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炊煙,隨風飄浮。


    吃飯的地方,便放在了外麵。


    小胖墩撿拾雜物,放置在一邊;陸沉沉提著掃帚,將地麵掃平;陸黎黎拿著抹布,擦淨桌椅;薛甜甜端來菜,依次擺上;張文書幾人也洗淨了手,盛了飯,端上了桌。


    眾人圍坐在一起。


    熱熱鬧鬧,便仿佛兒女迴家探望父母,吃個團圓飯。


    王正才開心極了。


    “太可惜了,原是有酒的,隻是平日晚上我老睡不著,總要喝點才行,喝著喝著便沒了。今天你們來了,本該要喝點才好的,唉……”


    他坐在桌邊,感覺有些遺憾。


    姑娘們笑嘻嘻地勸他不必在意,沒人愛喝酒。


    張文書則笑了笑,說道:“等下迴吧,咱們尋些酒迴來,再好好暢飲。”


    桌上菜色,尚算豐富。


    南瓜切絲,清炒了一盤;洋芋切塊,鈍了一盤;風幹的野雞肉,剁碎紅燒;鮮魚煮湯,熬了半鍋……最主要的是,蒸了一鍋米飯。


    菜倒在其次。


    無論是蔬菜,還是肉類,眾人平日裏沒少吃。


    但米和麵接觸的實在太少了。


    前次去超市,裏麵存貨很多。張文書也的確拿了,可惜是放在購物車裏,最終丟棄在了半路上。


    而稻田尚未收獲。


    故而聞著這鍋米飯的香氣,大家口中生津。


    已下意識地在腦海裏想象,顆顆大米,軟糯香甜的味道。


    待王正才捧起飯碗,眾人正式開動。


    安靜而迅速,隻剩碗筷碰撞之聲。


    都差不多吃完第一碗飯之後,這節奏才稍微放緩,飯桌上開始熱鬧起來。眾人邊吃邊聊,終於像是聚餐的模樣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大家相視,不過半日。


    但此際卻仿佛親人,沒有半分拘束。


    大概是環境使然,在滿是喪屍的世界裏,遇著善良的人,親切之感,難以言喻。


    “老王,這野雞是你捉的麽?”


    張文書啃著雞脖,好奇地問道。


    王正才自己倒吃的不多,樂嗬嗬地看著大家吃。不時給大家夾個菜,尤其小胖墩,碗裏堆的滿滿的。


    “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哪有這本事。”


    他聞言搖頭,笑著迴了一句。


    “那……”


    張文書止不住好奇。


    王正才解釋:“都是大黃它們捉的,包括剛才的魚。我種些蔬菜糧食,是沒什麽問題的,肉食都靠的它們。”


    “大黃?誰呀?”


    陸沉沉咬著雞肉,抬起頭問道。


    張文書卻已猜到了,指了指在桌邊打鬧的大黃狗,說道:“就是這隻吧?”


    王正才點頭,對著狗喚了一聲,順手夾了塊骨頭扔出去。大黃狗原地起跳,迅捷地叼住了骨頭,平穩落地,走至一旁啃骨頭去了。


    陸沉沉長長地“哦”了一聲。


    又好奇地問:“狗能抓魚?”


    忽然想起大黑狗,這貨是老鼠,刺蝟,黃鼠狼,魚……都能抓,看著也不是什麽特殊犬種,大是大了點,不過應該也就是普通的土狗。


    它既然能抓,別的狗豈不是也能抓?


    “能抓一些”,聊起狗,王正才興致很足,說道:“我這輩子也沒什麽愛好,就愛養狗,當日非要從城裏迴來,也有這個原因。”


    張文書和趙事情下意識地對視。


    “你這狗,似乎不大一樣”,張文書也學著他,向狗群扔了雞骨頭,被一隻小花狗接住,說道:“我們來的時候,還將我們圍住了,似乎特地訓練過。”


    王正才哈哈一樂。


    頗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慨,說道:“自然是要訓練的,以前隻當時玩的,沒少被我老伴埋怨,自己都舍不得吃,有好東西都喂了狗。誰知道災變來了,能活下來,全靠這些小家夥了。它們很好,打倒了活死人,護我周全,給我找吃的,陪我聊天解悶,一直陪著我……”


    聽的眾人頗有些羨慕。


    這亂世裏,有這麽一群忠心耿耿的狗子跟隨,讓人心裏感覺溫暖。


    狗子不是人,沒什麽別的訴求,也不準備從你身上得到什麽。就是陪著你,保護你,希望你安全地活下去。


    眾人閑聊著,吃完了所有東西。


    又坐了許久。


    起身告別,王正才頗為不舍,出言挽留,希望大家住一宿。


    “營地裏還有夥伴,晚上不迴去的話,他們會很擔心”,張文書看著老人,輕聲與他解釋:“還是得迴去一趟,再有,那邊雖也偏僻,到底不比這裏在深山中安全,總要看看才放心。如今知道了這地方,今後來往方便,大家見麵不難。”


    眾人還勸了勸,希望王正才能跟他們一起走。


    王正才婉拒了。


    他也想著跟年輕人待在一起,熱熱鬧鬧的。


    但一時之間,還不願離開這篇土地。


    稻草人還在莊稼地裏驅趕鳥雀,他如何能離開?


