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上午十時,停泊於日本長崎港外的清艦‘鎮遠’、‘經遠’、‘濟遠’三艦各自啟錨出港,隨後於駛來的日本軍艦高千穗號、浪速號、鬆島號、千代田號、嚴島號、比睿號、扶桑號、赤誠號八艘軍艦相遇。


    已經確定發生什麽事的林泰曾反而淡定了,他命令‘經遠’、‘濟遠’分別護住自己的側後兩翼,三隻船以雁行方式緩慢向日艦接近。然而這時候,又有多艘小型魚雷艇在遠處出現,從我軍艦艇編隊的左右兩側逼近。


    搶先開炮的是兩側的‘經遠’和‘濟遠’艦,因為從兩側襲來的魚雷艇速度更快。


    隨後,三艦都放下了自身攜帶的魚雷艇。


    雖然三艦的煤、水不足,但是魚雷艇的消耗還是可以滿足的。隻不過三艦所攜帶的魚雷艇相對於攻過來的狼群而言,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


    伊東祐亨站在高千穗號的指揮台上,麵無表情的看著遠處的中國軍艦,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本營為了隻一次的計劃,準備了三個月,陸軍、海軍、情報部門甚至是民間團體緊密合作,製定出這一行動方案。


    行動方案共分為五個部分,包括製造宣戰借口、陸軍整備、朝鮮攻略、海軍準備和大陸攻略。其中海軍準備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今天這場行動。


    最好的結果是,當三艘軍艦靠岸後,通過陸地上的行動,奪取三艘軍艦!這樣一來,日本海軍的大清海軍的軍力對比將發生根本性的扭轉。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中國軍艦在進港後隻有經遠和濟遠兩艘艦船靠岸,而鎮遠卻沒有靠岸隻是放下了小艇,往來於碼頭和艦船之間。因為鎮遠艦是日本海軍誌在必得的核心,所以大本營立即調整了原計劃。


    參謀本部首先命令碼頭不得給三艘軍艦補充煤、水,以確保三艦無法行動,隨即命令秘密駐舶在佐世保的海軍主力開赴長崎,計劃在路上行動的同時,用絕對優勢的海上兵力逼迫鎮遠,以達到奪取三艦的目的。這也是為什麽大清的艦隊在到達日本幾天後,日本才開始行動的原因。


    然而不巧的是,汪鳳藻也恰恰是在這個時間差中,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封信。


    所以,在伊東祐亨率領日本艦隊趕到的時候,大清艦隊已經提前出港了。然而現在日本艦隊依然保持著壓倒性的優勢,更何況,沒有動力的清軍艦船,在海戰中隻能成為活靶子。


    日本人知道這一點,清軍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伊東祐亨依然寄希望於能夠憑借絕對優勢的兵力,逼降清軍,從而獲得夢寐以求的艦船。哪怕一艘也好。


    方伯謙倒是挺想投降的。


    實際上,到現在為止他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本來好好的一家人,忽然就打起來了?為什麽林泰曾會忽然命令生火出港?為什麽日本人會突然向我們進攻?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方伯謙很想搞清楚。


    作為軍人,他並不怕死。尤其是幹上了海軍。在加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海軍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艦在人在,艦亡人亡!全球通用。


    隻不過他想要死的明白罷了。這樣糊裏糊塗的被人算計,實在是不甘心。


    不甘心也沒辦法,投降什麽的,不過是隨便想想罷了。就算是船上沒有軍法官,他也不可能投降。因為這筆賬很好算。


    投降或者死。


    這看起來是一半兒一半兒的選擇,其實不然,因為投降後依然可能會死。


    被暗殺、被重新派往前線戰死、戰敗後被槍斃。你看,還是有很大的可能完蛋,而且死的很丟人。既然如此,選擇投降就是最傻的決定。


    這個世界上傻子不少,但是方伯謙肯定不是。更何況,國內還有他的妻兒老小。不為自己,也要為家人考慮考慮啊。


    林泰曾倒是沒想這麽多。


    當他命令生火離港的時候,伴隨著岸上傳來的槍聲,他看到了碼頭上推著舷梯衝出來的日本士兵,隨後他就明白了,自己,不,是大清陷進了日本人的圈套。


    所謂的邀請,就是一個圈套,而那些岸上的活動、缺失的煤、壞了的水泵,都是這個圈套中的一個個環節。


    大清中計了!


    上岸的丁軍門等軍官現在必定是兇多吉少,而自己,恐怕已經是必死無疑。


    林泰曾是經曆過長崎事件的老人,他知道自己將會麵對什麽,也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所以,既然必死,隻能一戰!


