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三年十一月三日(清光緒十八年),北京。


    經過幾輪的討價還價,清帝國和英國就東亞的政治和利益分配終於達成一致。


    大清國大皇帝陛下暨大英帝國女王陛下,因欲保守東方現在和局,不使日後別國再有侵占亞洲地區之事,決計訂立禦敵互相援助條約。是以大清國大皇帝特派大清國欽差頭等全權大臣恭親王愛新覺羅奕訢;大英帝國特派欽差全權大臣外部尚書上議院大臣實任駐華公使華爾身共同簽署。


    條約規定:俄國如侵占亞洲東方土地,或中國土地,或朝鮮土地,即牽礙此約,應立即照約辦理。如有此事,兩國約明,應將所有水、陸各軍,屆時所能調遣者,盡行派出,互相援助,至軍火、糧食,亦盡力互相接濟。中、英兩國既經協力禦敵,非由兩國公商,一國不能獨自與敵議立和約。當開戰時,如遇緊要之事,中國所有口岸,均準英國兵船駛入,如有所需,地方官應盡力幫助。英國於第一款禦敵時,可用中國國內所開之鐵路運兵、運糧、運軍械。


    雙方約定此約由批準舉行之日算起照辦,以十五年為限。但同時為避免激化當前國際矛盾,兩國均同意該條約暫不對外公布。


    是為中英北京密約。


    “部隊整備的怎麽樣了?”


    放下手中的密碼電報,劉少卿問身邊的參謀。


    “報告!二十八日第二批補給運到,三日最後一批補充兵力分配完畢。目前部隊已經完成冬季作戰換裝。補充士兵已經完成第一波次適應性訓練


    自完成最後一次九州登陸士兵的運送之後,大清艦隊及其商船便將運輸的目的地轉向朝鮮。


    在大清多年的對日戰爭準備中,載湉原本的計劃是在1894年夏季之前儲備支撐三十萬部隊一年的作戰需求。這些作戰物資根據預計的作戰方向被儲備在北京和盛京兩個地點。雖然這一戰備計劃因為日本的提前開戰而未能完成,但清政府依然在北京和盛京儲備了足以支撐二十萬部隊作戰的物資。這些物資在開展初期通過陸路和海路運輸了一部分到平壤——這也是為什麽劉少卿必須保住平壤的原因——剩餘的部分現在則通過水運輸送到漢城。


    同時運到的還有為入朝作戰的五個步兵師補充的新兵。


    為了盡快將部隊和物資補充到位,大清海軍和英國遠東艦隊兵分兩路,一隊從天津、威海兩地出發,負責運送軍需物資;另一隊則從上海出發,負責將仍在江南待命的剩餘三萬名士兵運送到朝鮮。


    自六月末開始入朝作戰以來,經過兩次平壤戰役和臨津江會戰、漢城攻堅戰,雖然殲滅了近十萬日軍,但近衛軍的損失也很大。尤其是在第二次平壤戰役和漢城攻堅戰,中日兩軍的交換比縮小到一比二以內。要想保證接下來的作戰,朝廷必須要給劉少卿進行人員補充。


    “彈藥儲備情況如何?”


    “報告!因為產能問題,目前部隊所儲備的步槍子彈可以支持低強度作戰一個月,中等強度作戰兩周,高強度作戰四到五天;火炮方麵,大約每門火炮儲存了三天的彈藥投射量。”


    劉少卿想了想,又問道:“朝鮮人民軍準備的如何了?”


    之前劉少卿一直對朝鮮部隊的戰鬥力不屑一顧,即使在第一次平壤戰役中楊勇依靠朝鮮士兵出其不意的打了野津道貫一個防守反擊,劉少卿依然認為這隻是一個偶然現象,在他眼裏,這些高麗棒子依然隻是炮灰般的存在。直到第二次平壤戰役,劉鋒以遠低於日軍兵力和火力的絕對劣勢,依靠對朝鮮士兵的靈活運用,竟然奇跡般的堅守了十二個小時,使日軍衝元光夫的第十師團止步於第二道防線,終於讓劉少卿認識到,原來炮灰用好了,也能產生決定性的作用。


    於是,劉少卿決定將原本計劃整編成三個師的朝鮮人民軍擴編為五個師——其中優先擴編的第一、第二兩個師,骨幹都是經曆過兩次平壤戰爭的精壯青年,由袁世凱的老班底負責指揮,近衛軍派出參謀團協助。另外三個師將在攻克開城以及整合了南部抗日武裝後整編。


    “報告!自九月以來,國內陸續運來各式步槍一萬三千八百隻,因各槍製式不同——有毛瑟、有雷明頓、有快利——備彈多少也不同。幾次戰役中,繳獲日軍槍械六萬餘支,製式多為田村一八式和一三式,另有少量村田二二式連發步槍。但日本人的槍械彈藥為十一毫米口徑,且剩餘彈藥很少,即使全部收集起來,也僅夠每名士兵幾發的分配。”


    ‘看來不太好辦啊……’劉少卿默默地思考著。‘部隊彈藥不足,強攻的話損失會比較大,看來不采用第二套方案也不行了。’


    “傳令,第二、第八、第十一三個師和朝鮮第二師需要在三日內完成戰前準備,並通知各師旅以上軍官,來指揮部開會!”


    “是!”


