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趁剛才混亂悄悄地從江淮身邊逃走。


    她躲在角落裏望著夏青山和司秀英離去的背影,以及那些追隨而去的媒體和好事者。


    此刻外麵風雨欲來,天更黑更暗,雷聲轟轟。


    她本來也想追出去,可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地上刺目一攤血跡和那把帶血的刺刀令她胃裏泛起一陣惡心,她強忍不適上前撿起地上的折刀,她的手不可避免沾染了血。


    正常握刀方式是握住刀柄,可她沒有握住刀柄而是握住刀刃,鋒利的刀刃將夏珍的掌心皮膚劃破,她的血和夏青山的血此刻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刀刃劃破皮膚的瞬間,掌心傳來的痛感居然讓她生出一絲快感和莫名的安心,後來的她居然喜歡上了這種感覺,甚至是上癮。


    夏珍在人群中找了好久才找到折刀的主人。


    她的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要找到他,把折刀還給他,她不知道這樣有什麽意義,隻是這個聲音一直催促她,甚至控製了她。


    年輕的女人正在訓斥著男孩剛才危險的行為,女人表情十分嚴肅,臉色鐵青,男孩則一臉冷漠她不說話,眼神卻看著別處。


    夏珍走向他們,周邊的其他人誰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女孩的異常,女孩手上的血液滴落在地化作數枚紅點,如冬日盛開的紅梅,紅的鮮豔奪目。


    夏珍不聲不響的出現令楚雯和陳知行滿臉的疑惑,他們上下打量著女孩。


    他們根本不認識這個女孩,不知道她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她是來找他們的嗎?


    “小朋友,怎麽了嗎?”楚雯先開口。


    楚雯也很快注意到夏珍的手,她顯然被嚇到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的手?”


    夏珍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女孩的手握著刀刃,整個手血淋淋令人可怖,如此怪異的行為,楚雯下意識把陳知行護在身後帶著她往後退了退,警惕看著女孩。


    而其他人此刻顯然注意到這邊動靜,漸漸地朝這邊聚集,他們對著夏珍指指點點。


    “你是誰了,你想幹嗎?”


    她的聲音透著緊張,眉頭緊緊地皺著。


    夏珍沒有理會楚雯,她隻是抬起頭看著男孩,把刀遞給陳知行。


    “死亡真的是贖罪嗎?”


    難道真的隻有死掉才能償還罪孽,才能被這個世界饒恕?


    陳知行瞧著女孩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女孩,以及她怪異的舉動,他滿臉錯愕和不解。


    陳知行看不到女孩的長相,女孩被包裹的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很好看也很絕望,她眼中的絕望是鋪天蓋地。


    陳知行沒有去接,他也不敢去接。


    夏珍見陳知行沒有接,心裏想的卻是這把折刀已經髒了,也已經沒有用了。


    而她自己其實更髒,更沒用。而刀也是被她弄髒的,她身體留著夏明的血液,這是永遠沒有辦法更改的現實。


    “對不起。”她低聲說道。


    夏珍在他們臉上看到了不安和恐懼,她這才清醒過來,原來她的手上的血流了好多好多,還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她不嚇到人才怪。


    夏珍為自己怪異的行為朝他們深深一鞠。


    “對不起。”


    她抬起頭時注意到兩人身後的黑白遺像,相片上的女人長的很漂亮,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燦爛,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夏珍多麽希望她當時沒有救下她,這樣也許躺在那裏的人會是她,而這樣好看的笑容也會一直存在。


    “對不起。”


    楚雯和陳知行兩人不知這個女孩想幹什麽,除了剛才奇怪的第一句話外,還有這不斷的“對不起”,她已經說了四次了,她到底是誰?


    “你是誰!”陳知行從楚雯的身後站了出來,他高聲質問。


    “我……”


    這時江淮突然出現,話也沒說就把夏珍迅速帶離了現場。


    迴憶結束,司玉不敢迴答陳知行的問題。


    “我們見過,隻是我不知道你是誰而已,你是誰?我也問過你這個同樣的問題,對不對?”陳知行突然朝司玉湊近,他佝著腰雙手撐在床上將她圈住,他低著頭看著她的眼睛,讓她無處躲開。


    她隻好低下頭,他一隻手用力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著頭與他對視。


    他看著她,她看著他,兩人就這望著對方。


    “我認得你的眼睛,就是這樣的眼睛,雖然好看,但是眼裏是霧蒙蒙的,望向人時給人一種無形的絕望,所有你是在絕望什麽?”


