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那條道,一直朝燕山深處走去。


    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地界,他們又靈力枯竭,便打算慢慢行走,順便恢複靈力。


    海棠一路跟在葉修身後,眼神有些激動,有些擔憂。


    “海棠道友,如若葉齊還活著,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他死了成為陰卒,我們應該也能把他要過來。


    不管怎樣,心中做好最壞的盤算。”


    葉修傳音道。


    海棠輕輕點頭,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我們與瘋道人無冤無仇,他為何要襲擊我們,這家夥看起來瘋,可往年卻沒有過對我輩出手的記錄。”


    黃四海一路上都在思索這個問題,直到另外一名元嬰看了葉修一眼,他才漸漸抓到其中根節。


    “難道……他針對的是獬豸司修士?”


    黃四海麵色微微一變。


    要真是如此,事情就不太簡單了。


    倘若是瘋道人自己與獬豸司有仇也就罷了,如果是瘋道人來曆不俗,背後的勢力打算對付獬豸司,那他們騰龍商會等於無意間,席卷到了一場大佬的爭鬥之中。


    “道友,那位瘋道人之前可曾見過你?”


    黃四海低聲問道。


    葉修輕輕搖頭:


    “從未見過此人。”


    “是不是獬豸司與此人有過些許仇怨?”


    黃四海又問。


    葉修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又不是真正的獬豸司修士,怎麽知道這些?


    所以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黃四海也不好繼續追問,隻是憤憤不平:


    “待我們出去以後,迴到商會,便再請幾位道友前來,拿下這瘋道人。”


    “黃前輩,他手中的那道符籙威力不俗,若你們真想拿住他,隻怕要好好斟酌一番。”


    葉修提醒了一嘴。


    “這是自然。”


    黃四海點點頭,一想到那道符籙的威力,心裏又是後怕,又有些豔羨。


    倘若他能拿到這道符籙,其所在地界之中,還有哪個元嬰初期是他對手?


    眾人思緒各異,不知不覺間,麵前出現了一座大山。


    此山被鬼霧環繞,有一條飛瀑川流而下,升騰起的水汽,更讓周圍平添幾分陰涼。


    在山的半山腰,有一座清幽古宅,如今正點著白色的燈籠。


    燈籠昏暗的燈光恰好落在上山的小徑上,為眾人照亮了一條路。


    四人對視一眼,便也很幹脆的朝山上走去。


    當四人抵達清幽古宅門前時,一名老者正提著燈籠,笑吟吟的看著四人。


    隻是老者的笑容有些僵硬,臉頰似乎也有點特殊的紅暈。


    葉修定睛一看,心中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一尊紙人。


    “這是附靈術。”


    黃四海兩位元嬰對視一眼,直接道破對方的手段。


    可見兩人對此間的各種術法也有了解。


    彼時,紙人管家已經提著燈籠來到四人麵前,他很不客氣的用燈籠一一照過四人的臉龐。


    當照到葉修臉上的獬豸麵具時,紙人管家便放下燈籠,笑道:


    “四位客人,主子正在裏麵等候四位,還請四位客人隨老奴入院吧。”


    “你生前也是修士吧?”


    黃四海笑了笑:“是自願被附靈術煉製成這般模樣,還是……”


    “老奴生前,隻是一名小小金丹,無意中被仇家埋伏所殺,幸虧主子心善,可憐老奴,這才用附靈術讓老奴還能在人間行走。”


    紙人管家一邊輕描淡寫的迴道,一邊朝院子裏走去。


    四人也緩步跟了上去。


    “原來陰魂除了煉化成陰卒,還能用附靈術煉化成這般模樣……”


    葉修不由得想到張躍:


    “以後要是把老張搶迴來,便問問他樂不樂意變成這般模樣,要是樂意,我再給他煉化個女紙人打發打發時間……”


    “不過……得先學會附靈術才可。”


    葉修突然對這附靈術來了興致。


    因為陰鬼七玄塔裏,可以用來煉化的陰魂可不少。


    四人在紙人管家的帶領之下,穿過一條條長廊,很快便來到一座掛著紗帳的亭台前。


    似有一道身影,正負手而立站在其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四人。


    黃四海當即拱手道:


    “騰龍商會黃四海,多謝燕山鬼君出手相助。”


    “不用謝我,是你們與燕山有緣,那瘋道人手中的四階極品符籙都不能殺掉你們,那你們自然可活。”


    燕山鬼君淡淡道。


    黃四海剛準備客套幾聲,麵色卻陡然一變。


    葉修也想到了。


    對方怎麽知道瘋道人用了四階極品符籙來對付他們?


