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令人心胸開闊。


    周遭的聲音很洪亮,貫徹天地。


    一聲接著一聲,一聲壓過一聲,四麵八方,無窮無盡。


    這聲音不知何時起的,卻因太過自然,而被眾人忽略。經張文書這一提醒,大家方才醒悟,周圍已是聲音萬千,此起彼伏。


    陸沉沉驚喜,說道:“青蛙!”


    他們平日裏下籠,逮魚摸蝦,也會遇著青蛙。


    因為肉質鮮美,大家都非常喜歡。不過平日遇見的少,即便捕捉,也隻是順帶的事,每次能尋到幾隻,便算好運氣了。


    像如今這般聲音鋪天蓋地的,十分少見。


    張文書是有經驗的,幼時在鄉下,大雨後池塘水窪處必有聲響。不過那時候有吃有喝,還真的沒人想著捉青蛙。鄉下人也知青蛙有益,還編出許多傳說,不讓孩子捕捉和虐殺。譬如青蛙是老天爺的使者,殺青蛙老天爺會生氣,降下雷霆暴雨。


    “同誌們”,他立定腳步,看了一眼四周,說道:“左右便有水窪,咱們就從此地開始吧。方法也簡單,循著聲音去找就是了。雨下了大半天,咱們天黑之前必須迴到住所,所以,時間緊,任務重,務必打起精神,努力捉蛙!”


    一番奇怪的動員演講。


    眾人卻紛紛響應,鬥誌昂揚。


    饑餓的經曆,往前推幾天,還是每天必然上演的節目。沒有誰比這些末日幸存者,對食物的渴望更加強烈。


    “開工!”


    張文書揮手,戰鬥正式爆發。


    這裏表現突出的,主要還是陸沉沉。小夥子眼疾手快,往往身子下蹲,伸手一抓一握,青蛙便無路可逃。


    小胖墩也不錯。


    剩餘的諸人就乏善可陳了。


    尤其徐真,她倒是不怕青蛙和蛤蟆,可動作跟不上,一路追著跑,跑著跑著便跑沒影了,白忙活。所以力氣沒少出,收獲卻可憐。


    青蛙也不是什麽傻蟲子,什麽人都能手到擒來。


    離的遠便大聲叫喚,離的近便悄無聲息。


    躲在草叢裏,不費點功夫,真不容易找出來。


    “叔,蛤蟆要麽?”


    小胖墩捉了個大家夥,捏著它的脊背,跑來詢問張文書。


    張文書將手裏的青蛙扔進筐裏,蓋上蓋,看了看他手裏的玩意。嘴大屁股大,皮膚青黃色,身上遍布黑色條紋與黑色點點,整個身體疙疙瘩瘩,非常醜陋。


    他自然是不怕蛤蟆的。


    不過看著這坑坑窪窪的模樣,還是感覺有點別扭。


    “蛤蟆肉是可以吃的,不過皮膚和內髒有毒”,張文書搖搖頭,說道:“先捉青蛙,把這醜八怪扔了,等哪天食物短缺了,再來尋它。”


    於是,這蛤蟆因為長的醜,逃過了一劫。


    所以長的好看自然占便宜,但有時候長的醜,也未必就沒好處。


    至少,周圍漂亮的大長腿青蛙,都在陸續地被投入筐裏,在劫難逃。


    一群人沿著水窪草地,一路往前,邊走邊捉。得益於團隊最高戰力陸沉沉同誌的積極貢獻,捕捉速度很快,大家的筐裏已慢慢有了重量。


    “我小時候,周遭的青蛙司空見慣”張文書領著大家前行,邊閑聊著,說起往事:“但真沒見誰吃青蛙,老感覺吃這玩意不道德。長大了倒是吃了不少幹鍋蛙,火鍋蛙,炭烤蛙……不過那都是牛蛙。”


    大家沒在意他怎麽分析青蛙與牛蛙的區別,而是在迴憶剛剛三種做法的滋味,接著唾液不自覺地分泌,止不住流口水。


    “徐大嫂,我們能做麽?”陸沉沉咽了一下唾沫,問道。


    徐真想了想,說道:“材料不夠,不過可以試試,再怎麽樣,總比清水煮著強。”


    陸沉沉聞言,露出笑容,埋頭繼續抓蛙。


    “不過呢,我知道這玩意是能吃的”,眼見著收獲漸豐,張文書頗為滿意,心情很放鬆,開始了習慣性的胡拉亂扯。


    “這話從何說起呢?其實要從李連傑說起。當時他身受重傷,被少林寺的和尚救了。和尚們知道養傷要補充營養,於是一群人趴地上跳來跳去捉青蛙,剁了熬粥給他喝。效果還挺好,李連傑後來活蹦亂跳的。


    還有呢,我感覺吃青蛙也挺浪漫。這事也比較久遠,以前華山派的大弟子令狐衝先生,與魔教的聖姑任小姐相遇,兩人都有傷在身。令狐先生就用獨孤九劍,宰了青蛙,大家烤著吃。兩個人由此開始了愛情之路,夠浪漫吧?


