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毓寶本來也要給眾人解釋一下當下的情況於是將滇軍、黑旗軍在太原抗拒法軍攻城,如何在城下大敗法軍、如何一路追擊,黑旗軍又如何事先設計在北寧布下伏兵,之後又如何裏應外合奪取北寧,然後又俘虜了波裏葉,最後兩軍聯合又奪取了府浪塘,這才有機會在城裏埋伏,輕易地俘虜了從諒山一路逃迴來的法軍。


    “說起來,兄弟這次隻是故技重施罷了。”


    聽了岑毓寶的講解,馮子材、王德榜等人早已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楚卿兄的意思是,法軍以九千人的兵力猛攻太原,反倒讓你們在城下殺得大敗?”


    岑毓寶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理所當然,“法軍不過九千,我軍和黑旗軍劉帥所部總兵力一萬六千餘人,而且早有準備,又是據城而守,難道還能戰敗?當然,其中主要是劉帥的黑旗軍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滇軍不過是輔助作戰而已。”


    一萬六千對九千還是理所當然,那自己這些人總共六十餘營三萬多人的兵力打法軍兩千餘人尚且沒能全殲,還有臉見人麽?


    開什麽玩笑!


    唐景崧此時已是激動的難以自已,急切的追問道:“那麽楚卿兄所說的俘虜都現在何處?”


    岑毓寶道:“攻破府浪塘共俘虜了兩千人,其中大部分是白人、黑人,也有一些祖阿夫步兵,現在城西關押。哦,之後被諸位大人擊敗,後被我軍俘虜的兩千法軍也在一起關押。另外,在太原一戰俘虜的,包括北寧俘虜的法軍一共四千人,則都在北寧關押。”


    唐景崧聽了立刻起身道:“快帶我們去看!”


    唐景崧說完,其餘幾位提督、總兵都拿眼來看岑毓寶,隻等著他借故推脫。大家都是久在軍中的宿將了,漢軍綠營的兵丁作戰水平什麽樣誰心裏還沒個數?


    自第一次鴉片戰爭以來,清軍和英、法兩個歐洲國家幾次交戰,戰果慘淡的都讓人難以想象那是戰爭!


    1840年7月的廈門之戰、定海之戰,清軍累計投入兵力一千五百餘人,結果是清軍戰死21人,英軍無傷亡;1841年1月的大角、沙角之戰,英軍采用正麵炮擊、陸軍側麵包抄戰術,清軍戰死282人,受傷462人,,僅換來英軍38人受傷。而著名民族英雄關天培戰死的虎門之戰,清軍總投入兵力11000名,以主將加上三百餘人傷亡的代價,也不過換來英軍5人受傷。


    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最輝煌的戰果也不過是1842年7月的鎮江之戰,這一戰中清軍僅有八旗兵1600人、綠營兵2700人,反倒是英軍履派援軍,兵力累計達到20000人。此戰英軍死亡39人、130人受傷,另有3人失蹤。


    隻有這一次鎮南關大捷,三萬清軍在老將馮子材的激勵下,利用大霧天氣法軍射擊不利,再加上地形和防禦的優勢,這也才砍下了三百多顆鬼頭而已。


    但這已經比二十五年前的八裏橋之戰好了百倍不止了,要知道,那一次大戰僧格林沁可是還投入了上萬的蒙古精騎,結果被英法聯軍一頓大炮轟成了齏粉,最後死傷數千人,僅僅打死了12個洋鬼子。


    要說法軍此時在後有追兵、前無去路的情況下放棄抵抗投降,讓滇軍撿漏俘虜了一千多人大家也還不意外,畢竟自己的大軍就在法國人後麵不過半日的路程,這功勞也不可能是滇軍自己就能拿下的。但要說滇軍和黑旗軍一萬多人就能打敗幾乎和自己兵力相等的法軍,並且俘虜數千人,那在座的幾位領兵大將是說啥都不信。


    “這個……”


