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度很尷尬,吳王渡看出來國主兩人是想操縱那些大臣演出戲。可這些大臣做的太過了啊,這哪裏是進諫,簡直是在逼迫國主就範。


    你讓國主下不來台了又該如何收場呢?即便國主心裏不氣,可如果就這樣就範,威嚴從此會大打折扣,削弱君權是肯定要的,可這樣做幾乎是把君權給架空了。


    洛國主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這不是佯怒啊,這是要真怒了啊。


    於閣主向前邁了一步,無數人的心裏都鬆了口氣,洛國主也冷靜了下來,想起來這隻是在演戲。


    “國主,臣向國主請罪,出了這種事是臣失察,臣有眼無珠。竟不知出了這麽多的貪官汙吏,更不知治下百姓竟有這麽多家破人亡。”


    “吳指揮雖行事魯莽,卻有對百姓的一片丹心,不像臣等這群蠅營狗苟之輩,坐在位子上久了就以為天下成平。還以為盛世將至,誰知盛世之下鋪滿了百姓的累累白骨。”


    “列位同僚、臣公們,你們看那位少女。麵容憔悴,誠惶誠恐,就連剛才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白藕般的手臂上還有淤青,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的苦。”


    於閣主的話語感染著每個人的心,那股心痛和悲傷讓人眼前一酸。可隻有淤青是傷,別的是因為騎馬趕路累得......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本該在家裏相夫教子,舉案齊眉,日子雖平淡,卻迴味甘甜。她身處賊巢的時候一定也在想會有人來救她吧。”


    “不知道列位還記不記得,武人從軍第一天就會背軍紀。而文人在中舉之後,也會先觀政(簡單理解為實習),會站在一起對著天地祖宗立誓。”


    “要清廉為官,要愛民如子,要為國主分憂。為官避事平生恥,重任千鈞惟擔當。”


    “可我們都沒有做到,因為有汙穢的不止鮫珠一地,若是順著挖下去還不知會有多少人。”


    “我們本應該全力相助吳指揮,把那些人都找出來一個個吊死在城牆上拋開他們的胸口看看裏邊是不是黑的,可我們卻在這聲討一位英雄。”


    “這位姑娘好不容易遇到了貴人,可我們卻要因為雞皮蒜毛的小事把她最後活著的希望給斷絕。”


    “這是我於瑞芝的恥辱,也是列位父母官的恥辱。臣敢請國主暫時擱置吳指揮的罪行,哪怕他罪該萬死,也要先將那些人繩之以法再說此事。”


    “每耽誤一刻,就會有百姓淪難啊。”


    於閣主抬起頭看著天,淚眼婆娑,清淚在眼眶裏打轉即將掉下。


    吳王渡不知道於閣主到底是演戲還是有感而發,隻覺得自己的血也沸騰起來。


    文死諫,武死戰。這才是文人報國的方式,而不是一味的文武之爭,非要壓倒對方才罷休,更不應該是毫無意義的政治鬥爭與傾軋。


    “好,吳指揮,你的事暫且不論,罰俸半年以示懲戒。孤命你率虎賁前衛五千人馬前往捉拿賊人。”


    “敕周新為僉都禦史,兵部右侍郎,錦衣衛指揮同知,你們三人隨吳指揮一同前往,聽從他的安排。”


    “孤許你們二品以下官員先斬後奏,三品以下官員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誤。”


    內侍把國主的馬刀又拿了出來,這是吳王渡第二次得到關山的尚方寶劍了。


    本以為無論做什麽,有國主兩人支持都可以無所顧忌,如今看來還是天真了。


    看來古代那些皇帝有時候重用宦官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如果他們做出那些不符合官員利益的事情,就會有無數人勸諫。


    如果妄開殺戒就會被說成暴君,甚至那些個文武官員又何嚐不是在家鄉一言九鼎的人物,那些個鄉紳們若是跟著文武官員們造反,皇帝也會頭疼。


    宦官是壞,瘋狂的貪戀財富與權力,可有一點,他們不可能做皇帝,而且皇帝倒了,他們也會跟著倒。所以他們才是皇帝手中唯一可以信任的力量。


    所以曆史上出了數不勝數的宦官亂政,也許有些史書上被說做昏庸的並不昏庸吧,隻是他們做的事不符合朝中官員的利益。


    那些哪是父母官啊,分明都是在盯著皇帝的碗搶食吃的米蟲。


    關山沒有權貴,這些官員原本也都是普通的百姓,即便這樣他們還會在政治上互相傾軋奪權。看來將來的路還真是不好走啊。


    “吳大人,吳大人。”