    不過任小姐手藝太差了,烤個青蛙都能烤焦。


    江湖上真說廚藝出神入化,倒要數黃蓉第一。她也做過青蛙的菜,不過一直都喊田雞,我小時候不懂,以為真是一種雞呢。洪七公是很喜愛,聽說當時吃了……”


    一路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小胖墩聽的雲裏霧裏,不知所雲。


    餘人也不時湊幾句嘴,倒勾出了不少往事記憶。


    大家破衣蔽體,東躲西藏久了,慢慢地真當自己是野人,或是老鼠了。被話勾動往事,才忽然又想起,以前不是這樣的。


    人類有過燦爛的文明,大家有過尊嚴的生活。


    此時,卻聽一陣撲棱棱煽動翅膀的聲音,並伴隨咯咯鳴叫。


    眾人不禁抬頭望去。


    一隻毛羽淡黃的母雞,低空掠過,繼續向前滑行。後麵則是脫離隊伍的大黑狗,嘴角尚沾著雞毛,看來是失手了,此時還在猛力地追逐。


    母雞撲騰著翅膀,不時落地,借助著前衝之力,複又低空飛行。


    涉過淺水窪,大黑狗攪起水花,終究是沒追上。


    目送母雞飛走,垂頭喪腦地迴歸隊伍。


    “這雞……家養的吧?”蔣德金愣神,忽然說了一句。


    他是見過野雞的,毛羽華麗,顏色繽紛。雖然在人類的稱唿裏,野雞不是什麽好詞,但長的卻是真漂亮。


    張文書說道:“隻能說是家養的品種,如今算是實實在在的野雞了,現在哪還有人養。”


    陸沉沉好奇,說道:“這家養的品種,在野外也能生存?”


    張文書嗬嗬一笑,說道:“你也是家養的,不是照樣活到今天?恐龍的世界裏,流傳著一句話,‘生命自會尋到出路’,世界變了,其實生物也會跟著變的。至少,我家裏養的雞,沒見過能這樣持續飛的。”


    老蔣點頭,表示讚同。


    他親自養過雞,養過鴨,對這些還算了解。圈養的雞,不可能飛的這麽有力。在荒野裏生存,這些動物在變化,以適應新的環境。


    張文書說道:“意識不能停留在災變前,那時候這地方哪有什麽野生動物。現在不同,我晚上也不敢隨便外出,喪屍隻是原因之一,我還擔心野生動物在快速繁殖,有些大型掠食動物,已經開始重新爭奪新世界裏的角色位置了。”


    植物茂盛,草木生長,給食草動物提供了食物來源。


    食草動物的大量出現,又為肉食動物的繁殖提供了基礎。


    “我上一次逃亡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豬”,他活動一下身體,短暫地停頓,然後邊走邊說道:“皮膚是白色的,就是我們以前常見的,家裏養的那種。後麵跟著一群小豬崽,很可愛,看著很有食欲。”


    陸沉沉看了看小胖墩,見他在聚精會神地聽故事。


    不知道時間久了,這小子會不會對“可愛”有什麽誤解。


    張文書繼續說:“跟我一樣有食欲的,還有一隻狼。我不知道哪來的,長長瘦瘦的,步履輕盈,我之前沒見過狼,但一看到,我就知道肯定是。這家夥大概是想偷偷叼一隻豬崽,結果估計不在你們的預料之中。”


    他稍作停頓,看了看眾人。


    “就是那種皮膚白白,肥頭大耳的家豬,你們想象不到,嘴裏竟然長了獠牙。把狼頂在樹上,一次又一次撞擊,後來把樹都給撞斷了。最後還咬著狼的身體,撕扯了很久,直至這狼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歎息一聲,說道:“我那時候餓極了,也想獵一隻豬崽的,後來想想自己體力跟不上,這玩意又這麽兇殘,還是溜了。最後,靠著吃草根撐下來的。”


    還真是心酸往事。


    躲在城市角落裏的人,這種事見的不多。


    但說生物變化,也不是沒有。


    至少陸沉沉見過成群結隊的流浪狗,也不能說流浪狗了,應該就是野狗,圍獵幸存者的。真的有人被撕咬著拖走,吃的骨頭都不剩。


    那些狗,可不是從荒野來的,而是城市裏本來的家養犬蛻變的。


    “不過,今天看到這母雞,我有了新的想法”,張文書來了興致,笑著說道:“這段時間咱們都在抓魚和捕捉一些小型動物,我在想,其實可以試著做一些工具或者武器,狩獵一些大的東西了。”


    比如,做一張弓。


    讓他去射熊,射虎,暫時還沒這個膽子。


    但去射隻老母雞,總不能什麽問題吧?


    陸沉沉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眼睛一亮,嘴角帶笑。說打獵呢,他比張文書興趣大多了。老張是為了養活大家,才殫精竭慮找食物的,若隻為了他自己,這貨才懶得忙活呢。反正養活他自己一個人,挺簡單的。


    “都看看筐裏的空間還有多少,差不多話,咱們就暫停,該去找別的東西了。”


    張文書提醒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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