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劉少卿正在緊鑼密鼓的訓練士兵。


    從山西迴到老巢後,黑旗軍立刻召開了營、哨一級的全體將領大會。會上,黑旗軍的將領們在劉小公子的啟發下,深入的討論了前一階段作戰的得失。並針對黑旗軍目前的情況作了深刻的自我剖析。


    在第二次紙橋大捷後,黑旗軍上下難免出現了一些驕傲的氣氛。作為軍人,身上有傲骨是好事,但是作為指揮官,腦子裏帶了傲氣就是致命的。


    在紙橋以幾乎一對一的比例完敗李維業,讓黑旗軍的部分將領——包括劉永福本人——產生了自大的心理,以至於在懷德、丹鳳和山西,連著喝法軍打了三場硬仗。而且這三場仗是一次比一次兇險。


    懷德之戰雖然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但也勉強還可以說是大敗波滑。丹鳳之戰就完全是運氣了。要不是波滑膽怯,恐怕李唐現在能不能囫圇個站在這兒都難說。


    到了山西之戰,黑旗軍更是損失慘重。第一天的戰事就爆發出危機,要不是劉少卿靈機一動,恐怕不但浮沙村陣地奪不迴來,連河堤上的兩個營都得被人家包了餃子。


    這樣一算,如果是打陣地戰,那麽在一比一的情況下,毫無懸念,那就是完蛋的完啊。哪怕是一點五比一也沒戲,除非是是二比一,倒是還能堅持堅持,但是也是短時間的,時間一長,還是完。


    為什麽?


    火力不足啊!


    無論是炮火還是速射武器和人家都差著老大一節呢。就算是步槍射擊,精準度也不如法軍。再加上補給幾乎為零,那還不死等什麽?


    這麽深入的一分析,所有的將領們立刻就頓悟了:還是小公子說的對,咱的水平,就是應該發揮在運動中打悶棍的戰略戰術,不要想著和人家明刀明槍的對陣,咱還不是個。


    於是,黑旗軍痛定思痛,總結出以下幾點——


    第一,盡量避免和法軍進行陣地戰,尤其是臨近河岸的陣地戰,決不能打。


    第二,如果迫不得已不得不打陣地戰,那麽一定要想方設法的毀掉對方的炮兵火力。


    第三,打鐵還需自身硬,一定要加強士兵的射擊訓練,同時,一定要建立起自己的炮兵隊伍!


    第一條最容易實現,無非就是一句話:打得贏打,打不贏跑唄。


    第二條有點兒難度,要怎麽才能打掉敵人的炮兵火力,那不是靠想當然的指定幾個戰術方案就能實現的,那得因地、因時、因人製宜才行。


    第三條最難,現在黑旗軍是有一些速射炮、山野炮和機關炮了,但是沒人會操作啊。就算是劉少卿這樣逆天的妖孽,也不是全能的。打是能打,但是打得準、打得好,就必須要有專業的教學才行。


    可是向朝廷表示幫忙找幾個炮術教師的申請打了快半年了,到現在一點兒音訊也沒有,要想靠黑旗軍自己來找教授炮術的專業人員……


    別逗了,哪有這樣的人願意到土匪窩來?


    毫無疑問,這次大會是一次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會上,黑旗軍的指戰員們明確了思想、統一了認識、發現了不足、更深刻體會到了鬥爭的殘酷。最重要的是,本次會議進一步確立了劉小公子在軍中的地位——畢竟,這次山西戰役黑旗軍能夠全身而退,和這位小少爺天才的指揮藝術是分不開的。


    不過現在洋鬼子畢竟已經占了山西,下一步可能就是永福或者宣光。黑旗軍從山西退了出來,但不能一退再退。等、靠、要不是劉少卿的作風,無論成與不成,也要把隊伍先練起來!


    於是乎,黑旗軍上下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練兵活動。


    浮沙村爭奪戰暴露出來黑旗軍因為身體素質問題而造成的近身拚刺的短板,咱們中華民族數千年的技擊流傳,那能在這上麵輸給洋鬼子?一方麵廣邀名師,另一方麵黑旗軍自己就有很多射手不凡的將領,集思廣益,整出一套簡單且威力大的槍法來,練!


