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勒庫爾位於新疆帕米爾高原東北部,周邊與英印、阿富汗、俄國(塔吉克斯坦)三個國家接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按照沙皇的意思,俄國陸軍在帕米爾的行動應該是‘有限度的證明帝國的存在’,以避免清政府徹底倒向英國。然而,陸軍的將軍們很明顯不是這樣理解的。


    至於前線的基層指揮官,戰爭就意味著軍功、晉升和財富,所謂的‘有限度的’,就意味著你所能獲得的也一樣是‘有限度的’。顯然,軍官們不喜歡這樣,尤其是在麵對清國這樣的對手的時候。


    對於他們來說,和清國軍隊的戰鬥輕鬆的就像是郊遊。他們隻要衝上前去,然後用刺刀將哪些趴在淺淺的戰壕或者龜縮在牆後麵的中國士兵趕走——也可能是俘虜或者殺死——就好了,至於傷亡,哦,中國士兵的子彈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打到那裏去了,除非你倒黴碰到了炮彈或者幹脆是摔了一跤。


    所以駐紮在阿克塔什的兩個俄軍步兵連隊和一個槍騎兵中隊完全沒有處在戰爭中的意識。他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到城外去尋找‘獵物’,然後晚上迴來數錢、喝酒、賭錢或者一遍又一遍的**那些沒能跑了的婦女。直到周圍在沒有什麽可搜刮的了,然後在去色勒庫爾或者迴家。


    九月二十日,終於到達色勒庫爾的陳學全從當地協營了解到了駐紮在阿克塔什的俄軍的情況。


    “俄軍大約有四五百人,裝備步槍、機槍和火炮。從之前和他們交火的士兵的描述中判斷,俄軍很可能仍然使用的是顆粒火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們在步槍的射速上會低於我們。不過我們所攜帶的五管格林炮和五十七毫米炮也是使用顆粒火藥。所以火力這一方麵,我們的優勢並不明顯。”


    色勒庫爾,陳學全抓緊時間給軍官們分析戰場情況。


    “我們的兵力有優勢,和敵人大約是一比三的比例,但是俄國人似乎更擅長用刺刀,所以,在交戰時我們要盡量避免士兵和敵人單獨對抗。一定要發揮小組優勢。”


    近衛軍自建立那一天起,小組劃分的概念就根植在每一個步兵班的血液中。這種小組行動的理念是劉少卿得自越南戰場。那時候,瘦小的黑旗軍戰士同樣要麵對人高馬大的白人、黑人或者阿拉伯人戰士,如果沒有小組配合,一對一的陣地搏殺黑旗軍沒有一點兒贏得希望。


    “另外,俄軍有一支槍騎兵部隊,而阿克塔什周邊的地形比較開闊,所以為了減少敵人騎兵的優勢,夜間發動進攻是最好的選擇。而且夜間敵人更難以發現我們,相反在村莊中的燈火卻能給我們指引射擊的方向。”


    陳學全快速的製訂了進攻的戰術,並分配了攻擊部隊的任務。近衛軍已經在路上浪費了三個月的時間,他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初秋的夜晚,帕米爾高原上已經很冷了。近衛軍士兵借著淡淡的月光,慢慢的靠近阿克塔什。村口有俄軍士兵在放哨,借著火光,近衛軍的士兵能清楚的看到他們正在大口的喝酒。


    村子裏意外的沒有狗叫,也許所有的狗都被俄軍殺了吃肉了吧。但是能隱隱傳來男人放肆的大笑和零星的慘叫。慘叫聲很奇特,似乎是在用最後的力氣從撕裂了的肺部發出來的,尖利而短促。


    火光很好的為炮兵指引了方向,雖然在這樣的夜晚,瞄準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起碼能讓近衛軍的炮彈不至於落在村外。


    因為行軍的需要,近衛軍攜帶的炮彈並不是很多。而且色勒庫爾的守軍幾乎裝備的都是前膛的青銅炮,連補給都沒有。所以戰鬥前的炮火準備非常短促。


    揚諾夫剛剛發泄完自己的生理欲望,準備睡覺。在聽到第一聲突然傳來的爆炸聲時,他以為是那個喝醉了的士兵不小心將炮彈當作酒壺扔進了火堆。然而緊接著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就連綿不絕的傳了過來,揚諾夫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被攻擊了!