    果然,岑毓寶猶豫了。


    除了馮子材還表現的鎮定自若外,其他幾名提督、總兵的臉上都露出了些許的冷笑。心道:兄弟,牛皮稍微吹吹就好了,這也不是在給京裏寫戰報請功請賞的,沒必要搞得那麽大,很容易摔著自己的。


    唐景崧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看了看四周,隨即尷尬的咳嗽兩聲,“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岑毓寶道:“倒不是什麽不方便,隻是考慮到諸位大人一路勞苦,是不是休息一下,等用過晚飯再去不遲。”


    唐景崧隻當他是掩飾,這樣的事兒官場上常見,找個由頭拖一拖,在遮掩一下也就過去了,本想就順著岑毓寶的話說下去,卻沒料到這個時候一直沒開口的馮子材卻說話了:“無妨,我們也是領兵的人,走這點兒路還累不著。況且岑大人關押俘虜的地方想必也不遠,我們參觀一下,應該也不會耽誤迴來吃飯。”


    一邊說著,馮子材一邊站起了身子,竟是坐視就要出門。


    其他幾位提督、總兵幸災樂禍,‘原想著看在雲貴總督岑毓英的麵子上給你個台階,沒想到你不知道下,馮老將軍可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這下看你怎麽辦。’


    馮子材的確是想給岑毓寶一個教訓。他一直以來都不怎麽看得上這些依仗父兄功業往上爬的官員。如果隻是混吃混喝也就罷了,偏偏還沒眼色,想要在這北圻撈軍功繼續往上爬。要知道馮子材可是在鎮南關拚了老命才把法國人打退的,這要是讓這種靠著父兄蔭蒙的二世祖在軍功上壓自己一頭,自己的老臉往哪兒放?


    當然,馮子材並不是看不起滇軍。從城裏城外滇軍士兵的軍容、士氣看,這的確是一支能打仗的軍隊,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能取得自己等人想都不敢想的勝績,更不代表岑毓寶有這樣的練兵和指揮的才能。


    所以馮子材就想借此機會將他一軍,好好敲打敲打這個‘二世祖’。


    岑毓寶卻沒想這麽多,他見馮子材已經起身,也就隨著站了起來。“也好,關押俘虜的地方在城西,我們騎馬過去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既然提督大人有興趣,那末將就陪諸位大人去走走。”


    真去啊!?


    府浪塘關押俘虜的臨時營寨是依托城牆修建的,外麵用兩層圓木做籬笆,圓木間的空隙無法容納一個人,卻能讓步槍輕易地從中向裏麵射擊。其間還有兩座角樓,上麵不但有看守,還架著兩挺格林機槍。另外在關押俘虜的樊籠左右都有滇軍的營寨,裏麵各駐守著千名滇軍士兵。固定崗哨一個時辰一換,再加上流動崗哨和城牆上的哈奇開斯機關炮,那些被俘的法軍還真不敢紮刺!


    當親眼看到被關押在圓木圍成的樊籠裏的俘虜,那怕剛才再有些不信,現在那些小心思也都化為灰灰了。


    “這裏的隻是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在北寧關押。原本我軍打算從府浪塘出兵北進,這些俘虜到時候都會被關押在北寧,之前因為還沒做好準備,正好也讓這些俘虜幫著修城牆,這才撥了一部分過來。對了,之後我會讓兵弁撥兩千名俘虜交割給各位大人。”


    原本以為人家隻是運氣好,法人大舉北進,一定是在北江留存的兵力十分空虛,這才讓滇軍有機可乘。卻沒想到,人家竟然是真的連續擊潰了法軍累計一萬一千餘人,一刀一槍的憑實力攻占的北江府城,不但如此,連北寧也在人家手中。


    怪不得剛才兩千法軍俘虜人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說不要就不要了,原來人家手裏的俘虜比這多一倍還拐彎兒!


    可這特麽差距也太大了吧!


    唐景崧欣喜之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楚卿兄,為何這一次貴部沒有以法軍人頭請賞?”