    射擊精確度不行,這個不好辦,黑旗軍不像洋人那麽家大業大,子彈是有數的,所以隻能從各個隊、哨中選出底子好的,拿子彈喂。其他的士兵先把據槍練好。


    至於炮兵,這個最難,劉少卿優中選優,從近萬名黑旗軍士兵中篩選出三百名機靈的,單獨訓練炮術。咱現在沒有理論依據,先把實操練起來,熟悉熟悉武器總可以吧。


    當劉永福將岑毓英的意思轉達給自己的寶貝兒子之後,劉少卿首先表示,黑旗軍應該奪迴山西!


    從經濟角度考慮,山西是黑旗軍之前控製的唯一的一個產糧大省,就這麽簡單的放棄,不符合黑旗軍的利益。而且,山西緊鄰河內,是和法軍爭奪北圻的關鍵所在,更不能就這麽簡單的讓法國人占了去。


    “父親切末以一時之勝敗來否定一世。要知道,不管那法國人多麽強橫,終究是勞師擊遠,不能持久,而我們則逸以待勞,還有地利之便,最終的勝利必將屬於我們。如果我們此時放棄,不但將失去清廷的支援,還有可能失去咱們的士氣和軍心。一旦這兩者皆失,那麽距離我們自己的敗亡也就不遠了。如今朝廷仍然願意支援我們,正可以借此東風,收複我們的地盤兒,借以擴大我們自身的實力。打一場明知必勝的戰爭,哪怕現在艱苦一些,但隻要最終的利益能夠保證,又何樂而不為?”


    本來就心有所動的劉永福被兒子一說,在沒有遲疑,隨即找到岑毓英,同意迴擊山西。但劉永福聽了兒子的建議,也同時提出了三點要求。


    第一,黑旗軍——尤其是滇軍——目前的戰鬥力對比法國人還相差很多,必須要先進行訓練,才能重返戰場!至於時間麽,暫定半年吧。


    第二,為了練好兵,朝廷必須確保黑旗軍的彈藥供給。黑旗軍的槍支主要來源有二,一是朝廷供給,分為兩批,第一批兩千杆,第二批一千五百杆,都是美國雷鳴登後膛槍;二是戰場繳獲,幾次和法國人交戰,黑旗軍多少都有些戰場繳獲,其中包括陸軍使用的格拉斯單發步槍和海軍使用的m1878式連發步槍兩種,總量大約也是三千杆。另外還有幾具格林炮。


    雷鳴登步槍使用的是10mm口徑子彈,而法軍步槍和格林機槍使用的都是11mm口徑金屬殼彈子彈,這兩種口徑的彈藥必須要清廷給大量提供。


    至於滇軍,裝備的槍械五花八門,劉少卿管不了,也懶得管。總之凡是使用統一口徑的滇軍可以和黑旗軍一起優先訓練,其他的,那就看什麽時候有但要什麽時候再說吧。


    第三,也是老大難。那就是火炮和操作火炮的炮術教師,必須盡快找來!


    後麵兩項岑毓英都代表朝廷同意了,但是隻有第一項岑毓英不同意。半年的時間太長了,有這半年,法國人恐怕都打到雲南了!


    總之最後兩人一陣扯皮,終於將時間縮短到三個月。最遲到四月份,黑旗軍全軍出動,帶領滇軍一同反攻山西、河內。


    不過劉少卿又給這個約定加了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在滿足第二、第三項的基礎上。否則想讓黑旗軍拿人命去填,沒門!


    “啪~”


    光緒皇帝將手中的一份折子摔在了幾位軍機大臣的麵前,麵色陰沉的道:“看看吧!”


    早有太監上前將地上的折子撿起,奕連忙上前接過,快速瀏覽起來。


    三月份,一路風塵仆仆的唐景崧大人迴到了北京。一進京,唐大人就將早已擬好的折子呈上光緒帝,將山西之戰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跟小皇帝講了一遍。


    得知山西陷落真相的光緒大怒,立即召集軍機大臣們覲見,於是,便出現了上麵一幕。


    奕麵無表情的看過奏章,隨即交給李鴻薻、翁同龢等人傳看。明白了折子裏所寫的內容,幾位軍機大臣,尤其是李鴻藻,不由得後脊梁生出一片冷汗。


    越南戰事的情況他們早已知曉。在此之前,山西陷落的軍情折子和岑毓英參唐炯的折子,早就已經傳到了京師。不過,因為唐炯、徐楊旭二人在京裏軍機處都有大佬撐著,山西陷落的軍情折子隻是說明了軍情,沒有提徐延旭和唐炯的事兒。而岑毓英的折子是直達天聽的,連軍機處也無權拆看。所以幾位軍機大人,尚且不知道山西陷落的內幕。