    多虧有人在背後提醒,吳王渡才想起如今是在朝堂,國主正拿著‘尚方寶劍’等自己謝恩。


    “臣拜謝國主,定不負國主重托。事不宜遲,臣這就起行。”


    吳王渡拿了馬刀,行禮告退,其他三人也跟在吳王渡身後。


    “各位大人,不如先各自歸家交代一番,午時去虎賁衛的軍營,在下也要先迴家打點一下行裝。”


    吳王渡沒有多解釋,那三人也沒多懷疑。


    “其實我家裏有點錢。”


    吳王渡用餘光仔細盯著欣兒臉上的表情。


    “嗯,欣兒知道。吳家商會的公子,民女雖然是農婦可也聽說過。”


    “可我家裏的錢不是我的錢,我將來也不打算繼承我爹那些銀子。”


    吳王渡本以為會看到一絲失落,可沒想到欣兒卻張開了笑顏。


    “我就知道先生不會貪戀那些錢財,先生是要把家裏的錢都獻給朝廷嗎?”


    “差不多,如果將來朝廷能讓我放心的話,我就全獻出去。如果,那我就自己去力所能及去幫其他的窮苦人。”


    “還是自己的錢花著舒服啊,小爺我自己也是月俸百兩的人,養活一家子倒是沒什麽問題。”


    “你說,我將來是在關山養老,還是去北苗養老呢,鮫珠城好像也不錯,我倒是挺喜歡那邊的慵懶。”


    欣兒有些吃驚,這個年輕人似乎一直都很疲倦。之前也是,外邊血雨腥風,他卻隻想在柴房安睡,一點也不像書裏那些野心勃勃的雄主。


    “先生這就想養老了嗎?”


    “我本就不是太想入朝為官之類,算了,不說這個了。欣兒,我爹還是有些經商的頭腦的,我娘也一樣,他倆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才打拚下這份家業。”


    “甚至我家的馬管家放在任何地方也是個奇才,你是想留下跟著他們學些東西,還是想跟著我接著迴虜地。”


    吳王渡依舊沒有去看欣兒的臉,牽著兩匹馬的馬韁自在的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中。


    “欣兒還是跟著先生吧,將來先生要是告老還鄉了,欣兒再跟著去學經商。”


    真好啊,可惜。


    “少爺?少爺你迴來了?快去告訴老爺,少爺迴來了。”


    還沒走到家門口,就有商隊的人看到了吳王渡。


    吳鋒正在和馬管家對賬,也有些開心,隻是看起來依舊那麽冷冰,雖然為了自己兒子著想,不知道在北苗開了多少商鋪了。


    那些中州的商人都傻了,就沒見過財大氣粗到直接賠本賺吆喝也要把人擠兌走的,本來北苗一片空白有許多人都盯著,結果一半都落到了吳鋒的手裏。


    “渡兒,怎麽迴來了?張三甲不是都把妻小接去虜地了嗎?身後的那個姑娘是?”


    吳王渡表情有些局促,看了看四周,還好娘親不在,不然那解釋起來,入夜前都迴不去軍營。


    “爹,先不說這些,幫我做件事。在鮫珠城時有虜人貴族之女被賣到了勾欄,兒懷疑和軍中有關,兒不好下手。”


    吳鋒端著下巴開始沉思。


    吳王渡還以為是不方便之類的,可沒想到吳鋒早就知道了內情。


    “那邊的勾欄我也聽說過,之前北伐克烈部抓了不少的俘虜,有的就被賣給了鄰近州縣的勾欄。”


    “咱們家有參與過嗎?不論是賭場還是勾欄亦或是五石散。”


    吳王渡對家裏的生意一直都不清楚,真怕抓著抓著把自己爹娘都抓走。


    “這個你大可以放心,爹做生意還是有原則的,隻賺那些中州權貴的錢。倒是有幾家腳行,偶而也會讓幾個勾欄女子順路搭個方便。”


    “不過那都是在上柱國或者中州,關山這是要殺頭的,爹可不糊塗,”


    吳王渡聽出來了順路搭個方便是什麽意思,多半是參與了點販賣人口,哪怕隻是從犯。


    “還是停了吧,關山早晚要打過去,到時候估計會清算的,免得...”


