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朝鮮局勢的變化,西方列強也越來越關注,其中法國、俄國因為自己的利益緣故,開始表露出對日本的支持傾向。


    “皇上,這幾日,各國使節紛紛表示對朝鮮局勢的關注,尤其是英、法、美、俄等國,而且,臣聽聞俄、法使臣曾私下裏找過日本人,表示願意對日本進行援助。若是俄、法兩國介入,恐怕朝鮮局勢會急劇惡化。”


    負責總理衙門事務的醇親王話音一落,養心殿中其他大臣立刻輕聲私語起來,這些老臣都是經曆過十幾年前二次鴉片戰爭的,對西洋的恐懼還是非常重。


    京城內各國使節的暗中活動,載恬其實早有思量,此時聽奕譞這麽一說,便道:“各國關注朝鮮,無非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而這正是我們可以利用的。還記得之前簽訂朝美、朝英條約時的做法麽?”


    當初朝鮮在和日本簽訂第一個通商條約後,美國人也隨即帶兵艦威逼朝鮮簽約,那時負責簽約的,便是現在在朝鮮的馬道忠。之後英國秉承利益均沾的原則,也隨後和朝鮮簽訂了通商條約。


    但奕譞卻不知道光緒此時提起這件事,到底想說的是什麽。“臣愚魯,還請皇上明示。”


    載恬看著奕譞,暗自談了口氣,自己這個老爹雖然辦事認真,又絕對忠心,但在洋務一事上的敏感度,確實和李鴻章還差了不少。


    “之前和英、美簽訂條約時,曾明確規定我中華是朝鮮的宗主國,一切對朝條約、行動,均需經過我國。當時為了順利簽約,這一條英、美都是認可了的。所以,此時我們就可以利用這一點,和英、美交涉。一方麵允諾絕對保證其在朝鮮的利益,同時也要說明此次事件,是日本挑釁在先。我大清是愛好和平的,不希望和任何國家發生武裝衝突,但如果他國無視我國利益存在,我國也絕不會任人魚肉。”


    奕譞倒是一點就透,原來在之前皇上就已經埋下了今日的伏筆,心中不由得大是歎服,更是驕傲不已。其他大臣也同樣驚奇於皇帝的心思縝密和料敵機先。


    “那俄國和法國那邊?”


    “法國不要緊,現在越南局勢未定,法國政府受議會製約,應該不會節外生枝,最多也就是口頭上支持日本而已,其最終的目的,還是希望我朝能在越南事務上讓步。這方麵,可以致電李鴻章,讓他在上海和法國人再拖延拖延。至於俄國人。”


    說到這裏,載恬稍微停了停。


    “俄國人覬覦朝鮮日久,其利用‘璦琿條約’獲得我國烏蘇裏江以東土地之後,立即修建軍港,並起名‘符拉迪沃思托克’,征服東方之野心昭然若揭,不可不防。如果朝鮮事件處理不善,俄人倒有八分可能會武力幹涉以謀求利益,一旦俄人卷入其中,事態發展便難以掌控。”


    下麵侍立的大學士,禮親王奕縱道:“是否可以暗中接觸俄人,效法英、美簽訂條約,許其利益,以使其保持中立?”


    “萬萬不可!”


    光緒聲音雖然仍嫌稚嫩,但卻分外堅定。


    “俄人不同於英、美,二者遠居海外,謀求利益者,無外乎金銀礦產,但俄人盡在咫尺,與我陸路相連,所求者卻是我大清土地子民。所求利益截然不同。如俄人得了朝鮮,必然進一步窺視我關外龍興之地,到時候,難道要連祖宗基業也一並舍了麽?”


    奕縱見說,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涉及祖宗基業,倒也不好在爭論什麽,便悻悻退下。


    一旁奕隨即道:“以皇上意思,應該如何處理?”


