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萬物凋敝。


    山川河流,盡被淹沒。


    一輛輕便的馬車,出現在皚皚風雪中,底下卻沒有車輪,而是表麵圓潤的滑板。


    張文書透過車窗,看著外間的景象,輕聲敘述:“有位老鄉曾經描述過這場景,他說‘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人為魚肉;萬裏飛雪,將蒼穹作洪爐,融萬物為白銀。雪將住,風未定,一輛馬車自北而來,滾動的車輪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你們說,像不像?”


    陸永強率先開口:“像,必須像。”


    趙世清莞爾,笑著輕輕搖頭。


    仲黎黎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像的吧……”


    秦姐溫柔地替他緊了緊衣領,說道:“怎麽忽然多愁善感了,不快活的話,讓強子講幾個笑話給你聽。”


    張文書問:“小陸,你說呢?”


    陸沉沉認真地想了想,說道:“不知道。”


    眾人一聽,都樂了。


    張文書又問別人:“世清兄感覺不像?”


    趙世清笑道:“不是不像,是不好,有更貼切的。”


    張文書哈哈一樂,說道:“我猜到了。”


    趙世清吟道:“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張文書接道:“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車外的靳霖,騎著馬,聽得聲音,也開口道:“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車內的孫珂,笑吟吟也接了一句:“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仲黎黎撇了撇嘴。


    也想接的,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隻好看別人裝了。


    一首詩吟完,張文書推開車門,躍了下去。


    其他人也陸續走了出來。


    繞著馬車看。


    張文書笑道:“耿工和老蔣的手藝,還是信得過的。”


    大家並非要遠行,而是試駕。


    見了獵人部落的狗拉雪橇,哪有不動心的。


    這冰天雪地的,載人運貨,再沒有比雪橇更便利的了。


    與獵人部落相比,新文村的資源更加豐富。


    不單能搞狗拉雪橇,還能搞羊拉雪橇,還能搞馬拉雪橇,還能搞蒸汽機拉雪橇……目前手頭沒什麽雪橇,總不能老搶獵人部落的。


    講好了井水不犯河水。


    逮著人家薅,沒仇也薅成有仇了。


    耿工的興致很高。


    風雪都擋不住他的熱情。


    根據各種具體情況,搞出了各種各樣的雪橇。


    他現在看見朱穎養的雞,都想搞個迷你雪橇,讓雞拉著走。


    已經有點魔怔了。


    不過,效果真的很好。


    大批幸存者,被屍群攆著,瘋狂往南跑。


    一路上,哀嚎慘叫,許多人被啃的隻剩白骨。鮮血灑在雪地上,很快被落下的雪覆蓋。接著新的一批幸存者,又將灑上新的鮮血。


    人間的慘劇,在這個冬天,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同時,倒也能看出人類的堅韌。


    以前大家路過各個地方,都是荒涼一片,難得看到人影。從感官上判斷,世界已經死寂,人類差不多滅絕了。


    如今被喪屍攆著,才知道,犄角旮旯的地方,還藏著這麽多人。


    一批又一批,陸續南下。


    新文村已經完全運轉了起來。


    男女老少,豬狗養馬,但凡有口氣的,都投入了進來。


    雪橇這個工具,起了很大的作用。


    協戰組的馬很多。


    但村裏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騎馬。


    相較而言,還是乘雪橇更方便些。


    尤其老弱婦孺,有了雪橇的助力,也能幫上忙了。


    犬馬人幾乎傾巢而出,仗著機動靈活,跨過村鎮,穿越縣城,迎向了更遠的地方。在屍群的血口之下,救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幸存者。


    有了馬拉雪橇,狗拉雪橇,疲憊不堪的幸存者,才贏得了逃跑的機會。


    獵人部落撿了幾次漏。


    上次傳話,是有效果的,雙方並沒有發生什麽衝突。


    不過,他們也沒那麽聽話。


    常常在幸存者周圍晃悠,抽空搶奪東西。


    不殺人,純搶劫。


    似乎有人特地交代過,所以當新文村的戰士和幸存者們,在與喪屍激戰時,他們不上去幫忙,但也不會趁火打劫。


    隻有在確定大家都安全了的情況下,才會開始搶劫。


    可能是存了跟犬馬人較量的意思,想拚一拚,看看誰的機動性更強,誰的狗跑的更快。幾次的結果都不太好,被靳霖設計埋伏了,不但沒搶到,反而又被劫掠一空。


    空著手,灰溜溜跑迴營地了。


    偶爾也有小勝,從幸存者那裏,搶點東西。


    大家交手,都比較克製。


    無論新文村贏了,還是獵人部落贏了,都隻搶東西,人會放迴去。


    衝突是有的,但不激烈。


    靳霖的身影,開始頻繁出現在縣城的北麵。


    無論是犬馬人,還是藤甲人,亦或小羊人。


    都想看到她。


    有她在的地方,戰士們熱血沸騰,信心百倍。


    哪怕麵對變異種,都敢正麵硬剛。


    強者更容易激起大家的血性。


    這個老太太,已經在這段時間,數十次的激戰中,展現出了她的強大。在陸永強小故事的加持下,她的威望與名氣,迅速攀升,越過了許多人。


    現在,是僅次於張文書的存在。


    靳霖已經不單單是靳霖。


    她甚至成了某種象征。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從某方麵講,幸存者實在太渴望勝利了,太渴望有個強大的人,領著他們逃脫追殺,領著他們戰勝怪物了。