    他想起來了?司玉依舊不確定。


    “你叫司玉,那麽巧?他家裏也有人姓司。”


    司玉想要掙脫對方的桎梏,奈何雙方力量懸殊。


    “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真的嗎?”陳知行鬆了手往後一退居高臨下看著麵前的女孩。


    太像了,那雙眼睛,第一眼不敢確定,可是越看越像……但還是不夠確定……


    司玉的下巴紅了起來,還有些疼,她有些不悅地瞪向陳知行。


    “我真的不知道你說什麽,我不認識你,我們從昨天到現在認識都不到24個小時。”


    “我到底怎麽著你了,有你那麽欺負人的嘛!”司玉指著自己紅起來的下巴,語氣兇了幾分,眼睛紅紅的。


    司玉不能承認,就算他想起來什麽,他可能是在試探她,隻要她不承認,他也不能拿她怎麽辦?而且關於夏珍的過去蘇澤早已經給她處理掉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夏珍了……


    女孩奶兇奶兇的模樣,讓陳知行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哪有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司玉對於說出“救命恩人”這四個字有些心虛,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父親,那還可以說。但現在她不可以讓陳知行逮著她不放繼續追問下去。


    司玉說著便要下地離開,她穿上鞋朝外走去,陳知行卻拉住她的胳膊,語氣誠懇地說道:“對不起,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不管怎麽樣,先不論眼前司玉是不是當年的那個奇怪的女孩,她說的沒錯她救了她外婆就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而且她頭上的傷是他外婆所弄,於情於理他剛才確實過分了。


    如果當年的女孩是夏明的女兒,而她也應該是死了。夏明的家人在夏明事件的兩年後不堪社會和生活的壓力早已服毒自殺。


    司玉定了定心神,懸著的心此刻也放下來了,她轉身折迴去躺在床上。


    陳知行一臉疑惑地麵對女孩突然的態度轉變。


    這是不生氣了?女孩的氣都消的那麽快嗎?


    司玉從始至終都沒有生氣,她都是裝出來的,做這些隻是轉移陳知行的注意力不想讓他繼續往下想下去。


    “我肚子餓了,可以給我買點吃的嗎?”司玉笑著對陳知行一點都不客氣的說道,語氣自然,好似剛才的事不曾發生。


    陳知行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在心裏感歎道這也一個奇怪的女孩。


    陳知行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給司玉買飯。


    司玉望著門被合上,確認陳知行離開了,她整個人癱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了神。


    沒想到她再次和楚姍的家人相遇,還是這樣的情況下,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如果楚姍還活著,那麽老婆婆一定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一家人一定會很幸福。


    她現在該怎麽做呢?現在她是離開還是留下來看能為他們做些什麽……


    爺爺奶奶對她說過遇到受害者他們一定要躲得遠遠的,不要在他們的麵前晃動,不要去打擾他們的生活,在暗處看自己能做些什麽才能去彌補他們,這不僅不會刺激到受害者的家屬,也能慰籍自己。


    隻是當時他們能做到的也隻是躲得遠遠的,躲在暗無天光的角落,不敢走出來。他們日複一日過著這樣沒有未來的生活,如行屍走肉一般看不到希望,他們隻能在黑暗中慢慢地腐爛發臭。


    如果沒有爺爺奶奶的死亡也就沒有她現在的新生,所以她現在是司玉,而不是夏珍。她現在既然還活著,那麽她就活著。


    司玉的爺爺活著的時候對她說過:“如果這個家必須有人還要死去,那麽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是她,她必須活下去。”


    她至始至終覺得這個話不對,要麽一起死要麽一起活,什麽叫這個家裏不能死去的人永遠不會是她。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那活著的人呢?


    他們都把痛苦留給活著的人。


    爺爺奶奶都不在這個世界,現在獨留她一人去麵對這個世界,美名重獲新生。


    他們用他們的死換她的新生,讓她重新迴歸社會過上正常的生活。


    可是他們都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還給她留下一封遺書讓她好好活下去,替他們活下去,連死的機會都不給她……


    真是越像越難過,眼淚不整齊地流了出來,司玉抬手抹掉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


    司玉收拾好自己情緒轉頭看向窗外,明豔的太陽,藍色的天空,幾朵白雲悠哉地飄在天空上。


    這真是個難得好天氣,冬日暖陽是最難得的,她決定待會吃完東西一定要出去曬曬太陽,那樣一定會很舒服的。


    曬一曬煩愁可能就曬沒了,心情應該也會變得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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