    對啊,眾人也都想到,咱大清可從來沒有優待俘虜這一說,通常都是直接一刀了斷,哪有像滇軍這樣,還把俘虜留起來,這萬一要是暴動了可咋整?好幾千人呢。就算不暴動,把洋大爺就這樣養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岑毓寶道:“哦,此事兒是這樣的。法人之前在北江、北寧兩地共有兵力約一萬四千人,經過太原、北寧、府浪塘三戰,除了四散逃走的,我們也殺死了五千來人,人頭攢的已經夠多,而且越南天氣炎熱,人頭不利於儲存,之前往諒山的道路不通,打通道路尚不知何時,因此不如留著。”


    說的也是。幾日之前,尼格裏還有三千多兵力在諒山一帶等著進攻gx呢。以越南的天氣,這些人頭就算是以生石灰硝製了,也不見得能保存多久。


    “當然,這隻是一個側麵原因。主要原因是劉軍門另有打算。”


    現在凡是涉及到黑旗軍的事兒,唐景崧都十分關注,先忙問道:“什麽打算?”


    “之前不是說法國人企圖攻占福州、台灣為地質,要挾朝廷簽訂條約麽。劉軍門的意思是,既然法國人能占地質,那咱們就扣著人質,反過來要挾法國人,也許能為朝廷爭取一些有利條件。”


    唐景崧越聽越激動,這一招簡直是太好了,為什麽朝廷早沒有想到,否則也不會在談判上這麽被動,動不動就被法人所威脅。


    唐景崧光顧著高興了,他也不想想,就算是早想到了,清廷又上哪兒抓這麽多人質去?


    越想越激動的唐景崧一把抓住岑毓寶:“楚卿兄,不如我們這就去北寧麵見劉提督如何?”


    岑毓寶忙道:“何必急於一時,兄弟我已經安排士兵前往北寧通知劉提帥了,想必他們明天就能到,不若在府浪塘休息一下,明日自然相見。”


    唐景崧想想也是,自己確實有些著急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啊,北圻這連續幾仗裏外裏一共打死了六千法軍,另外還俘虜了六千人,這樣大的勝利,自大清開國以來對洋人就沒有取得過。


    “好,不去北寧也好,本官這就迴去給皇上上折子報喜!”說完,也不管眾人,撥馬就往迴走。


    岑毓寶見狀連忙招唿其他幾位提督、總兵一同返迴,又吩咐安排酒宴不提。


    次日,唐景崧果然在越人總督衙門見到了劉永福,隨他一同過來的還有滇軍的參將丁槐。


    “淵亭兄,好久不見,真是想死兄弟了。”一見麵,唐景崧就分外熱情的撲了過去,倒搞得劉永福有些不適應。


    “啊,維卿兄。的確是好久不見。”


    “昨日從楚卿兄口中得知,黑旗軍在太原、北寧大敗法軍,斬首無數,還生擒了數千敵軍以為人質,真是可喜可賀。兄弟連夜寫好了奏折,隻等今日淵亭兄過目後,就快馬送出。”


    劉永福連忙施禮:“多謝兄台美言。”


    唐景崧卻道:“兄台立此不世奇功,當是小弟代朝廷和將士們多謝淵亭兄才是。”


    隨後又問道:“怎麽沒有帶貴公子一起來?”


    劉永福道:“犬子有別的事情,現已不在北寧。”


    唐景崧可是親眼見過劉永福這個寶貝兒子的厲害的,就說是天才也不為過。至少黑旗軍能夠有今天的成就,這個劉少卿可是功不可沒。現在聽說他有事不在,立刻敏銳的感覺到黑旗軍可能又有新的計劃。


    唐景崧正待開口詢問,卻聽劉永福道:“維卿兄,是不是可以給為兄引見一下諸位大人?”


    唐景崧這才醒悟,光顧著兩個人寒暄了,竟然冷落了眾人,於是連忙告最,這才一一為劉永福引見。


    在引見到馮子材的時候,劉永福頓了一頓,施施然走上前去行了一禮,“馮軍門可還記得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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