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城。


    如今的常安,到處是一片蕭瑟,除了那些門閥世家的店鋪外,長安城內幾乎已經沒有民間的商鋪在營業。


    商業的蕭條,導致物價飛升,再加上高昂的稅收和徭役,百姓日子苦不堪言,想盡一切辦法逃離常安。


    除了逃往晉州以外,也有不少百姓選擇逃向豫州、涼州,以及更遠的齊州、江南一帶。


    對此,夏成充耳不聞,他的心思一直在新宮殿的建造上。


    而他手下第一寵臣吳缺,就更不會管那些百姓的死活,他如今就做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哄陛下開心,第二件還是哄陛下開心!


    新宮的建造需要大量的金銀、人力,吳缺二話不說,繼續征稅、征發勞役!


    但是稅錢和勞力從哪裏來?


    還不是京畿一帶的百姓?


    常安的百姓征完了,那不是還有周邊的各縣各鄉嗎?


    至於吳缺這些士族門閥,這些官老爺們,那是萬萬不可能交稅的,否則就是有辱斯文!


    於是,周邊的縣鄉也開始跟著倒黴,有錢的地主倒是可以破財免災,但是沒錢的人家,就得被強迫征發勞役。


    征發了勞役,家裏就沒有勞動力,沒有勞動力,地就荒了,更沒有錢交租子,


    於是,這些不用交租的官老爺身後的世家們,又可以飽餐一頓百姓的血肉,新的一輪土地兼並又開始了。


    惡性循環,愈演愈烈。


    對此,夏成渾然不覺,他隻知道今年不少地方又開始鬧災,如今宮裏的糧食都有點不夠。


    吳缺靈機一動,上前說道:“陛下,當年太上皇有巡幸陪都洛陽之舉,


    臣提議,不如趁新宮落成之前,陛下何不仿效太上皇之舉,巡幸東都?


    更何況洛陽的士紳百姓,早就盼著陛下能去,好一睹聖容,


    臣鬥膽請陛下再次巡幸洛陽。”


    自從宮變之後,夏成其實沒睡過幾個好覺。


    他的弟弟是他親手殺的,他幾乎每晚都夢到夏弘,化作厲鬼來向他索命,這也是他為什麽堅持要建新宮的原因,


    聞言他就有些心動,踟躕道:“這...合適嗎?”


    吳缺一看有門,趕緊繼續說道:“洛陽百姓苦盼陛下久矣,您要是不信,可以問一下在座的大臣,他們有不少人,家就是洛陽的。”


    那些家在洛陽的大臣無不心下大罵吳缺無恥,如今常安都揭不開鍋了,洛陽能好到哪裏去?


    上一次文帝去還好,至少約束官員、軍隊不得擾民,日子雖然過的苦了一點,但是好歹還能過的下去。


    可你吳缺是個什麽玩意?


    在座的這些大臣心裏哪一個不清楚,這吳缺就是個饕餮,如今常安的多少產業被你吞了?


    好嘛,一個常安還不夠你禍禍的,這就把主意打到洛陽去了?


    “臣反對!”


    這時,霍從易排眾而出:“陛下,如今正是困難之時,您身為一國之君,不宜輕易移駕陪都,此為勞民傷財之舉啊!”


    夏成心中不悅,暗暗哼了一聲:“嗯,霍愛卿言之有理,此事容後再議。”


    霍從易可不是為了什麽百姓,隻是吳缺支持的,他就必須反對,


    現在若是不站出來,身後的那些洛陽官員,豈不是會對自己離心離德?


    見夏成收迴成命,霍從易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


    他不是魏征,死諫這種事跟他沒關係,何必因此而惡了皇帝?


    若是夏成執意要去洛陽,他也不會再多說什麽,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到時候,也能對手下的官員有了交代:“不是哥不勸,是陛下非要去啊~”


    正說著,夏成身邊的近身太監悄悄走了過來,湊到他耳邊:“陛下,有一封...晉州來的書信,是晉王殿..是逆王夏耀的親筆信。”


    “哦?”夏成一愣,接過信來:“他能給我寫什麽信?”


    將信匆匆看完,夏成氣的重重往龍案上一拍:“荒謬!真當我大夏無人乎!貪得無厭,無恥至極!”


    夏成突然一發怒,群臣被嚇了一跳,吳缺這時湊了上來:“陛下,怎麽了?”


    “你自己看吧”,夏成沒好氣的將書信扔到殿前的地上,吳缺上前彎腰撿起。


    良久,吳缺將信看完之後,又傳給一邊的霍從易,自己則開口說道:“這逆王莫不是失心瘋了不成,編造出這麽一個莫須有的敵人,就讓咱們交出沿海的控製權?”


    夏成重重哼了一聲:“誰說不是呢。”


    霍從易此時也看完了信,上前一步說道:“信上晉王,不,逆王夏耀說,隻要咱們願意交出控海權,他願意負擔新宮的所有費用,並且每年還會給一筆不菲的‘租費’,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那可是每年上千萬貫,看樣子不像是開玩笑啊?”


    的確,夏耀當初也沒想著,憑自己的三言兩語,就能‘白嫖’到東南沿海的控製權,


    所以他拿這當做一次交易,‘租借’沿海,隻希望缺錢的夏成能動心。


    至於那點錢,說實話,夏耀真的不在乎。


    如今別說其他產業,就算僅僅是香皂一項,每年晉州的進項都有幾千萬貫,隻能說貧窮限製了夏成的想象力。


    就吳缺在常安搞得那點小動作,夏耀對其隻會嗤之以鼻。


    在他看來,吳缺那些弄錢的手段,無異於殺雞取卵,和抱著金磚要飯沒什麽區別。


    要說夏成不動心,那是假話。


    如今他的內庫早就可以跑耗子了,他始終想不明白,明明自己當王爺的時候身上從來沒有缺過錢,可為什麽當了一國之君之後,反而窮得要死?


    夏成是真的想要這筆錢啊,但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他還是拋開這些誘人念頭,堅決的搖搖頭:


    “告訴他,想也別想,命他早日投降,交出太上皇,朕或許還能留他一條小命。”


    “是!”吳缺沒說什麽,有些可惜的退了下去。


    如果陛下同意了,那這筆錢十之八九都可以進了自己的口袋了,真是有點可惜。


    不過想想最近吳江那邊報上來,通過和倭寇交易,走私得來的那些利益,似乎這點錢也不算什麽了。


    “不過,老六這個人做生意還是挺厲害的,他這麽惦記著沿海,那邊究竟有什麽東西讓他動心?”夏成納悶的說道。


    吳缺聞言大驚,這走私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讓陛下知道,否則,一旦放開海禁,自己可去哪裏弄錢去?


    正準備在說什麽,忽然外麵一個金吾衛衝了進來:“報——陛下不好了,信王在鬆江府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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