    十一月十一日——嗬嗬,這個日子好——近衛軍集結了三個步兵師和一個朝鮮師共六萬餘人的兵力,一百八十餘門火炮,九十多挺重機槍的兇猛火力,開始對駐守開城的日軍第三師團發動攻擊。


    第一次進攻開始於早上八點,發動攻勢的是朝鮮人民軍第二師。在此之前,近衛軍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炮火準備,這在整個中日戰爭期間,是從未有過的。


    朝鮮士兵在攻擊過程中表現的極為兇悍,而日軍則被從未經曆過的猛烈炮火砸暈了,以至於第二師僅用了一個衝鋒,就攻上了被炸得殘缺不全的城頭。


    隨後展開的城頭近身戰中,雖然缺少訓練的朝鮮人民軍最終被日軍趕下了城頭,但日軍方麵也沒有討到什麽好處,雙方基本是呈一比一在交換傷亡,當然,這中間有很多日軍是死於之前的炮火覆蓋和攻擊過程中的重機槍壓製。


    隨後,還沒等日軍喘口氣,清軍的第二波炮火攻擊來了。


    這一次的火力準備隻有半個小時,但是因為大量的日軍在陣地上還沒來得及隱蔽,所以造成的殺傷反而比第一次的炮火覆蓋要多。


    第二次發動進攻的是近衛軍第二師。


    第二師在入朝後,不知是運氣不好還是運氣太好,基本都是承擔的打醬油的角色。第一次平壤戰役沒趕上,臨津江主要承擔的又是防守任務,等到第二次平壤戰役,他們卻成了第三師的替補,接替第三師看著桂太郎,自然接下來的漢城戰役也沒他們什麽事兒。


    合著第二師入朝之後就打了一次防守,然後就負責看門兒了。


    這可把聶士成鬱悶壞了,好不容易要打開城了,好家夥,又聽說主攻交給了朝鮮人民軍。這下子聶士成不幹了。好麽,真把咱當後娘養的了,人家打仗我看門,看完了該吃肉了,轉手有送人了。於是第二師幾個主官在聶士成的帶領下和劉少卿這個鬧啊,高低要上折子參他,說他其實淮軍老人。最後劉少卿以民族大義——你看,這是在人家朝鮮地盤兒上的戰爭,這就剩最後一站了,你不讓人家朝鮮人打一下,怎麽也說不過去不是——說服了聶士成。於是就變成了朝鮮第二師打第一次主攻,如果沒攻下來,則改由聶士成師繼續。


    於是在之前的戰鬥中,開城城外出現了詭異的一幕。己軍的先頭部隊在城頭浴血奮戰,後麵城下的預備隊則在燒香拜佛,祈求自己的先頭部隊千萬別將敵城攻克了。


    等真輪到他們上的時候,早就做過無數次動員,被憋得眼睛都紅了的第二師官兵就像出柙的猛虎,瘋了一樣的往開城城頭衝。


    在近衛軍的編製裏,第二師、第五師和第六師主要是由原來的練軍整編而來。當初練軍在征兵的時候,並不看重什麽知識程度,隻看你有沒有一股血性,說白了就是是不是好勇鬥狠之輩、敢不敢殺人,再加上這些淮軍老營官中有不少是參加過剿撚的,自有一股血氣在。而日軍本來就被第一波攻擊打的很疲憊了,再加上一輪炮擊,還沒迴過神來,所以一下子就被聶士成攻上了城頭。


    短兵相接,比的是勇氣,和個人武力。


    論勇氣,日本人絕對不輸於任何民族,但要說到個人武力,這就要好好掰扯掰扯了。


    日本人很崇尚武力,他們的武士在國內的地位也很高,自古以來就受到平民的敬畏。其國內這個流、那個流的,也出過不少高手。包括陸軍幾個甲種師團,其中很多的軍官都是劍道、柔道或者空手道的高手。


    但是日本國小啊。國小人口就少,就算在崇尚武力,又能有幾個練武的?中國就不同了,人口是日本的十倍,武術發展的曆史更是源遠流長,民間習武之人不計其數。如果說日軍裏麵每三個軍官就有一個是練過的,那麽清軍裏麵每三個士兵裏麵就有一個是練過的。更何況日軍的拚刺技術是師承法國,而和法國人當麵交過手的劉少卿,可是有針對性的專門就拚刺進行過訓練的。


    高下立判!


    然而即使是近衛軍取得的優勢明顯,但日軍已經是困獸之鬥,憑借武士道精神也守的極為頑強。戰鬥進行的極為慘烈。日軍前仆後繼,不為殺敵,隻為搏命。兩軍在城頭反複爭奪,屍體布滿城頭,鮮血像小河一般沿著城牆流淌。


    然而在堅強的意誌也無法讓血肉之軀戰勝鋼鐵。再加上日軍需要駐守開城各處,無法像清軍這樣集中兵力,火力上又處於弱勢,最終被一點兒一點兒的壓製,趕下了城頭。


    聶士成提著馬刀站在城頭上,看著被潮水一般的清軍趕下城牆的日軍四散著逃進內城和四周的民宅,趕到分外的揚眉吐氣。


    “打得好!這一戰,打出了咱們老淮軍的骨氣和士氣!娘的,讓那些新兵蛋子看看,看今後誰還敢說咱們暮氣重重!告訴弟兄們,一鼓作氣,給老子拿下開城!”


    “是!”身旁的親兵護衛立正敬禮,正要下去傳令,卻見一名參謀飛快的跑來。


    “緊急軍令!聶軍門,緊急軍令,你部立即停止進攻!”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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