    載恬道:“如今之際,最好迫使日本盡快簽約。”


    “就怕日本難以善罷甘休。”奕隨即道。


    “哼哼,不見得。日本雖然所求甚大,效法西洋,整軍經武,但其畢竟國小力衰,其國內兵艦可用者不過數艘,水兵不足萬人,陸軍不過數萬。若是貿然和我國全麵開戰,雖然我國必然損失慘重,但日本也恐怕多年積累毀於一旦。日本人目前謹小慎微,我料其必然不會孤注一擲。”


    載恬一談到日本,頓時仿佛豪氣滿胸,一掃方才談論俄國時的壓抑之情。


    “傳旨,令北洋水師全力備戰,各艦隨時準備,做出支援朝鮮甚至出兵日本的姿態,再令南洋水師同時準備,做出隨時支援北洋之態。令宋慶、銘安分別整頓毅軍和吉林練軍,做出隨時準備出兵朝鮮的姿態。令黑龍江將軍文緒同時整頓練軍,以防俄人。”


    眾人聽小皇帝如此安排,大驚失色,奕連忙道:“大軍一動,所耗何止萬錢,如今國庫空虛,還望陛下三思。何況跨海擊日,耗費不說,也難有必勝把握,而南洋水師,還要兼顧法國人。臣認為,此舉萬萬不可!”


    其他大臣也附和奕,養心殿中頓時跪倒一片。


    載恬見眾臣都不讚成自己,卻也不著急,微笑道:“眾位愛卿請起。”


    奕依舊跪在地上道:“還請皇上收迴成命。”


    其他大臣見奕不起,自然也一起跪著,隻有奕譞、張樹聲、左宗棠等少數幾人站在哪裏。


    奕譞見場麵尷尬,連忙輕聲道:“皇上,此事,是否交由軍機處和總理衙門再議議,拿出一個穩妥的章程出來?”


    載恬見奕譞出麵,倒也不好駁他,便道:“眾位愛卿都誤會朕的意思了,還請起身,聽朕道來。”


    眾人見皇上語氣放軟,再勉強下去,反而顯得臣欺主幼,反而不美,便都平身,聽皇上怎麽說。


    載恬見眾人起來,這才點頭道:“眾位卿家所慮,朕心中明白。隻是眾卿可知‘以和求和,則戰必不可免;以戰求和,方可避戰’的道理?朕方才諸多安排,並非是要全麵開戰,而是做出一種假象,所謂兵不厭詐,讓日本人認為如果他們不盡快和我國訂約,則可能會麵臨我國全麵打擊。而俄國人也會考慮在此情況下,如貿然介入,是否會損失慘重。如此以來,一方麵對日本人施加壓力,同時也使俄國人患得患失,這就為我們接下來爭取和談奠定了基礎並爭取了時間。”


    眾臣這才明白,皇上所行的乃是疑兵之計,頓時為自己適才所做汗顏不止。


    其實滿朝文武的智商那個也不比載恬差,隻不過大家都被英、法在二十年前打怕了,現在一提到和洋人開戰,一個個的就都隻轉腿肚子,不轉腦子了。


    此時在朝鮮,中日之間又爆發了一次激烈衝突。


    26日,馬道忠前往仁川會見花房義質。


    此時朝鮮局勢的主動權已經牢牢掌握在中國手中,就連大院君父子,也被袁世凱設計軟禁起來。手中底牌甚多,馬道忠在談判時自然氣盛,要求日軍立即撤離朝鮮,對於日本所要求的諸般條款,幾乎全盤否定。


    這時候井上馨已經知道朝鮮事態已經不在控製之中,作為主和派的外務大臣,井上馨一方麵命令花房義質穩住局勢,盡量通過談判,獲取一定的利益,同時也開始啟程親自奔赴朝鮮。


    此時日本的和談底線已經降低為賠款、道歉、駐軍和開放通商四條。但花房義質卻另有想法。


    花房知道帝國之所以在當前如此被動,都是因為自己當時一時昏頭,貿然撤出漢城,以至於清軍趁虛而入,掌握了主動。如果自己不能在談判中為帝國獲取更多的利益,那麽迴去之後等待自己的,很有可能就是切腹。


    因此花房一方麵在談判中堅持之前的無理要求,另一方麵,則鼓動水、陸兩軍的好戰分子向清軍發起挑釁。花房此時仍然認為,一貫軟弱的清軍並不會和帝國發生真正意義上的軍事衝突,而且即便發生衝突,訓練有素的帝國軍隊也一定能戰勝清軍。


