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和二氣衝衝的找到加達,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加達本來就是利用土著壓迫華人,再加上現在連劉恩官都已經是自己腳下的走狗,又怎麽會在乎這走狗的走狗呢。不過今日對三口坤發起進攻,是自己在總督大人麵前定好了的,想了想,加大這才說,“這樣吧,你如果等不及,可以率先發動進攻,我會督促昆滇,讓他們在傍晚較為涼爽的時候發動進攻。而我荷蘭的士兵們,也會在那個時候協助你們。”


    陳和二一聽,真是氣的怒發衝冠。你們嫌天氣熱,在一邊兒涼快,讓我們去送死?沒有土著的大軍,也沒有荷蘭人的洋槍,就憑一千華軍,怎麽攻城!


    陳和二也知道自己在荷蘭人心中是什麽分量,他隻能將怒火壓在心中,憤怒的迴到自己的營地,指揮士兵做好戰鬥準備。


    三口坤城外,在戰壕裏等了半天的鎮南軍,直到西邊的天空出現晚霞,才看到遠遠的地平線上冒出了一排人影。


    站在最前麵的是荷蘭士兵。三百名荷蘭士兵排成兩排橫列,踏著鼓點,邁著正步,向鎮南軍的陣地壓來。在他們後麵,是密密麻麻的土著士兵,而華人士兵,則被安排在荷蘭人的兩翼。


    加達的打算是先用排槍將革命軍擊破,然後再由土著的人海戰術隨後掩殺。


    在城頭始終關注著局勢的陳尚發目瞪口呆的看著城外緩緩靠近的荷蘭士兵,問身邊的梁路義:“你們以前和荷蘭人打仗,他們一直是這樣麽?”


    梁路義麵色鄭重的道:“不是,通常情況下,他們都是由土著人直接往上衝,隻有在對重要據點時,才會采取將本國士兵放在前排的戰法。紅毛鬼洋槍犀利,槍法也準,每次遇到他們,我們都很難守住。”


    陳尚發眨巴眨巴眼,“很難守住?你們是怎麽守的?”


    “怎麽守?當然是上去跟他們真刀真槍的幹了?”


    陳尚發一拍腦門,明白了,原來雙方都還是用的十七、十八世紀的打法啊。


    陳尚發叫來傳令兵,道:“你去城南和城北,將那裏的格林炮調過來,集中到東邊主戰場,再告訴正麵戰場指揮的樓殿英,讓他將對方放到二百米內再射擊,先幹掉荷蘭人,等那些土著猴子衝鋒,在用格林炮吐吐了他們。”


    “是!”傳令兵立刻去傳令。


    城外,樓殿英看著迎麵而來的敵人,也是驚掉了一地的眼球。這他嗎的是打仗麽?怎麽看著像儀仗隊?


    很快,作戰指令到了,兩挺格林炮也調來了,敵人已經到了五百米開外,樓殿英指揮各個班、排:“都不要著急,讓對麵先痛快痛快,等離近了,聽我的命令,給他們挨個點名。”


    荷蘭人到了五百米外後,開始向城頭射擊,子彈打在城牆上,濺起顆顆石塊兒。


    “大人小心,紅毛鬼的火器厲害,請大人退後,不要傷到了大人。”


    城樓上,梁路義連忙拽住陳尚發就往後退。


    陳尚發鬱悶大掙脫梁路義,這他嗎的荷蘭人離城頭還有至少八百米呢,又是在行進中,這得是什麽槍法才能打的著城垛後的自己啊。這些荷蘭人腦子燒壞了麽,放著城外的守備陣地不打,離老遠你打城牆幹嘛。


    這也不能怪荷蘭人,因為他們根本沒想到城外那略微鼓出地麵的沙包後麵是守軍的陣地。他們認為華人現在應該都龜縮在城裏才是,隻要自己的火力將他們壓製在城牆後,然後憑借土著人蟻附攻城,就三口坤這樣簡易的城牆,還不是一戰而下。


    城外戰壕裏,樓殿英聽著頭頂上嗖嗖飛過的子彈,都快抓狂了。他甚至認為自己之前將這些蠢豬視作敵人完全是拉低了自己的智商。他那裏知道,他們從劉少卿身上學的塹壕戰,對於其他國家完全是個新鮮事物,就像人能夠飛上天一樣,那得是二十年後才為世人所知的。現在各國采用的,還是拿破侖時代的排槍戰術。


    看到在自己火力壓製下的靜悄悄的城頭,荷蘭士兵信心更足,他們射擊的越發的隨心所欲,腳步也更加輕快,十五分鍾,他們就走過了三百米的距離,而這時,有的士兵甚至已經打光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子彈。


    這十五分鍾,樓殿英一邊再耐心的等待,一邊計算著敵人每次射擊的間隔。荷蘭士兵使用的是單發後膛槍,每次射擊後,要退彈裝彈,這個時間差,就是樓殿英計劃用來打擊敵人的。


    兩百米的距離,對麵荷蘭士兵的胡子都能看清了,樓殿英高高舉起的手臂終於放下。“打!”


