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停下腳步,轉身淡淡的看著眼前這金丹老者。


    他的臉,被獬豸麵具所籠罩。


    隻有一雙淡漠的眼睛,能被老者清楚看見。


    “閣下真是獬豸修士?”


    老者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問道。


    葉修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老者連忙道:


    “閣下莫要誤會,主要是……”


    “龜背島,可有人敢冒充獬豸修士的身份?”


    葉修皺眉道。


    “不是不是,老朽不是這個意思,如若不然,讓老朽與主子傳個信,問清楚可好?


    正好主子如今也和幾位獬豸修士在一起,應該也是閣下的同僚……”


    金丹老者試探道。


    葉修笑了笑,“這有何妨?你若是能聯係到你主子,那最好不過。”


    “閣下請隨我來。”


    金丹老者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他已經可以確定眼前的的確確是獬豸修士,不然對方怎敢應承?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需要他考慮了,讓其主子做出決斷便可。


    他引著葉修進入了洞府,來到前廳,隨後老者拿出一麵鏡子開始施法。


    葉修一路走來,發現洞府之中的各處,也遍布陣法,無法第一時間確定海棠的所在。


    如果要強行突破這些陣法,可能需要花費一些時間,會引來此間坊主的察覺。


    念及此處,他心中壓下了用元磁神鼎砸死這個金丹老者的想法,淡定自若的等待著。


    金丹老者此刻已經施法成功,隻見鏡子上泛起一陣波紋,不一會兒,一名女子嬌豔的容顏便在鏡子上浮現。


    “老張,什麽事?”


    女子神色淡漠的看著金丹老者。


    “夫人,來了一位客人,是獬豸修士,說與海棠有舊,要帶走她。”


    金丹老者畢恭畢敬的道,簡短幾句,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女子神色驟變,當即問道:


    “他此刻何在?”


    金丹老者當即把鏡子遞到葉修麵前。


    葉修透著鏡子,注視著女子的臉龐:


    “我就在你的洞府之中。”


    見葉修臉上的的確確戴著獬豸麵具,女子眼神連連變幻,隨即熱情的笑道:


    “道友怎麽不與同僚一起來白衣山莊……”


    葉修當即打斷:


    “獬豸修士也不是一個兩個,我來此間有什麽事,不用跟你稟報。


    你如果懷疑我的身份,就喊我的同僚過來。


    另外我明確跟你說,海棠道友與我有舊,今日我若是帶不走她,下次再過來,就連你們一起帶走。”


    他言語十分霸道,似乎無所顧忌。


    這更加讓女子有些驚疑不定,沉默了短短一息後,她便開口道:


    “那請道友稍候。”


    “幾位道友,我那邊來了一位……”


    鏡子裏傳來那名女子和其他人的交談聲。


    金丹老者這期間一直在觀察葉修,想從葉修身上看出些許端倪。


    不過葉修也是十分淡定自若,完全不在意。


    大概過了十幾息,鏡子裏出現了幾道身影,每個人都是戴著獬豸麵具。


    對方在看見葉修後,明顯愣了一下:


    “道友來龜背島有任務?”


    “是啊。”


    葉修笑著點點頭。


    那幾名獬豸身邊站著一對夫婦,當他們聽到兩者之間的對話後,麵色立即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顯然對方的身份已經確定了,的的確確是獬豸修士!


    “幾位,他真的是……”


    女子有些不太甘心。


    “獬豸麵具,我們還是可以認得出來的。”


    與葉修對話的獬豸修士冷淡道。


    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衝葉修問了一嘴:


    “道友,可否告知名諱?”


    葉修似乎早知道對方會有此一問,把早已準備好的答案輕鬆道出:


    “陳嘯石。”


    這個名諱,正是當初那群負責擒拿墨蛟的獬豸修士之中,為首那位的名諱。


    “原來是陳道友,早有耳聞,在下是張雨凡。”


    “張道友,久仰久仰,不知可否告訴你身旁那位女子一聲,我要把海棠道友帶走?”


    葉修淡淡道。


    張雨凡望向女子:


    “我們獬豸修士的麵子,你還是要給的,把人放了吧。”


    女子咬咬牙,低聲道:


    “張道友,我兒子王森就是因此女而死……”


    “事情我已經弄清楚了,海棠道友沒有能力打殺你兒子,打殺你兒子另有其人。


    你不擒拿元兇,卻拿她出氣?


