程皓父母早逝,在四九城沒什麽親戚,於是過年這三天夫妻倆順理成章被嶽父嶽母留下來。


    期間除了初二程皓外出拜訪魏師長以及部隊裏的熟人外,剩下的時間全都呆在徐家陪著妻子。


    一直到收假前天晚上,程皓才載著大包小包禮物,還有依依不舍的妻子返迴家中。


    安頓好老婆,收拾好東西,在床上睡了個囫圇覺,第二天一大早就投入到新一年的工作當中。


    天下太平還沒幾年,各行各業百廢待興,建設是時代的主旋律,無論是各級政府幹部,還是基層群眾都要盡最大的努力投入到生產建設工作當中,為偉大的事業貢獻力量,發光發熱。


    時間緊任務重,休息時間就不可避免地縮短。


    不過比起舊時代那種朝不保夕,生命時時刻刻受到威脅的環境,新時代的這點忙碌算不上什麽。


    當然,有小部分人並不這樣認為,就比如初四一大早被羅副主任帶到程皓辦公室內的劉菲。


    在軋鋼廠內幾個月的勞動並沒有給劉菲帶來太大的改變,穿著一身藍色工人裝,手上卻看不到一個老繭,昂著腦袋,還是一副嬌生慣養的模樣。


    感覺進廠的幾個月,劉菲不像是去工作,倒像是去度了一次長假一般。


    與劉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羅副主任,三天不見,他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不少,臉上還帶著幾塊未消的腫塊,擠出的笑臉難掩頹喪之態。


    看來過年這幾天沒少受折磨。


    “羅副主任,這是怎麽了?”


    程皓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辦公椅上,不疾不徐地問道。


    “呃~”


    羅副主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吸了口涼氣方才緩緩開口。


    “程主任,有件事得請您幫幫忙。”


    “職責內的事我可以考慮考慮,別的地方我可管不了。”


    程皓先一步表明態度,外麵的破事他管不著,也沒法管。


    羅副主任麵露難色,咬咬牙,硬著頭皮說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西,程主任,您就再搭把手吧。劉菲這孩子隻是一時糊塗,再給她一個機會,肯定能改好的。”


    “老羅,到底怎麽一迴事?”


    程皓微微皺眉,聲音中帶著不悅。


    前麵已經給過劉菲一次機會,沒想到進了軋鋼廠還能整出事來。


    “就是……就是……劉菲是個女同誌,軋鋼廠裏全是力氣活,她需要時間適應。


    而楊廠長覺得適應的時間有些太長了……所以……”


    羅副主任越說聲音越小,知道劉菲幹的好事後,他都覺得自家侄女做得太過分。


    在軋鋼廠裏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麽長時間愣是連基礎的加工技術都沒學會。學不會也就罷了,關鍵是劉菲在軋鋼廠十分懈怠,跟工友的關係處得很糟糕。


    很多賣力的工友看劉菲不爽,就聯名將她給舉報了。


    收到舉報,軋鋼廠管理層立即展開調查,確認無誤後,楊廠長決定將劉菲停職,眼看就要開除出去。


    羅副主任實在沒辦法,隻能來找程皓幫忙說情。


    “啪!”


    程皓將筆拍在辦公桌上,表情嚴肅地看著羅副主任,沉聲說道:“羅副主任,軋鋼廠是工業部下屬單位,有上級領導盯著,你明白嗎?”


    程皓的意思很直白,軋鋼廠跟街道辦沒有隸屬關係,這件事他沒有權力管。


    並且有上級領導看著,他們更不該耍什麽小花招,以免引火上身。


    羅副主任咽了口唾沫,深唿吸幾次,內心進行著激烈的交鋒。


    執意幫劉菲容易惹禍上身,不幫迴去又會受到大姐的責難,根本沒有萬全之策。


    沉思片刻,來自姐姐的恐懼占據上風,羅副主任堅定地說道:“最後一次,求你再幫這最後一次。今天過後,我一定不會再拿這事來打擾您。”


    程皓微微後仰,看著姿態卑微的羅副主任,再看看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表情冷漠的劉菲,心中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軋鋼廠裏的事我幫不了。


    還有,提醒你一句,咱們當幹部的要時刻謹記原則,遵守紀律,不管什麽時候都要以公事為重,絕不能因公廢私,否則後果很嚴重。”


    如果劉菲是個可造之材,看在跟羅副主任共事的份上,程皓不是不能幫把手。


    然而劉菲明顯是爛泥扶不上牆,根本無可救藥。


    即使今天程皓幫她渡過此劫,很快就會再度陷入麻煩中。


    劉菲完全沒有意識到自身的問題,看不清現實,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總以為憑自己那點學曆和微末的本事能找個輕鬆的工作混日子。


    殊不知她就是個什麽都做不好的廢物,而且是不願意改變的廢物。


    “我明白,麻煩程主任了。”


    被嚴厲拒絕的羅副主任有些失落,不過他並沒有對程皓露出怨懟之色。


    不幫忙是正常的,沒有好處憑什麽要程皓冒著風險辦事。


    收拾好心情,羅副主任帶著侄女轉身離去。


    出到辦公室門外,一直沉默不語的劉菲立刻皺起眉頭,埋怨不停。


    “二舅,姓程的也太小氣了,連這點忙都不肯幫,真是不近人情。


    明明就一句話的事,他怎麽就不舍得開金口呢……”


    羅副主任本就心煩,聽見不成器的侄女大放厥詞更加惱火,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狠狠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隻是一想到兇悍的大姐,羅副主任隻能強壓火氣,沉聲訓斥道:“閉嘴,程主任豈是你能隨便議論的。他一句話能讓你迴去,也能一句話讓你再也迴不到廠裏。


    你再這麽口無遮攔是要吃虧的。”


    劉菲不服氣地撇撇嘴,轉移話題道:“二舅,軋鋼廠不是國有企業,工作穩定嗎?憑什麽楊廠長說聽我職,就停我職啊。”


    當初劉菲肯進廠,還是看工作的穩定性。


    隻是沒想到剛幹了幾個月就差點被踢出去。


    “國企是鐵飯碗不假,但即便是鐵做的也免不了穿窟窿。


    就你這麽幹,哪家單位肯留你?”


    羅副主任搖搖頭,心裏暗罵侄女的愚蠢。


    摸魚不是這樣摸的,摸魚的前提是讓上級覺得你很努力,唯有如此才能在工位上穩穩偷閑。


    一旦上級和同事都覺得你在偷懶,很可惡,那怎麽能保住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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