    吳鋒也是聰明人,立馬明白了。


    “渡兒放心,我這就安排人把那幾家給換了。”


    “那爹你多保重,兒要接著去虜地了,還有公事,下次迴來多半是過年了。”


    “去吧,去吧。過一會你娘從官府交稅迴來又要拉著你不走了。”


    吳鋒擺了擺手,接著和馬管家對賬去了。


    “等會,讓你身後的姑娘挑幾匹綢緞,身上的衣服都舊了,渡兒你也不心疼。”


    果然,吳鋒還是誤會了,吳王渡也懶得解釋,反正沒人信。


    “去吧,欣兒,去挑幾匹緞子,迴頭給我也做幾件。我爹這的緞子,鮫珠城可買不到。”


    “先生,還是不了吧。欣兒這身就挺好的。”


    可欣兒眼底的高興就完完全全把她出賣了。


    “去吧,長者賜不可辭,辭之不恭。”


    也容不得欣兒推辭,馬管家喊了兩個腳夫,一樣半匹抱在懷裏抱到欣兒的麵前。眼睛都要看花了。


    吳鋒也不在那假裝對賬,拿了一個木盒想要硬塞進欣兒手裏。


    “小姑娘,那些緞子不值錢,你隨便穿穿就好。這裏邊的東西可不便宜,你可得保管好了,也算是我這個長輩給的見麵禮了。”


    欣兒一聽,連吳鋒都說不便宜的東西怕是要價值連城,躲在吳王渡身後,不敢收下。


    吳王渡卻腳步一挪。


    “我家渡兒都說了,長者賜不可辭,打開看看吧。”


    盒子是檀木和金絲楠木拚接而成,木香繚繞,打開之後的東西估計沒有一個女子能拒絕。


    一對金光閃閃鏤空雕花的耳環,一枚嵌著星星點點寶石的金簪,一個虜地高價買來的指環,還有十二根釵,一支步搖。


    吳王渡一看便知是出自矮人工匠之手,最精巧的地方和發絲一般纖細。尤其是那枚金簪,明明是蘆葦一般纖細的東西,可吳王渡卻隱約看出上邊雕著鳳紋。


    這可不是吳王渡之前買的那個梳子能比的,犀牛角硬方便雕刻,甚至當場就能做出來,可想把金首飾做的這麽精細太難了。


    “太貴重了,叔父,欣兒不能收下,欣兒配不上。”


    欣兒的語氣和初見時一樣卑微,真是個自卑到泥土裏的姑娘。


    “這有什麽配不上的,你要覺得不好看,就當成嫁妝收起來,將來我家渡兒納了你,臉上也有光。這套首飾本來可是要賣到中州宮裏的。”


    果然,能帶得起這種東西的非富即貴,尤其是那枚簪子,普通人誰敢雕鳳紋就要被砍頭了,關山倒是無所謂,隻要不做龍袍就沒事。


    隻是那個納字用的不是太好,原來吳鋒也覺得自己納幾房小妾不是什麽問題。果然來異世界久了,自己都要變得渾身惡臭了。


    “走啦,爹,我們就先走了。緞子還是算了,軍營裏帶著不方便,你讓商隊下次去虜地給我帶上吧。”


    “虜地最近也會有一宗大生意,要做鯨肉拉到各地販賣,最好提前安排。”


    見欣兒無論如何也不敢收下,吳王渡就做了主,這些東西吳王渡可知道,賣到中州利潤翻三倍,算不得什麽。


    再說吳王渡平日裏一兩句話就能給家裏帶來無窮的財富,就比如虜地那堆鑽石。這可比賣糧食賺錢多了。


    剛拐出街巷,吳王渡就把盒子扔給了欣兒,欣兒卻依舊在推辭。


    “先生,欣兒不喜歡這些,戴起來太重了。”


    “行啦,在我麵前就別裝了,我看出來你很喜歡,平日裏確實用不著。可我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將來去拜訪一些尊貴的人,你戴上我麵子上也有光。”


    “先生你是怎麽看出欣兒喜歡的。”


    吳王渡有些語塞,還我怎麽看出的。


    你那小表情就算是日本奧運會裁判也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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