    許多人都幻想過,有個戰神一般的人物,從天而降,拯救他們。


    隻是大部分的想象力,戰勝都是高大威猛,胡子拉碴的男人。


    而現實中,戰神則是個麵色冷峻,高踞馬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懷裏,還常常坐著個可愛的小姑娘。


    張文書等人試坐的馬車,是給靳霖準備的。


    天氣實在太寒冷了。


    靳霖盡管身子骨硬朗,長時間在外作戰,也吃不消。


    所以耿工特地做了個雪橇馬車。


    內部寬敞舒適,保暖效果出色。


    外部堅固剛硬,防護效果同樣出色。


    配了最出色的幾匹馬,當然,還配了最出色的馬夫——楊誌,為她趕車。


    這一日傍晚。


    在縣城的邊緣,又迎來了一波幸存者。


    男女老少,足足大幾十人。


    後麵跟著屍群,裏麵還藏著變異種。


    葉玄騎馬走近,沉聲說道:“組長,雪橇都用完了,短時間內已經無法調動了……”


    靳霖從馬車中走出來,站在轅上,看了看眼前的情況。


    身邊隻剩下十餘名戰士。


    本來已經準備迴營,卻突然又遇到了新的幸存者隊伍。


    事情變得有點棘手。


    楊誌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媽,宋江說,盡力而為,不要涉險……”


    靳霖冷哼一聲:“用你教我麽?”


    楊誌聞言,不敢多說。


    葉玄看著屍群越來越近,皺著眉說道:“組長,這次怕是救不了了,咱們撤吧……人手太少,變異種靠的近了,咱們也會有危險。”


    馬匹噴著響鼻,白霧冒出。


    似乎感應到了危險,四蹄踏動,焦灼不安。


    靳霖說道:“靠近人群。”


    楊誌急了:“媽……”


    靳霖眯了眯眼睛,殺氣騰騰。


    眾人不敢多言,擁著她的馬車,靠近了人群。


    幸存者隊伍,已經筋疲力盡。


    尤其女人和孩子,滿臉死氣,似乎已經準備放棄了。


    見著馬車和騎兵,似乎又有了點生機。


    靳霖喊道:“誰是頭領,出來說話!”


    人群寂靜,不知該如何動作。


    過了幾秒,一個年約四十的男人,站了出來,說道:“是我。”


    靳霖看了看越來越近的屍群,說道:“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們這樣跑下去,全都會死。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


    她伸了伸手,葉玄將一柄長槍遞到她的手裏。


    靳霖卻看也不看,直接甩在了男人麵前,插進雪中,說道:“給你們一個讓妻兒老小活下去的機會,是男人的,拿起武器,轉過身,與喪屍決戰,死在這裏!”


    眾人麵色陰晴不定。


    尤其男人們,麵容扭曲,忽然收緊,忽然放鬆。


    靳霖麵無表情,冷聲說道:“你們還有三十秒時間休息,調整一下……沒有別的選擇,要不全死,要不死一半!”


    她一揮手。


    戰士們從馬上,或者從馬車裏,抽出長槍,紛紛甩在地上。


    那位首領,麵色變幻。


    最終一咬牙,拔起了長槍,說道:“好!”


    靳霖點點頭,吩咐葉玄:“讓人領著女人和孩子,繼續往前走……其他人注意了,如果看見哪個男人敢跑在前麵的,格殺勿論!”


    騎兵們齊聲應是。


    那些還心存僥幸的男人,徹底沒了選擇。


    靳霖轉頭,看了看遠處。


    那裏人影晃動。


    楊誌說道:“是獵人部落那群貨,又準備撿漏呢。”


    靳霖對楊誌說道:“你騎馬過去,跟邱西瓜說,讓他們幫忙,把孩子和女人,帶到新文村……”


    楊誌詫異:“他們?媽,你糊塗啦,那個臭水果,不來搶劫又不錯啦!”


    靳霖冷哼一聲,說道:“你跟他講,幸存者的東西,都給他!今天幫這個忙,我念他的情。下次再捉住他,我還放他迴去;若是不幫,下次捉住了……”


    楊誌問道:“咋樣?”


    靳霖說道:“就問問他,他這個西瓜,剖成幾瓣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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