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9月1日,法酋波滑率大軍進犯丹鳳,我軍於丹鳳城外和敵軍展開大戰。兩軍激戰兩日,斃敵百餘,傷者不計其數。又擊沉法國炮艦兩艘、擊傷一艘。波滑敗退。”


    聽著簡短的捷報,載恬心中高興異常。果然,正像醇親王說的,黑旗軍還沒有敗,大清更沒有敗,越南還在大清的手中!這不,劉永福在北圻又打了一個勝仗。


    至於越南國王和法國人簽訂的協議,一個屬國藩王,有什麽權利代表大清簽訂外交協議?《順化條約》理所當然的被紫禁城中的君臣們所無視了。


    “好!劉永福連戰連捷,理應重賞!傳朕的旨意,加封劉永福為北圻總兵,加兵部侍郎銜。同時其麾下各將官也各有封賞,待劉永福上奏列明後再行公布。另撥餉銀十萬兩以激勵將士。”


    劉永福在北圻打了勝仗這自然是好事,至於加官進爵,這個時候自然沒人來觸皇上的黴頭,在光緒帝念完旨意後,眾臣皆道:“皇上聖明。”


    隨後醇親王奕譞啟奏:“皇上,劉永福來信提到的軍火和洋炮教練一事,該如何處置?”


    黑旗軍打了勝仗不假,但是付出也是巨大的。劉永福除了報捷,關鍵還是要糧要餉。另外,最重要的是要軍火。


    和法國人打了幾仗後,劉永福才體會到,當年自己能憑借大刀長矛就砍了安鄴的腦袋,實在是運氣。第二次紙橋大捷完全是寶貝兒子布置的好,再加上李維業水平不高,這才能大獲全勝。而後麵的幾次勝利,那一次都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得來的。


    尤其是法軍的炮兵,給劉永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是沒有劉少卿的囑咐,他這一次也會極力向清廷要求補充一些新式洋炮。隻不過劉少卿考慮的更周到,他還想讓清廷設法給他招募一些操炮的教員來——窮鄉僻壤出來的黑旗軍操作大炮的水平實在是太差,而這又是技術活,劉少卿也搞不定,隻能找外援了。


    小皇帝想了想,“這槍炮彈藥,倒是好解決。隻是這炮兵教師一項……醇王,神機營或者其他京營,可有能夠熟練操作洋炮的兵將?”


    奕譞尷尬的答道:“迴皇上,這操作大炮的兵將倒有不少,隻是,都沒有經過戰陣,這個……”


    載恬明白了,就是人是有,但是都屬於蒙事兒的,打幾炮聽個響還成,要是上陣殺敵,估計是靠不住的。


    “如此說來,難道還得依靠洋人?”


    奕譞立刻道:“臣聽聞皇上說過,泰西有德意誌國曾戰勝過法蘭西人,而且之前提供給黑旗軍的購自德意誌國的大炮,劉永福部也是交口稱讚。臣以為,不如再從德意誌購進一批大炮,一方麵充實京防,另一方麵也解決越南軍前所需。至於那操作洋炮的教師,也可以讓德意誌人充當。”


    載恬想了想,“不妥!這火炮從德意誌采購倒是無妨,但是這教師一事,卻不可操之過急。想那德意誌尚且比法國還要強大,如果我們依靠德國人打敗了法國人,搞不好前門驅狼、後院進虎,萬一把德國人再招來,如何是好?”


    幾句話說的滿朝文武一陣哆嗦。這法國人就夠難纏的了,這一仗最終勝負還委實難料,萬一真像皇上所說,把更加厲害的德國人惹了來,那對大清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若是這樣,那如何是好?”


    載恬想了想,“可以致電李鳳苞,讓他找一些意大利或者奧地利人來華擔任教官。”


    李鳳苞是光緒三年率領中國第一批留學生赴歐的‘監督’,負責安排留學生進入英、法等國相關院校和企業學習、實習並負責這些留學生的日常管理。次年七月,經駐英公使郭嵩燾保舉,又由李鴻章保薦,清政府任命李鳳苞署出使德國大臣,光緒五年四月實授。


    現在,李鳳苞已經是兼任奧、意、荷等歐洲四國的使節了。皇上想要從意大利或者奧地利聘請洋員教授炮兵操演,找他自然是分屬應當。


    十月,完成了朝鮮事宜的欽差****忠迴到了國內。


    ****忠迴國走的是水路,在天津登陸後,原本就曾在李鴻章幕下工作過的****忠理所應當的來拜會一下老大人。


    “日本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


    “迴中堂,已經辦理妥當。原本日本人還有些猶豫,當法國人開始在越南行動的時候,井上馨甚至還想再為日本爭取一些利益,可惜,李維業卻步了安鄴的後塵,這讓原本還抱有幻想的日本人最終選擇了妥協。”


    李鴻章點點頭,隨後又問道:“俄國人那邊有什麽動向?”


    ****忠麵色一整,略顯焦慮的道:“朝廷原想讓俄國人出麵向日本施壓,重新收迴琉球,但是日本方麵咬死了不答應。俄國無法從中謀取利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我臨走時得到消息,俄國方麵又開始和朝鮮接洽,恐怕還會在朝鮮的港口上做文章!”