    早已經等的不耐煩的士兵頓時將槍中的子彈射向了瞄了半天的敵人。


    步槍子彈拽出的彈道在夕陽下映出淡淡的紅光,掃向兩百米外的目標。不可能有意外,一排荷蘭士兵被輕而易舉的掃倒,而第二排的荷蘭士兵還在琢磨為什麽平整的地麵上會忽然射出子彈,第二排槍又到了。


    不過是頃刻間,荷蘭士兵便死傷大半,原本規律性的槍聲被更加密集的槍聲所掩蓋,這迴目瞪口呆的變成了城頭上的梁路義。


    土著人的智商無法支持他們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思考自己遇到了什麽並該如何改變戰術,他們依然按照之前的約定和早已用過多次的戰術,在距城牆五百米處開始衝鋒,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衝到城牆下,準備工程。


    土著基本拿的都是巴冷刀和梭標,就算是梭標,都是用木棍削尖的,連鐵都看不到。攻城的器械也很簡單,就是一根根的大竹杆或者木杆,用來將人舉上不高的城頭。這樣的戰法,他們用了幾百年,而且看意思,還打算繼續用下去。


    麵對蜂擁而來的土著,樓殿英不過是看待一群鴨子而已。這樣衝過來,不要說他們手裏拿得是巴冷刀和木棍,就算是法國人當年手持連珠快搶,也照樣被咱們打的落花流水。


    隨著手搖格林機槍的開火,土著人成片成片的倒下,在四挺格林機槍和數百步槍組成的火力網麵前,短短的兩三分鍾時間,已經有上千的土著倒在了血泊中。


    剩餘的土著哪裏見過這樣的屠殺,有的人反應不過來,繼續往前衝,倒在了進攻的路上;有的人反應快,掉頭就跑,被打死在逃跑的路上;還有的完全被嚇傻了,直楞楞地站在原地,自然被擊斃在原地了。


    同樣被嚇傻的還有陳和二。當第一排槍聲響起,荷蘭士兵直挺挺的倒下的時候,陳和二憑借天生的敏感,立刻意識到不好。但是戰場的變化太快,根本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已經有成片的土著倒在了槍口下。五分鍾後,已經看不到一個繼續向前的身影了,所有的人都在想著怎麽逃離這個鐵血地獄。而射程足有兩千米的格林機槍麵對仍然呈密集隊形逃跑的土著根本都用不著瞄準,子彈追在屁股後麵一個個的——不,應該說是一片片的收割。11毫米的格林機槍子彈穿透力極強,在這種密集的人群中,一發子彈能輕易的穿透一個人的身體,在打進另一個的心髒。


    這完完全全是一場屠殺。樓殿英仍嫌不過癮,竟然指揮士兵發動反衝鋒,這是一點兒活路都不給敵人留啊。


    原本駐守兩翼的華軍因為被輕視,反而受到的損失最小,這個時候,那裏還顧得上什麽友軍,自己趕緊想辦法逃命吧。有些人轉身就跑,跟多的人則是被嚇得瑟瑟發抖,趴在地上。


    “首領,我們快跑吧!”身邊的軍官拽著陳和二哭著道。


    陳和二一巴掌將他打翻在地,:“跑?你跑的過子彈麽?”


    趴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軍官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陳和二迅速的掃了一眼戰場,臉上陰晴變換,咬著道:“都趴在地上不要動,我們投降!”


    陳和二的直覺再一次救了他的命,趴在地上的華軍士兵被無視了,反倒留了一條命,事後統計,荷蘭三百名突在陣前的士兵打死了大半,剩下的全部受傷被俘。另有五十名押後的,跑了十幾個,其他的也不是被擊斃就是被俘。土著士兵就不用說了,直接擊斃擊傷的有兩千多,還有一千多被俘虜,留了條命。華軍大部分投降,少部分被擊斃或者逃跑。


    投降被俘的士兵被勒令打掃戰場,而初次加入鎮南軍作戰的華人,在這場戰鬥中幾乎完全作為了一個看客,欣賞了一場自己永生難忘的大戲。從此之後,華人在戰鬥中再沒有怯戰一說,每一名端著槍上戰場的士兵心理麵隻有勝利者的榮耀。對於他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會不會戰死,而是一定要告訴別人,我是一個中國人!用他手中的槍,去讓別人重新認識自己!


    城樓上,梁路義和城裏的紳老們一邊口稱‘天朝神兵’,一邊不住的磕頭。這場戰鬥對它們的震撼太強了,幾百人打幾千人,不但打的對方一敗塗地,自己居然連個受傷的都沒有。哦,有,受傷最重的是在追擊的時候不小心被屍體絆倒,磕掉了一顆門牙。一直到無數年後,還有老人和後輩講起這場戰鬥:那一仗,殺的是屍山血海一般,洋人之前多麽的趾高氣昂,但在我們天朝的天兵天將麵前,就像紙糊的一樣,毫無還手之力,一槍撂倒!


    原本打算親自指揮最後一戰的加達被俘虜,第二天,經過簡單的審判,被華人斬首,腦袋懸在城門示眾。


    自此以後,蘭芳軍轉入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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