    眾人揮手告別。


    老人領著狗子們,送了又送。


    最後立在小山上,目送他們離開。


    眾人迴首,那個人影始終待在山頭,看著他們遠去,直至被樹木完全遮住。


    一行人吃飽喝足,優哉遊哉地往迴走。


    深山之中,可探索的空間還很大。


    但今日收獲頗豐,尤其遇著王正才,餘興已盡,心滿意足,不必再繼續探尋了。


    “老張,他老婆這樣掛在上麵,好麽?”


    陸沉沉想起稻草人,總感覺怪怪的。


    其實大家都感覺怪怪的。


    張文書想了想,也是一聲歎息,說道:“他心裏有數的,應該沒什麽事。他不願跟著我們走,我看,大部分原因在這裏。”


    王正才是個細心的人。


    並且很念舊,無法割舍下過往。


    所以明知自己的老伴,其實已死去了,卻仍然不願結束其行動能力,將其掩埋。同時,他又不是個心裏陰暗扭曲的人,所以還想著自己的喪屍老婆能盡量發揮點作用,至少可以幫忙看看莊稼。


    即便被人瞧見了,也沒有藏著掖著。


    但他明白,自己一個人獨守此處是一迴事,與別人一同生活是另外一迴事。其他人不可能同意,與喪屍共同生活的。


    如果有一天,他願意離開此地。


    便是意味著,他要放下過往,去尋求新的希望。


    仲黎黎有些感傷,說道:“本來見著喪屍,感覺很恐怖,臨走的時候,再抬頭看那稻草人,卻隻覺得難過。”


    張文書笑了笑,說道:“老王的思路倒是好的,我們田地裏的莊稼,可沒少被飛禽走獸偷盜走。若是有個可怕的喪屍放裏麵,說不定真能起點作用。”


    也就是說說而已。


    他們並不主張與喪屍和平相處。


    怪物畢竟是嗜血的,沒有理智可言,一個不小心,便可能造成人員傷亡。如今人類是稀缺的物種,可經不起折騰。


    再有,飛禽走獸也在進化。


    放個喪屍稻草人,剛開始大概能有些作用,時間長了則未必。等這些動物識破了喪屍無法移動,估計就不怕了。


    “等等,有聲音……”


    陸沉沉忽然豎起了手,示意大家靜止。


    “野雞?”


    仲黎黎雙目一亮,取下弓矢。


    陸沉沉卻未迴答,放輕腳步往前走。


    穿過遮蔽的樹林,是一片低矮的植被。眾人受其影響,也放慢腳步,輕輕跟上。耳邊隱約是唿嚕唿嚕的聲音,不知是何物。


    卻見白色碩大的身影,出現在茂密的植被中。


    “這……豬?”


    仲黎黎一愣,感覺有些熟悉。


    兩頭體型巨大的白皮豬,正低頭覓食,身邊圍了一圈小豬仔,也都唿嚕唿嚕地吃著東西。無論大小,嘴上似乎十分有力,輕鬆將土層拱開,啃咬植物的根莖。


    仲黎黎是認識豬的。


    之所以發愣,是因為這豬,與她記憶中已不大一樣。


    倒是沒有如張文書前次所說,長出獠牙,但是毛發濃密,遮蔽住了全身。也並非圈裏養的幹淨模樣,大概是常常滾在泥水中,身上沾滿了爛泥,幹了之後,緊緊貼在皮膚上。


    最大的唿嚕聲,忽然停止。


    那頭巨大的豬,似乎感知到了眾人。


    轉過腦袋,碩大的頭顱上,傷痕累累,大概是經過了許多次驚險的戰鬥。


    另外一頭,也轉過了身。


    小豬仔們迅速地躲在了它們身後,一半的身子,藏在茂密的草叢裏。


    現場陷入了寂靜之中。


    趙世清等人思緒尚還淩亂,對於這種事,沒什麽概念。


    張文書則表情嚴肅,眉頭皺著。


    “老張……”


    陸沉沉拔刀在手,沒有轉頭,輕輕喚了一聲。


    他們捕捉過許多動物,魚蝦之類不算,兔子野鴨野雞可不少。但這種體型巨大的,還沒什麽經驗。


    陸沉沉目測了一下。


    這渾身的肉,可是夠吃很久的。


    若是能宰了這頭豬,估計得現場分割,大家都背負一部分。即便如此,想完全帶迴去,估計也很難,實在太大了。


    他添了添嘴唇,想詢問一下張文書的意見。


    張文書看著兩頭豬,不敢有多餘動作,輕聲說道:“咱們輕輕往後退,動作慢點,繞開一片,換條路走……”


    “嗯?”


    陸沉沉有些詫異,轉頭看來。


    此時仲黎黎按照指示,收起弓箭,向後退去,卻一腳踩滑,“啊”的一聲,向一邊摔去。陸沉沉受驚,趕緊去扶。


    這一動作,卻瞬時打破了對峙局麵。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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