    似是看出了四人的想法,燕山鬼君淡淡道:


    “瘋道人得到此符籙的事情,我和傅滄烈都知曉,如若不然,你以為他還能活在此間?


    他已經在我燕山地界遊走多年,我亦被他困在此間多年而不得離山。


    就是因為他身上的這道符籙。


    不過此符籙用上一次,想要再施展,得等上一段時間。


    所以這段時間,我不怕他,反而是他要怕我。”


    眾人愣住了。


    “瘋道人和燕山鬼君有仇怨?他把燕山鬼君困在此間多年了?”


    葉修神色一動。


    他突然間有些明白瘋道人為何先前不直接出手,那是怕被燕山鬼君看見他動用了符籙,從而使燕山鬼君也從燕山地界走出,配合黃四海對他下手!


    之後他們一路遁走燕山,瘋道人在接近燕山地界的時候便止步不前,必然是忌憚燕山鬼君的存在。


    他怕對方知曉其已經動用過一次四階極品符籙。


    “瘋道人?這哪裏瘋?就是在裝瘋賣傻,但他為何要對我下手呢?”


    葉修眉頭微皺。


    他不是個傻子,青紋蛛感應更是敏銳。


    瘋道人這次出手,十有八九目標就是他。


    如果隻是因為他是獬豸修士,那之前住在白衣山莊的那幾位獬豸修士,怎麽還能安然無恙好長一段時間?


    “是想替傅滄烈報仇?應該也沒必要,傅滄烈根本沒死,早已遁走,不值得瘋道人這般出手……”


    葉修心中暗暗想到。


    “難怪瘋道人不敢進入燕山地界,原來他與閣下也有仇隙。”


    黃四海一臉恍然,心中也鬆了口氣。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不是與我有仇,他是想要我手中的某個人。”


    燕山鬼君輕輕一抬手:


    “諸位上來講話吧。”


    海棠麵色一動,她有一種預感,可能這件事與她的道侶葉齊有關!


    四人跟著紙人管家來到樓閣之中。


    終於看清了燕山鬼君的模樣。


    對方看起來不過二十餘歲,寸頭,穿著幹幹淨淨的黑紗長袍,氣質有些出塵。


    如果不說,誰能想象到這是一尊陰魂修煉至元嬰期的鬼修?


    彼時,在燕山鬼君身旁,還站著一名青年,他在看見海棠後,興奮不已,卻好似被氣息禁錮,一下都無法動彈。


    “葉齊!”


    海棠下意識上前幾步,卻被黃四海揮手攔下。


    黃四海一臉客氣的道:


    “燕山鬼君,這位好像就是海棠道友的故人,難道瘋道人要你交出的人,就是他?”


    “不錯。”


    燕山鬼君輕輕點頭,袖袍一揮,禁錮在葉齊身上的氣息已經悄然消失,他快步上前激動道:


    “海棠,我這些年滯留在燕山,生怕你被王森跟顏雅君給謀害了!”


    彼時,葉修正一動不動的看著葉齊,他就好像在照鏡子一樣,心中升起一種略微荒謬的念頭。


    對方長的與他一模一樣,除了發型跟衣著不同,就連體態,似乎都一毫不差。


    “對了,還有神態,我與他的神態不同,我常年在十萬大山,他則有宗派傳承,小時經曆不一樣,大了以後也會有所影響。”


    葉修心中判斷道。


    “顏雅君?難道你遁入燕山之事,也與她有關?”


