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突兀又急促的慘叫。


    戛然而止。


    有人被擊中了,下意識地慘叫,嘴巴卻又及時被人捂住了。


    三人在照麵的瞬間,立即躍開,躲到了樹後。


    薛甜甜捏著一柄匕首,緩緩唿吸。


    對麵的人很強,並非一群草包。


    她甩出第一柄匕首後,大地重新被黑暗籠罩,雙方都看不清彼此。原想著對麵會慌亂嘈雜,她將聽聲辯位,借機甩出新的匕首。未曾想他們這麽能忍,這麽果斷,倒是挺棘手的。


    張文書摸了摸自己的麵頰。


    有些濕意,隱隱作痛。


    方才箭矢激射而來,他雖反應迅速,到底被尾巴掃到了些。勁風所及,割出一條口子,有些血液流出。


    電光閃過。


    雙方人馬,或正或側,都靜靜立在樹後,隱藏著身形。


    沒人跳出來進攻,都很有耐心。


    外人若看去,這片樹林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而經驗豐富的人明白,越是寂靜,越是殺機四伏。


    又一道電光閃過,如白晝閃過。


    張文書三人,相互看著。


    在這短暫的明亮之時,長槍靠在樹上,他伸出左手,在空中畫了個弧線,右手豎了個三的數字。


    於是,在第三道電光閃過之後,三人突兀地躍出,向前奔去。


    三四步之後,又突兀地躲在樹後。


    這一番動作,兔起鶻落,乍起乍止,令人來不及反應。


    第四道電光閃過,黑暗之中,三人有複前行。


    聽得“嗡”“嗡”震弦之聲,弓矢“嗖”“嗖”激射,插入了遠處看不見的地方。對方隻是聽得動靜,隨手發箭,準頭確實差了點。


    這是張文書想要的結果。


    聽聲音,對麵大約三四把弓弩,而箭矢不可能無窮無盡。再射幾輪,箭矢便會用完,到時候弓弩就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還不如燒火棍好用。


    而且,他需要拉近距離。


    一旦近戰,生死立分,而優勢在我。


    他能感受到,薛甜甜的怒氣,已難以遏製。而他見過薛甜甜殺人,知道貼身肉搏,這女人是如何恐怖。


    至於陸沉沉,給他時間……張文書相信,他能砍掉這裏所有人。


    “哢嚓!”


    雷電擊在樹梢,火光一閃而逝,樹枝跌落,嘩嘩作響。


    三人又一次前奔。


    “嗖”“嗖”連響,陸沉沉悶哼一聲。


    箭矢擦著臂膀激射而過,帶走了一塊肉,鮮血汩汩而出。


    他摸黑撕下衣服,將臂膀勒緊,簡單包紮。


    距離近了,危險度也增加了。箭矢射來,能躲避的空間越來越小,而對方的精準度卻會越來越高。而一旦被射中,立刻便會失去戰鬥力,甚至失去生命。因為即便強如陸沉沉,依然是血肉之軀,根本無法硬抗利刃箭矢。


    計劃得繼續變。


    借著短暫的電光,張文書躍到了薛甜甜身邊。


    天雷轟轟,震耳欲聾。


    他伏在薛甜甜耳邊低語。


    薛甜甜微微點頭。


    於是,薛甜甜捏著匕首,微微側出了半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要將這黑暗看透,用殺意逼出那些魑魅魍魎。


    電光亮起。


    張文書和陸沉沉躍出,又跨前了一步。


    對麵的樹後,閃出半個身影,端著弓弩,抬手便欲射擊。


    “唰”的一聲,明晃晃的匕首,已插在他的喉嚨上。


    薛甜甜嘴角彎出冷笑、


    那人應聲而倒,弓弩摔出,隻喉嚨中發幾聲出血液與氣流交匯的聲響,然後便再無動靜。


    張文書和陸沉沉選擇在明亮時往前奔。


    太近的距離,已經不允許他們憑著模糊的印象抹黑前行,那樣隨時會因為微小的誤差,被敵人射殺。而他們每次跨越的間距,也在縮在,從三四步,變成了一步。


    當然,太近的距離,同樣給了薛甜甜機會。


    極短的空間裏,她的匕首,會比箭矢更快。


    她就這樣靜靜地立在那裏,手捏著匕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前方,電光拉長了她的影子,仿佛一尊魔王。