    方伯謙和大副沈壽昌、二副何廣成皆位於司令塔前。


    雖然本艦一直在發炮,奈何自己船上僅有三門火炮,還不是速射炮,根本無法給對麵來迴穿插的敵艦以致命的打擊。雖然敵艦也有中彈的,因為方伯謙看到了遠處升起的火光和濃煙。但相對於自己來說,敵人所受到的打擊可以忽略不計。


    日本人雖然很想獲得這三艘軍艦,但相對於濟遠和經遠來說,鎮遠無疑才是真正誌在必得的。如果能夠通過擊沉經遠和濟遠達到逼降鎮遠的目的,日本人絕對願意這樣做。


    日本人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在伊東祐亨的指揮下,日本艦隊分成兩個分艦隊,分別在三千米的距離外向大清艦隊傾瀉著火力。日艦上的速射炮無法擊穿鎮遠的裝甲,所以速射火力俄傾瀉是無差別的。而來自三景艦的320毫米主炮則重點照顧經遠和濟遠。遺憾的是,同樣因為射速的問題,在交戰開始的前二十分鍾,基本沒有發揮什麽作用。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戰局開始發生變化。


    因為大清艦隊沒有燃煤了。


    失去動力的軍艦趴在海麵上,隻能成為敵人的靶子,所以方伯謙也無所謂指揮不指揮了,官兵們隻要盡力的填裝炮彈,向敵人開炮就是了。至於四分鍾一發的射速究竟能給移動中的敵人帶來怎樣的威脅,現在考慮這些,還有意義麽?


    至於魚雷。日艦根本不靠近,而當今世界還沒有射程超過三千米的魚雷。事實上,連射程超過兩千米的都沒有。


    這時指揮塔被敵艦打出的一發炮彈擊中,看威力,應該是十二生的速射炮。機械室的傳令機、蒸汽舵艙機以及通往下麵的傳話機被打壞了,大副和二副陣亡。


    但是濟遠已經無法躲避。


    隨後又一發敵彈命中左舷,打碎了舵機的蒸氣管,不過無所謂,反正軍艦已經失掉了行動能力。不過這隻是開始。隨後,敵人的炮彈落雨一樣的襲來,短短三分鍾,甲板上的軍官就全部戰死。


    盡管如此,士兵還是各就其位,炮兵軍官位於炮塔前,魚雷軍官位於魚雷室,各盡職守——盡管他現在所能做的,也許隻剩下引爆魚雷自沉。


    看著依然在戰鬥的大清軍艦,伊東祐亨不得不命令繼續射擊。


    一枚榴彈從下麵擊穿了炮塔壁,落於炮塔前造成濟遠的一台起彈機完全不能運轉,因此八寸的主炮一半歸於無用。八寸炮的炮彈重二百一十七磅,正常情況下用人力運到該炮炮尾並非難事,但這現在對清軍官兵來說卻是無法指望的。此後,又有一彈從左舷擊中炮塔,炸死炮術軍官和士兵四人。


    但濟遠依然用剩餘的兩台炮又打出十一發炮彈。其間,麵朝敵軍的左舷被日軍炮彈將側板打穿一個大洞。日本艦隊利用其運動優勢,可隨意選定發炮距離,但從該彈未能穿透艦體來看,可知艦隊距離太遠。雖然說有多數鋼彈命中裝甲未炸,但敵人發射的炮彈實在是太多了。


    失去動力十分鍾後,經遠艦首先沉沒。


    從爆炸的位置上看,應該是被敵人大口徑炮彈擊中了彈藥室引起的殉爆,雖然現在經遠上剩餘的彈藥已經不多了,但足以將自己炸成兩半。


    此時濟遠艦中彈已達上百發,僅其左舷上部不到六尺長的小範圍內,即有彈痕十七處,其鄰近部分還有十二處。大多是由敵艦四寸七和六寸炮發射的速射炮彈擊中的。現在軍艦宛如一艘準備銷毀的舊破船,桅杆全被敵彈擊毀,各種工具粉碎,鋼索之類也被炸得寸斷。甲板上木造物、繩索、鐵片以及屍體等淒然狼籍,慘不忍睹。甲板下麵的情況也好不了哪兒去。前後兩座炮台已盡被鮮血和屍體所汙染,裝甲和炮塔內的大部分器械亦被敵彈擊毀,粉碎的屍體血肉甚至飛到了煙筒上。


    濟遠已經無法發炮了。


    方伯謙摸了摸臉頰。他很奇怪自己怎麽還活著?自己難道不是早就應該戰死了麽?因為身邊的人已經都戰死了,為什麽自己還活著?


    不過無所謂了。仗打到現在這個份兒上,生與死已經沒什麽分別了,不過是前後腳的事兒。


    因為經遠的沉沒和濟遠的挺火,鎮遠也暫停了反擊,於是日軍也停了火。海麵上突如其來的平靜,讓雙方都有些不適應。


    方伯謙得以有時間從容的向鎮遠艦發出了最後一條旗語:再見!


    看到引爆艦上魚雷後快速下沉的濟遠,伊東祐亨感覺到,帝國的目標,應該不可能達成了。果然,短暫停火後的鎮遠,再次向日艦射來了仇恨的炮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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