    海棠愣了一下。


    “我當初打算尋個地方結丹,結果就被王森和顏雅君算計了,我一路逃,後來遇到了瘋道人。


    他嚇退了那兩個人,可他卻要對我下手,我運氣好,跑進了燕山地界,這才保住性命。”


    葉齊苦笑道。


    海棠沉默了幾息,隨即苦笑道:


    “王森和顏雅君後來也對我下手了,但好在有人幫忙,這兩位如今也死了,連白衣山莊,也一同覆滅了。”


    “那敢情好啊。”


    葉齊欣喜不已。


    隨後他看向燕山鬼君:


    “鬼君前輩,如今那瘋道人不是威脅不了前輩您了?您能否送我們離開此間,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燕山鬼君笑吟吟道:


    “我收留了你這些年,也保了你這些年,你就不打算告訴我,為何瘋道人一定要對付你嗎?”


    葉齊苦笑道:


    “前輩,這些年我裏裏外外都被您探查過了,身上也絕無半點古怪之處,誰知道瘋道人為何要盯著我不放,許是他真的瘋了。”


    “那個是裝瘋賣傻之輩,不可能真的瘋了。”


    燕山鬼君冷笑一聲:


    “看他行事有條有理,故意裝瘋,恐怕是為了迷惑某些人,或許就是為了迷惑你。”


    黃四海和另外一位元嬰聽出了些許端倪。


    似乎燕山鬼君認為這個名叫葉齊的修士,身上有古怪,所以才一直護著他,想從他身上得到瘋道人死盯他不放的原因。


    “鬼君前輩,我從小就在雲起宗長大,您也派人去調查過了,我可沒有半句虛言,身上能有什麽隱秘啊。”


    葉齊苦笑道。


    葉修和海棠聽到這裏,心中均是微微一動。


    這時燕山鬼君突然衝黃四海二人笑道:


    “兩位,瘋道人短時間內是不會離開了,我也不打算離開燕山,所以這段時間兩位且在這休息休息,恢複靈力,待狀態極佳時再離開便可。


    瘋道人為了困住我,不會輕易當著我的麵使用那道四階極品符籙。”


    言罷,他便喊紙人管家帶兩人下去休息。


    黃四海見葉修沒走,欲言又止。


    他們也的確想要盡快恢複傷勢和靈力,隻有這樣才有安全感。


    可葉修若是出了事,也可能牽連到獬豸司。


    “無妨,這位是獬豸司的道友,我不會對他如何,隻是留他在此閑談幾句,我知曉獬豸司有多強,不會輕易樹敵。”


    燕山鬼君微笑道:


    “即便我真要對他不利,以兩位的狀態,怕也難以阻止我半分。”


    “兩位前輩且先去休息,我便留在此間與鬼君前輩聊聊天。”


    葉修拱手道。


    “那我們二人就先去休息了。”


    黃四海輕輕頷首,又對燕山鬼君道了一番謝,這才跟著紙人管家離開。


    待兩人走遠,燕山鬼君看向葉修,淡淡道:


    “你剛剛傳音,要我支開兩人,是何緣故?”


    “前輩,我大概能猜到為何瘋道人盯著此人不放。”


    葉修道。


    “哦?”


    燕山鬼君麵色微變,朝葉修靠近了幾步,眼神熠熠生輝:


    “你能猜到?你雖是獬豸修士,卻也隻是金丹初期而已,我身為元嬰,多年都未曾找到緣由,你是怎麽猜到的?”


    葉修也不說話,隻是摘下麵具。


    當葉齊跟燕山鬼君看見葉修的容貌後,頓時陷入了沉默。


    下一刻,一股極其磅礴的靈識從燕山鬼君身上席卷而出,瞬間籠罩葉修。


    它在查探,看葉修是否經過易容。


    “沒有易容,你和他是孿生兄弟?”


    燕山鬼君目光在葉修二人之間流轉。


    “怎麽會……”


    葉齊呆呆的看著葉修,眼神有些茫然。


    海棠立即把這些年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這麽說來,你們兩個從小就被分開,所以這一次也是你們第一次麵對麵?”


    燕山鬼君若有所思。


    “看來我終於能解開身世之謎了,兄弟,我們父母可還在世?”