    還有幾個龜背島的宗派牽扯其中,這件事,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鏡子裏,傳來葉修森寒的聲音。


    女子還欲再說什麽,她丈夫連忙阻止,當即接過雲鏡,先衝葉修客氣的笑了笑,便對金丹老者吩咐道:


    “老張,把人交給這位道友吧。”


    “是!”


    金丹老者聞言,連忙告退前去放人。


    男子又繼續衝葉修笑道:


    “道友,雲起宗,逐月門,明月宗的事情我們已經查的差不多了,的的確確和此事沒甚關係,即日就會命人放了他們。”


    葉修輕輕頷首,“行,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輩,這件事就此算了,我也承你們一個人情,以後有事,報我陳嘯石的名字,還是有點用的。”


    “多謝多謝,在下是龍行雲,這是在下的夫人傅雨虹。”


    龍行雲連忙拱手,順便把自己和他夫人一起介紹了一遍。


    如此一來,他們不僅能解決了當前的麻煩,還能又結識一位獬豸修士,日後好處多多!


    傅雨虹此刻也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壓下心中那一絲不滿,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


    這時,金丹老者已經領著海棠來到大廳,葉修見狀,便把鏡子丟給金丹老者,衝海棠望去。


    多年不見,海棠現如今瘦的已經不像是個活人,皮膚之下似乎失去了脂肪層,緊緊貼著骨頭。


    身上雖然看不見多少外傷,但從她此刻疲憊無比的神態裏,可以看出這些年她遭受的折磨難以想象。


    “終於要殺了我了麽?”


    海棠掃了葉修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的冷嘲。


    金丹老者連忙笑道:


    “海棠道友,這位獬豸修士是你的故人,今日特意來接你離去的。”


    “故人?”


    海棠怔了怔,看著葉修沉默不語。


    “海棠道友,能否走的動?”


    葉修起身笑道。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海棠眼裏露出一抹難以置信之色,搖晃著身子緩緩走到葉修麵前,一把抓住葉修的胳膊。


    她很用力,似乎是想看看眼前之人是真是假,不確定自己是否在做夢。


    “告訴你們主子一聲,關於雲起宗,逐月門,明月宗的調查已經結束,該放的就放,通緝該撤的就撤,這件事就此了結了。”


    葉修望向金丹老者,淡淡道。


    “老朽明白,老朽明白。”


    金丹老者賠笑點頭。


    葉修輕輕頷首,不再與其言語,抱起瘦如骨柴的海棠朝洞府外走去。


    金丹老者一路相送,直到葉修破空離去,消失在天際,他才轉身迴了洞府。


    ……


    ……


    葉修一路疾行,飛出萬裏地界,才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為海棠療傷。


    在丹藥與靈力的滋養之下,海棠的精神漸漸恢複了不少。


    彼時葉修已經取下麵具,正靜靜的看著打坐中的海棠。


    數日後。


    海棠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容,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葉齊?


    鬼?


    不,是葉修!


    “葉道友。”


    海棠深深吸了口氣。


    “我們與白衣山莊的事情暫且了結了,過幾日我就帶你離開龜背島。”


    葉修笑道。


    “葉道友,你是如何辦到的,為何傅雨虹夫婦的奴仆會對你言聽計從?”


    海棠眼中充滿困惑。


    眼前這位本該是傅雨虹夫婦最想要生擒的殺子仇人,可偏偏對方能大搖大擺進入傅雨虹夫婦的洞府,把她一同帶走。


    她不明白這裏麵到底是有什麽緣由。


    “他們把我當成了某位他們得罪不起的存在,不過我們在龜背島還是不能久留,免得他們心生懷疑。”


    葉修隨口道。


    隻要對方發現莊文清身隕,再稍加聯想,總能察覺出一些端倪。


    他沒必要去賭那些概率問題,直接離開龜背島才是最佳的選擇。


    隻要對方一日無法確定他的身份,就一日不敢對雲起宗他們輕舉妄動。


    “如此也好。”


    海棠沉默了幾息,輕輕點頭。


    十餘日後。


    經過這段時間的療養,海棠的氣色越來越好,人看起來雖然還很消瘦,卻沒有最初見麵時那種活似骷髏般的感覺。


    葉修戴著獬豸麵具,領著海棠來到一處商會仙舟的駐足之地。


    此間正有數百名修士佇立虛空,警惕的看著灰茫茫的四周,靜靜等待商會仙舟到來。


    葉修臉上的麵具,也引起不少修士的注意,其中有一些修士似乎知曉獬豸修士的來曆,在察覺到葉修的身份後,均不敢過多打量,隻能偶爾用餘光掃上一眼。


    海棠沒聽說過獬豸修士,但也從這些人閃爍的目光之中,再次確定葉修臉上這副麵具的含金量。


    “這位道友,在下……”