    光緒冷冷的看著下麵的諸位大臣,心中的憤怒無以複加。自越南戰事起來,這些朝廷中樞的重臣們紛份上書,今天保舉一個,明天提拔一個的,將自己的或心腹、或嫡係、或親朋好友一個一個的捧上了扶、藩、提督的寶座。而自己所提的馮子材、丁槐等人則無人問經,甚至李鴻薻之流為了捧徐延旭上台,逼得馮子材不得不告病迴家。


    好,都依你們,可你們也做出點兒成績來啊?唐炯在上任之前被吹噓的多麽多麽悍勇,在剿發剿撚的時候多麽多麽知兵善戰,現在好了,臨陣脫逃,直接導致山西的陷落。


    還有徐延旭。這個被清流捧上天的老大人,坐擁三省兩萬餘兵,坐視山西被圍而不救,以至於山西陷落,他也難逃其責!


    雖然憤怒,但載恬還是提醒自己冷靜。


    “諸位卿家,對此折有什麽看法?”


    諸臣相視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了李鴻藻。


    李鴻藻執‘清流’牛耳,又是堅定的主戰派,這唐炯和徐延旭都是清流力捧的‘將才’,現在這兩人出了這麽大的簍子,他不出來說話,那個會幫他擦屁股?


    李鴻藻也知道逃不脫,就算自己不說,皇上也會指明了讓自己來處理此事。隻得硬著頭皮道:“皇上,唐大人奉旨南巡聯絡劉團,親臨前線,其情可嘉,雖山西陷落,但眾軍拚死力敵,也應嘉獎。臣以為,唐景崧可補三品頂戴,同時下旨厚恤死傷官兵。至於劉團,此戰奮勇當先,雖然戰局不利,但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際,還是應當好言安撫,勉勵其繼續為朝廷出力……”


    光緒見他此時還在迴避,顧左右而言他,氣的是三屍神暴跳,‘啪’的一拍龍椅,老實不客氣的道:“朕問的不是唐景崧,不是劉永福。朕問的是徐延旭,是唐炯!”


    李鴻薻見躲不過去,隻好應道:“徐延旭於山西之戰有失察之過,然其確實已下令增援,隻是下級督兵之將官行動不力,以致援軍遲遲未到。以臣之見,貽誤戰機之將佐,當嚴正典刑,以正號令。徐藩司用人不當,可下旨斥責,並嚴令其收複山西,將功贖罪。至於唐炯,臨陣未奉令而自走,罪該萬死,但請皇上念在前線正是用人之際,可先將其免職留用,準其戴罪立功。”


    聽了李鴻薻的話,光緒看著奕等人道:“你們的看法呢?”


    同為‘清流’泰山北鬥的翁同龢首先道:“李大人所言中肯,臣附議。”


    恭親王奕也道:“二人確實罪該萬死,但現在關南法軍步步緊逼,戰況緊張,實在不宜臨陣換將,還請皇上三思。”


    寶鋆原是恭親王的嫡係,此時自然也附議,隻有左宗棠,老而彌堅,主張嚴處唐炯,但對於徐延旭,人家確實下令派兵了,倒也真不好處置的太厲害。


    李鴻藻和翁同龢自然是盡力維護清流的‘麵子’,而奕?卻的確是考慮臨陣換將於軍前不利,不讚同嚴處徐延旭,對於唐炯,倒是做個順水人情而載恬光緒見眾人到現在還在官官相護,怒極反笑,“好好好,你們倒是眾口一詞,都為這兩人求情。隻是不知道有誰想過那些戰死的官兵?既然你們意見一致,朕就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但若是再出疏漏,不知你們幾位老大臣還有沒有麵目再來見朕!”


    說完,也不管眾人,拂袖而去。


    當日,軍機處傳旨,以雲南巡撫唐炯未奉旨擅由北圻防所迴省城,命摘去頂戴,發軍前效力;徐延旭禦下不力,罰俸半年,著即日起督促關南各軍迅速出擊,限一月內收複山西。


    與此同時,奕?、李鴻薻等樞臣紛紛發報給二人,告知皇帝已經震怒,讓二人戴罪立功,切勿自誤。


    然而,傳旨的人還沒有過長江,北圻那邊就發來電報:越南慘敗!北寧、太原失守,關南各軍退守諒山!


    消息傳到京師,朝野一片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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