    李鴻章歎了一口氣,“俄國人貪得無厭,乃是西洋諸國中最為難纏的角色。當年六王爺就不應該答應《璦琿條約》!”


    李鴻章和恭親王有隙,滿朝文武大多知道,但是像這樣評價一位王爺,卻不是****忠能夠接的上話的。


    似乎知道當著****忠說這個有些不妥,李鴻章隨即轉移了話題。


    “眉叔這次到天津,可否多留兩日?”


    ****忠趕忙道:“不知中堂大人有何事吩咐?”


    李鴻章道:“之前奉朝廷旨意,和法國代/辦公使脫古利洽談越南一事,進展甚微,聽說你曾和他有過一麵之緣,老夫想請你去探探口風。”


    ****忠曾經在法國考取過法學博士學位。光緒二年,他以‘郎中’身份被李鴻章派往法國學習國際法,同時兼任中國駐法公使郭嵩燾的翻譯。光緒三年,他通過了巴黎考試院的文科和理科考試,成為大清第一批公費留學的人,也是第一個取得法國高中會考畢業證/書的中國人。兩年後,****忠更是進一步取得了政治私立學校(巴黎政治學院前身)法學學位。


    就是在法國留學期間,他得以結識脫古利。而且在去年,他也曾協助李鴻章和寶海洽談越南合約事項,對越南的情況也比較了解,李鴻章安排他打探消息,的確是最佳人選。


    在和脫古利的交談中,****忠獲得了一條極為重要的情報:法國國內已經通過任命,將以庫爾貝為北圻法軍總司令。同時,法軍在河內方麵已經增兵至9000人,在未來的一到兩個月內,還將進一步增兵5000人。而新任總司令庫爾貝更是得到了法國議會和內閣的授權,可以隨時對北寧的清軍發起進攻,以‘將北圻一切手持武器者掃除’。


    大事不妙!


    法國人果然還是玩兒的以戰促和的把戲,一方麵以苛刻的條件進行談判,另一方麵則加緊軍事準備,隨時準備大打出手!


    得到消息的李鴻章立即上報清廷,並建議由廣西布政使徐延旭任廣西巡撫,赴鎮南關外總領北寧、太原、涼山防務。


    當晚,光緒皇帝緊急召見唐景崧。


    “唐卿,你是切實到過北圻的,據你的觀察,黑旗軍相比法軍,孰強孰弱?”


    唐景崧不敢欺瞞,如實道:“黑旗軍悍勇,然法軍槍炮犀利,作戰章法森然、進退有度,以微臣判斷,當是法軍強些。”


    載恬皺皺眉頭,“不是說那劉永福有個公子大異常人……”


    唐景崧道:“迴皇上,劉永福之公子的確聰慧異常,但是他畢竟……年少……”唐景崧本來想說“那畢竟是個孩子”,但看了看眼前的皇帝,生生讓他給改了口。


    “而且黑旗軍得到西洋火器時日尚短,也沒有向法軍那樣的炮兵,更沒有炮艇等水軍,所以……”


    唐景崧的意思載恬明白了,就算是黑旗軍如有神助,但是畢竟根基薄弱,那裏比得了法國一國的百年底蘊?


    但出了黑旗軍,小皇帝又著實想不出來有什麽兵可用。


    深深歎了口氣後,載恬隻得囑咐唐景崧:“法國人意圖大舉進犯北圻,李鴻章舉薦廣西布政使徐延旭領鎮南關外防務,但朕以為徐延旭畢竟是文官,從未和洋人打過交道,更何況法軍此次來勢洶洶,朕擔心此人不堪重用。以目前北圻的武裝力量來看,仍然是黑旗軍戰鬥力最強。但此時越南已經投降,劉永福業已失去越南政府的支撐,我恐怕他迴臨陣退縮。你這次前去,除了以餉銀十萬並武器彈藥若幹支援,還可以協助其在滇、桂等地征兵,以壯其聲勢!”


    “微臣明白!”唐景崧得了皇帝的旨意,立即動身經海路前往廣東。為配合唐景崧,載恬給他寫了一份密旨,上麵明確要求徐延旭加強對劉永福的資助。


    10月30日,清廷照會法國:越南本為中國屬國,曆經中國用兵剿匪,力為保護,為眾國所公知。如今法國侵淩無以,豈能受此輕蔑?如竟侵入我軍駐地,唯有開仗,定無坐視之理。


    同日,光緒帝下旨李鴻章、左宗棠、曾國荃整頓海防,準備開戰。


    尤其是天津,為防止重演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故事,一方麵讓李鴻章重點整頓,同時命令駐吉林的清軍吳大徵帥所部精銳八營共三千餘人調駐天津協防。


    張樹聲又舉薦現住湖南永州的前福建布政使王德榜,載恬眉毛胡子一把抓,本著是人就用的原則,遂令其招募鄉勇,赴廣西聽用。


    11月7日,清廷再次下旨,令雲南巡撫唐炯立即赴關外布防,駐防山西‘不準稍涉遲延’!


    11月16日,駐法公使曾紀澤將清廷的照會交給了法國外交部。


    月末,雲貴總督岑毓英上奏,自請將滇軍二十營赴山西協防,光緒皇帝準奏。


    迫於法國切實的威脅,大清帝國這部老朽的戰爭機器,不得不全力轉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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