    張文書與陸沉沉又躍前一步。


    樹後弓弩伸出。


    “刷”的一聲,明晃晃的匕首,插在了握弩的手上。


    弓弩落地,有人痛苦地哀叫。


    隨即沒了聲音,但那壓抑著的疼痛,是眾人可以想象得見的。


    張文書和陸沉沉,再次向前。


    卻無人攻擊。


    電光閃爍的間隙,樹林又恢複了寂靜。


    薛甜甜一動不動,盯著敵人露出的任何一個破綻。


    誰都知道,她身上不可能帶著十幾柄匕首。或許,她手裏捏的就是最後一柄;又或許,她手裏根本已經沒有匕首了,她在虛張聲勢!


    隻要對麵幾個人同時露麵,就能輕鬆地破解這招。


    難就難在這裏。


    這是心理戰。


    贏很簡單,難的是誰願意為這贏付出代價。


    誰來賭她甩的準不準?誰來賭她還有沒有匕首?誰來賭她在同時露麵的敵人裏,選擇殺誰……數字是很容易計算的,但涉及到自己的性命,就會成為無解的難題。


    誰都想著別人犧牲,然後自己來完成後麵的擊殺。


    就在這猶豫不決的時候,張文書與陸沉沉終於到了地方。


    “哢嚓!”


    電光之下,雙方看見了彼此。


    樹後是個虯髯大漢,大叫著,揮舞巨斧,向陸沉沉劈來。陸沉沉眯著眼睛,一個錯步上前,兩人位置互換。


    大漢的巨斧連著手臂,被幹淨利落地削掉,飛向半空。


    “啊……”


    淒厲的慘叫響徹山林,甚至壓過了雷鳴。


    肢體斷處,鮮血噴灑。


    “死!”


    陸沉沉迴手一刀,寒光閃過,頭顱飛起,聲音立時止住。


    而敏銳的直覺,讓他劈出一刀後,立即向後躍起。鋒利的長刀,貼著他的衣服掠過,帶起陣陣寒意,砍在了樹上,發出“鐸”的一聲。


    偷襲的人,一擊不中,拔刀就往邊上衝去,以免陸沉沉追擊。


    現場又恢複了寂靜。


    黑沉沉的,仿佛深淵。


    所有人都站著一動不動,等待著下一次光亮。


    “哢嚓!”


    雷電閃過,七八個人衝出,與張文書和陸沉沉戰在了一起。


    叮叮當當,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有人大喝,有人悶哼,有人慘叫……亮光一閃而逝,黑暗降臨,現場再次恢複平靜。所有人仿佛木偶,靜靜立著,絕無多餘的動作。


    沒人會在黑暗中亂砍亂叫。


    那隻會暴露自己,被人一刀宰了。


    大家連喘息都盡力控製著。


    “哢嚓!”


    短暫的白晝再次降臨。


    “叮叮當當”


    “死!”


    “操你媽……”


    “殺了他!”


    “……”


    山林中的殺戮,仿佛一場特別的戲劇。


    黑暗時便是中場休息,大家無聲無息。


    短暫的光亮,才是大家的表演時間,所有的咒罵,情緒,殺戮,血腥……都集中在這幾秒之中。精彩極了,同時也慘烈極了。


    “哢嚓!”


    薛甜甜不知不覺間,已加入戰團。


    細長的利刃,紮在一個年輕男人的眼窩裏。


    “啊……”


    她用力一推,透腦而過,聲音戛然而止。隨即抽了出來,猛力一甩,鮮血形成一條弧線,灑在黑暗之中。


    敵人原以為她會待在遠處,趁機用暗器殺人,卻未想她明目張膽加入團戰。


    但有些人的猜測是對的,她的匕首已經用完了,剛才確實是在虛張聲勢,這些人錯過了獵殺的最好時機。當然,此刻即便想明白,已沒有任何意義。


    現場再度平靜,大家看不見彼此,但血腥氣濃的化不開。那些死去的人,尚在流血,浸染著這片土地。


    張文書臉上一涼。


    他摸了摸。


    似乎開始要下雨了。


    殺戮還在繼續,等待下一次光亮,不知誰會受傷,誰會倒下。


    就在雙方等待的時候,淩亂的腳步聲,和猙獰的嚎叫聲傳來。


    不分敵我,所有人都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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