    他迅速的套上褲子,赤裸著上身跑出房間集合自己的隊伍。“是偷襲,各部隊立刻集合,中國人想要在我們喝酒和睡覺的時候來騷擾我們,那就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


    不得不說,俄國士兵的戰鬥素養的確值得稱讚,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快速的將部隊集合起來並開始反擊。火炮開始向村外漫無目標的發射著,同時機槍和步槍也在向著黑暗中他們認為的目標進行著射擊。


    近衛軍的步兵現在距離村莊已經很近了。為了減少暴露的風險,近衛軍甚至沒有使用格林炮。使用無煙火藥的光緒十三式步槍發出的青煙在夜色下根本不可見。而對於近衛軍來說,被炮火引燃的房屋和俄軍機槍持續射擊所散發的白煙簡直就是最好的目標指示。


    揚諾夫從槍聲的密集程度判斷,今晚來襲的清軍至少有五千人。雙方的兵力比例已經達到一比十的懸殊程度。但是揚諾夫依然不擔心。第一,即使是十倍的差距,他依然相信清軍根本不敢攻進村子。第二,即使清軍攻進了村子,他也相信強悍的哥薩克士兵會將哪些留著豬尾巴的懦弱的士兵像趕兔子一樣趕跑。而且,即使清軍數量眾多,但他們的射擊幾乎沒有任何準確度可言,打不中敵人的子彈,再多也沒用!


    可是揚諾夫不知道,此刻在村子的外圍,自己的士兵正在一片一片的倒下。


    俄軍看不到黑暗中的近衛軍,隻能憑感覺盲目的開槍,這個年代可沒有曳光彈,再加上老式伯丹步槍每射擊一次就需要重新裝彈,所以俄軍的反擊對近衛軍的威脅並不大。但是火光照耀下的俄軍就不同了,黑色顆粒火藥射擊後的白色煙霧是如此明顯,給藏在黑暗處的近衛軍樹立了一個又一個活靶子。


    讓近衛軍的士兵感到奇怪的是,俄軍的士兵竟然不知道躲避。他們就這麽站著或者半跪著在空地上開槍,甚至向村外發起反衝鋒,但卻沒人利用殘缺的土牆或者其它掩體。


    不過這一幕曾經在婆羅洲和荷蘭人交火的陳殿發一定不會感覺陌生,同樣,近衛軍中參加過對法戰爭的陳學全也不陌生。他命令自己的機槍射手,專門在俄軍進行反衝鋒時開火,並且在打退敵人後立即更換位置以防止被敵軍的火炮頂上。就這樣,很快,外圍的俄軍就頂不住了。


    損失慘重的俄國人開始向村子裏撤退,這時候,揚諾夫才明白外麵的清軍並不是想象中的羔羊,而是一群餓狼。


    隨著俄軍的撤退,近衛軍不得不開始向村子前進,於是,越來越多的士兵暴露在火光下,傷亡開始增加。


    不過即使是這樣,近衛軍的傷亡也遠遠少於俄軍,因為在曠野中,近衛軍采用的是多層散兵進攻方式,士兵們在進攻的同時,不斷的變換行進路線,給俄軍製造射擊難度。而在臨近村莊後,近衛軍開始依托哪些毀壞的建築物隱蔽自己,更進一步的減少了傷亡。


    俄國人準備使用大招了。刺刀突擊!


    在俄土戰爭期間,勇敢彪悍的哥薩克就是用手裏的刺刀頂住了裝備溫砌斯特連發步槍的土軍的射擊,占領了土軍陣地的。所以,現在他們也當然的認為自己手中的刺刀能夠將這些隻敢在晚上偷襲的中國人。


    劉少卿從戰場總結的經驗戰術再次發揮了作用。


    近衛軍的士兵兩兩一組。他們在部隊中就是一個班的,甚至睡覺都是上下鋪,相互之間的配合已經演練了無數次,每個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搭檔下一個動作將會是什麽。近衛軍的這種近乎無賴的戰術帶給俄軍極大的殺傷,盡管有俄軍利用村子裏的房屋躲過了子彈衝進近衛軍的陣型,但是當他將手中的刺刀插進一名近衛軍士兵的胸膛的時候,一定會有另一把刺刀同時插進他的胸膛。