    終於有修士隱忍不住,上前打算和葉修套個近乎。


    葉修卻很冷淡的擺擺手:


    “獬豸司執行公務,無關人等莫要靠近。”


    “是是是,在下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對方連忙點點頭,也不敢生氣,乖巧的退到一旁。


    也因葉修這般生人勿進的模樣,打消了其餘修士上前套近乎的念想。


    海棠心中隻覺得好笑。


    大概等了數個時辰,一艘仙舟緩緩從破開雲霧,出現在眾人眼前。


    葉修帶著海棠徑直朝仙舟飛去。


    附近的修士不約而同紛紛讓道,不敢跟正在執行公務的獬豸修士搶位子。


    彼時,仙舟上的商會修士在看清葉修臉上的麵具後,頓時一驚。


    有人當即主動迎了出來。


    也有人匆匆轉身離開,來到仙舟最高處的一座雅間之中。


    “小姐,今日有獬豸修士登船。”


    來人躬身稟報。


    雅間裏數道身影均露出詫異之色。


    其中一名十分年輕的女子本來正在笑著與人交談,聞言立即看向手下:


    “獬豸修士?你沒看錯吧?”


    “小姐,絕不會看錯,的確是獬豸修士,看起來像是在押解犯人。”


    這名商會修士連忙道。


    “夢靈道友,獬豸修士平日難得一見,今日他登上你們騰龍商會的仙舟,也算是有緣分,不如我們一起過去見見?”


    一名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氣息的女修緩緩站起身,衝年輕女子笑道。


    另外幾人也開口附和,都躍躍欲試,想要與獬豸修士結交一番。


    倘若能跟一名獬豸修士成為好友,就等於擁有了一條無限廣的人脈。


    金夢靈冷靜的思索了一番,立即衝在場的好友笑道:


    “諸位,獬豸修士非等閑之輩,也不知這位是何脾性,不如我先行過去接觸一番,倘若不是生人勿進,再喊諸位如何?”


    “你是怕我們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對方,對方卻把賬算在你們騰龍商會頭上吧?無妨,你且去,如果好相處再叫我們便可。”


    成熟女修哈哈笑道。


    眾人聞言,也知曉了金夢靈的意思,都識趣的點點頭。


    彼時,葉修已經被商會修士引到了一間雅室。


    比起他上次乘坐仙舟的待遇,要好上無數倍。


    記得上一次他的靜室,簡陋的隻有一個蒲團。


    正當葉修準備關門時,金夢靈已經匆匆趕至。


    察覺到金夢靈身上金丹後期的氣息,葉修便站在門前,靜靜的看著對方。


    “道友您好,小女子是騰龍商會的金夢靈。


    得知今日有獬豸修士登船,便特意前來拜訪一番,看看可有什麽需要幫忙之處?”


    金夢靈走到葉修麵前,拱手作揖,不卑不亢的道。


    她的餘光輕輕一掃,便看見房間裏麵無表情的海棠,但她沒有露出半點異色,而是不動聲色的收迴餘光。


    “幫忙之處?”


    葉修上下打量了金夢靈一眼,隨即淡笑道:


    “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行程之中不要有生人前來打擾。”


    “這樣啊……”


    金夢靈微微點頭:


    “小女子明白了,接下來會吩咐下麵的修士,盡量不讓生人前來叨擾道友。”


    “多謝。”


    葉修拱了拱手,緩緩關上房門。


    金夢靈見狀,眼中閃過一抹苦笑,駐足沉思了一會兒便轉身離去。


    ……


    ……


    不多時,察覺到仙舟已經緩緩起航,遁入灰茫茫的大霧之中,海棠明顯鬆了口氣。


    “葉道友,葉齊那件事……”


    海棠猶豫了一下。


    “先別管他了,我們還沒有真正安全,先前有些遺漏之處一時間沒有考慮到。”


    葉修道。


    “什麽遺漏之處?”


    海棠愣了一下。


    “你身上或許有對方下的鉤子。”


    盞茶工夫後。


    海棠死死盯著手中已經死去的白色蠕蟲,臉頰的殷紅還未褪去。


    這條蟲子,就是從她身上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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