    屆時,挾軍事優勢,談判的主動權就又迴到自己手中。這樣一來,不但能抵消自己之前犯下的錯誤,說不定還能成為帝國的英雄。


    日本的軍人基本上都是堅定地主戰派,在花房義質的暗示下,28日,日本陸軍首先向清軍陣地發起進攻。


    應該說,當時日本陸軍的整體素質是優於清朝軍隊的。但萬事總有例外,清朝上百萬軍隊,總能挑出幾個能打仗的,偏偏吳長慶的‘慶字軍’就是其中之一。


    吳長慶雖然在外交方麵比較弱,但他也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猛將,帶兵打仗還是很有一手的,更何況清軍還占據著地利、人和的優勢。


    日軍在漢城郊外幾次衝擊,都不能攻破清軍防線,反而損失數百人。看到強攻不行,日軍隻得暫時偃旗息鼓。


    此時在海上,日本也出動兵艦‘金剛’號、‘比睿’號和‘日進’號向北洋水師發起了進攻。


    北洋水師目前在朝鮮也隻有三艘兵艦,原本一起過來的招商局輪船已經載著朝鮮大院君返迴大清,丁汝昌同時安排了在海戰中比較雞肋的‘登瀛洲’號炮艦護航。因此在海上中日雙方兵艦數量是相等的。


    但日軍兵艦的總噸數卻遠大於北洋水師。


    日軍的‘金剛’、‘比睿’兩艦都是兩千兩百多噸的鐵甲艦,航速14節。3門170毫米炮分別安裝在艦艏和艦艉,而在艦體兩側各裝備了3門150毫米炮。


    北洋水師的‘超勇’、‘揚威’、‘威遠’三艦的排水量隻有一千二、三百噸。其中‘超勇’、‘揚威’兩艦各裝備了兩門26倍徑254毫米阿姆斯特朗後膛炮,航速達到16節;‘威遠’艦的一般航速隻有11節,但它還備有風帆索具,順風航速也能達到16節,主要武器裝備則是1門190毫米阿姆斯特朗前膛鋼炮,另有6門120毫米阿姆斯特朗後膛速射炮位於船舷兩側。


    日軍艦隊的噸位更大,但北洋水師在航速和火力上,卻有明顯優勢。


    當今世界,海軍仍處在劇烈變革的時代。雖然鐵甲艦早已成為各國海軍基本裝備,但艦炮的布局仍然是采用傳統的兩側布局較多。也就是所謂的船旁列炮鐵甲艦。這樣的艦炮布局,可以使艦艇在使用側舷接戰的時候能夠同時獲得最大數量的火炮的火力,就像法爾特加海戰那樣,作戰雙方的艦艇一旦靠近到射程之內,便需要調整航向,降低航速,然後開炮對轟,看誰先扛不住。


    海戰一開始,‘超勇’、‘揚威’兩艦就充分發揮了航速的優勢,牽著‘金剛’、‘比睿’到處跑。日艦雖然在航速上略遜,但相差不多,一開始也能緊緊地咬住北洋的兩艦不放。這樣一追一逃之間,航速隻有九節的日艦‘日進’號便被遠遠甩在後麵,和‘金剛’、‘比睿’兩艦拉開了距離。


    另一邊,‘威遠’號則向側翼扯動,避開日軍兩艘主力艦,將目標放在了防禦力和火力薄弱的‘日進’號上。


    洞悉北洋水師的作戰意圖後,‘金剛’號艦長有馬欣一少佐立即向仁禮景範請示:“閣下,敵軍艦船向我軍後方包抄,應該是想要對付落後的‘日進’號,我們要不要返迴支援?”


    仁禮景範當然也看得出清軍的意圖,但此時前麵的‘超勇’和‘揚威’兩艦為了掩護‘威遠’艦,開始降低速度,若是迴援‘日進’號,則恐怕會失去攻擊中國軍艦的機會,而且,仁禮景範也擔心,此時迴頭,會被航速更快地北洋艦追擊,到時候首位難顧,將更加不利。倒不如孤注一擲,希望能夠在清軍‘威遠’艦攻擊‘日進’號之前就擊沉或者重創麵前的‘超勇’、‘揚威’兩艦。


    “不,先不要管‘日進’號,我們全力攻擊前麵的兩艘敵艦!”


    “是,閣下!”有馬欣一毫不遲疑的執行命令,‘金剛’號立即打旗語給‘比睿’號,告知對方指揮官的作戰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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