    僅剩下不到三百人的俄軍不可能和擁有上千人的近衛軍來玩兒這樣的交換比。更何況即使是這樣的交換,也不是普遍存在的。普遍存在的現象是俄軍剛剛衝到進前,就被一槍撂倒。


    能夠發起反擊的俄軍越來越少。槍聲也逐漸稀疏下來。


    因為殘存的俄軍拒絕投降,零星的清理一直持續到天亮。借著初生的陽光,村子裏再也看不到一名站著的俄國士兵了。


    事後打掃戰場,發現揚諾夫不知在什麽時候被一發步槍子彈擊中胸部而死。


    陳學全忠實的執行了皇上的旨意,消滅了每一名他所見到的踏上中國國土的侵略者。


    解了色勒庫爾威脅的近衛軍經過短暫休整,繼續出發北上。二十八日,再次收複讓庫爾。


    麵對隻有一百多守軍且缺乏炮火的讓庫爾,近衛軍沒有發起夜襲。同樣,讓庫爾的俄軍也沒有投降的,所以沒有俘虜。


    隨後,陳學全一方麵向駐守喀什噶爾的董福祥通報戰況、索要補給,另一方麵開始趁著天氣允許,率領部隊盡量的向西推進,盡可能的靠近《中俄續勘喀什噶爾界約》時約定的中方控製線。


    “捷報!捷報!”軍機章京陳熾揮舞著手中的電報,快步走進海澱的軍機處衙門。


    值班的王爺世澤立刻接過電報。


    “給王爺道喜。是新疆的戰報,六百裏報捷。朝廷的大軍接連收複阿克塔什、讓庫爾,不但解了色勒庫爾之危,更向西挺進,準備進一步收複蘇滿等地!”


    世澤連道:“那裏是給我道喜,咱們要給皇上道喜。你們在這兒候著,我這就去見皇上!”


    正要起身,身旁孫毓雯一把拉住他。“王爺慢走。”


    “怎麽?”世澤不解道。


    孫毓雯道:“適才聽說我軍不但收複了阿克塔什和讓庫爾,還在繼續西進?”


    世澤看了看手裏的電文,“啊,對啊。”


    “哎呀,邊臣糊塗啊。”


    這句話一出,不但世澤糊塗了,就連一旁額勒和布也問:“怎麽迴事兒。”


    孫毓雯道:“這洋人是好惹的麽?朝廷軍隊既然已經收複阿克塔什和讓庫爾,解了色勒庫爾之危,就應該按兵不動,等待朝廷斡旋。現在卻繼續西進,看上去似乎乘勝高歌,可是一旦激怒俄國人,派遣大軍前來進攻,我軍怎堪抵擋?搞不好反倒要將已經收迴的土地再次丟掉。而朝廷若再想個奪迴,勢必還要再派遣大軍。勞民傷財不說,這勝負也在未知之數,豈非得不償失?”


    聽了孫毓雯大話,陳熾忍不住道:“大人意見,下官不敢苟同。朝廷大軍既然能夠收複失地,如何不能抵擋俄國人的進攻?怎知洋人一旦反擊,我軍就勢必敗退?況且土地本屬我國,收迴理所當然,怎會有得不償失一說?”


    孫毓雯大怒:“大膽,你一個章京,懂得什麽,這蘇滿距離喀什噶爾尚且有一千多裏地,我軍補給困難,沒有糧食、彈藥,怎麽作戰?何況俄國軍力本就強於我國。小小五品,竟敢妄議國家大事,還不速速出去!”


    叱責走了陳熾,孫毓雯繼續道:“王爺將捷報報與皇上不要緊。畢竟是打了勝仗,讓皇上高興高興那是當然的,可是王爺也切切記得提醒皇上。蘇滿等地孤懸西極,四戰之地,極難掌控,若是因此引得俄人大興兵戎,恐對我朝更為不利。還請王爺以大局為重。”


    世澤是在鹹豐年間見過洋兵的。雖然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少年,但是洋兵兇悍的形象仍然在他心中紮了根。此時聽孫毓雯所說似乎很有道理,於是剛剛的興奮仿佛被一盆冷水兜頭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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