    葉齊迫不及待的追問。


    葉修沉默了幾息,淡淡道:


    “我的記憶,比你少了數十年,時間上對不上號,所以我爹是不是你爹,這可能要另說。”


    他本以為葉齊這邊能知道點身世信息,沒想到對方也不知曉。


    現在的線索,全部都集中在了瘋道人身上。


    “鬼君前輩,瘋道人恐怕知道我們的身世,所以才會盯死葉齊。”


    葉修分析道:


    “能讓一位元嬰如此大費周章,隻能說我們二人的身世,很有問題,其中牽扯甚大。”


    “修行界打打殺殺早已是尋常之事,身份特殊者不在少數。


    不過你們能引起瘋道人的注意,更是為了得到葉齊而不惜代價的與我開戰。


    這說明你們的身世,的確不同凡響。”


    燕山鬼君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的失望:


    “本以為他身上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沒想到僅僅是因為身世的原因,這筆買賣虧了。


    接下來我不會再保你們,你們也別留在燕山地界,速速離開。


    我不想與瘋道人背後的勢力為敵。”


    “前輩認為瘋道人是他人派來追殺我們的?”


    葉修突然問道。


    “不然呢?即便不是,也大差不差。”


    燕山鬼君淡淡道。


    “那前輩這筆買賣沒虧。


    我們二人的身世既然如此離奇,說明背後還是存在很大價值的。


    如果前輩能夠從瘋道人口中逼問出我二人的身世。


    或許,我二人就能兌現一份好處給前輩。”


    葉修道。


    葉齊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是這個理。”


    “你們兌現好處給我?笑話,區區後輩也敢給我畫大餅。”


    燕山鬼君隻覺得好笑。


    “大餅?也算吧。


    但什麽買賣沒有兇險?


    前輩都已經付出了數十年時間的成本。


    難道就不想要收迴?”


    葉修淡笑道:


    “就算我們二人的身世無法給前輩帶來好處,我獬豸修士的身份,也有機會彌補前輩這數十年的損失。”


    開什麽玩笑。


    如果現在他們被趕出燕山地界,那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誰知道那個瘋子會用什麽手段炮製我等……”


    葉修心中悻悻然。


    無論如何,他都要賴在此間。


    這位燕山鬼君明顯比瘋道人靠譜多了,還能好好溝通。


    燕山鬼君似乎聽進去了一點,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葉修三人等了半晌,就見燕山鬼君輕輕點頭:


    “行,那就在你們身上押一次寶,希望這次不是虧本生意。”


    頓了頓,“你們三人自行下去,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用來誘捕瘋道人,剛巧騰龍商會的兩名元嬰也能幫上一點忙。”


    “前輩準備何時出手?”


    葉修隨口問了一嘴。


    燕山鬼君淡淡道:“如今他沒有四階極品符籙護身,自然不會輕易露麵。


    所以我們要等,等到他覺得自己有全勝的把握,才能誘捕他,這需要一些耐心,也需要冒一些風險。


    多餘的你們就不用問了,以你們的修為,也無法參與這種層麵的鬥法。”


    葉修深以為然。


    不多時。


    三人便在其餘的紙人帶領下,來到一座別院之中。


    葉修與葉齊麵對麵坐著。


    兩人都在各自打量對方身上的細節,痕跡。


    甚至還對照了一下身上的胎記。


    真的是一模一樣,就算是孿生兄弟,也無法做到這般相似。


    葉齊不禁感歎:


    “我猜到我應該有兄弟姐妹,沒猜到我弟弟長的跟我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


    “等等。”


    葉修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我是小的,你是大的?”


    “直覺。”


    葉齊一臉感歎:“你還在遊曆修行界,而我已有道侶,早你一步成家,我應該就是大哥。”


    “你直覺不準,我覺得我如今已然結丹,而你似乎還在築基大圓滿。


    我應該是大哥。”


    葉修笑了笑,看向海棠:


    “弟妹,你覺得呢?”


    “什麽弟妹,這是你嫂子。”


    葉齊眉頭微皺。


    海棠看了看二人,想到葉修的老謀深算,心中自然有了答案。


    她衝葉修抱拳作揖:


    “海棠見過大哥。”


    “……”


    葉齊神色微變,他不甘心就這樣做小,可他又了解海棠,連海棠都開口喊這位大哥,他猶豫了幾息後,才不情願的道:


    “行,你做大的。”


    “我們都各自聊聊小時候的事情,或許能有些蛛絲馬跡。”


    葉修笑吟吟的道:“你先說,說完我說。”


    葉齊想了想,眼中露出一抹迴憶之色:


    “那年冬天,我被人丟在山腳差點凍死,是我師尊把我抱迴了雲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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