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你不會真的想和她人生圓滿吧?”


    張文書見他繞來繞去,手裏的刀伸了又縮,縮了又伸,腦門上已經微微見汗,卻始終沒把喪屍幹掉。


    陸沉沉沒好氣地說道:“屁,她轉來轉去的,我沒法下手呀。”


    他手中的刀,長度有限,想宰了喪屍,就得蹲下身子。但又不敢靠的太近,以免被扯住了,摔進坑裏。


    偏偏喪屍還有一定的活動能力,轉來轉去,雙手亂抓。他試著出了幾刀,大都斬在了手上,可這玩意兒不怕疼,砍在手臂上沒用。


    張文書歎了口氣,說道:“行吧,你站後麵去,我待會兒把她固定住,你就出刀。”


    說完,提著棍子,雙手緊握,凝神靜氣。


    衝著喪屍喊了一聲:“喂!”


    喪屍受聲音幹擾,轉頭衝著他,張嘴吼叫,齜牙咧嘴。若非被困坑底,此際怕早已衝過來,將他撕成碎片。


    張文書卻已出棍。


    隻見棍子往前一遞,自她口中而入,往前猛衝。


    力量之大,帶著喪屍身體傾斜,雙腳更短暫的離地,踉蹌後退。腦袋猛然撞在另一邊的坑壁上。牙齒斷了數顆,一齊被棍子抵進嘴裏。


    她雙手亂劃,身體卻再無法動彈。


    欲發出嘶吼,卻已做不到。


    這木棍到底是鈍的,若是削尖了,憑這一衝之力,或許能直接貫穿喪屍的腦袋,而不必再想辦法處理。


    “動手!”張文書說了一句。


    陸沉沉還在發愣,聞言“哦”“哦”連聲,終於是反應了過來。忙走到另一邊,一刀斜出,劈下了喪屍的小半個腦袋。


    本來張牙舞爪的喪屍,立刻便委頓起來,不再動彈。


    張文抽棍而出,她即滑倒,躺在了坑底,再無動靜。


    “這陷阱不能用了,埋了吧。”


    本想捕獲些獵物的,誰知道竟是喪屍,這玩意不能吃,實在晦氣。


    任其躺在這裏也不行,誰要是摔下去,太過驚悚,也不人道。又擔心血腥氣引來野獸,或者什麽其它玩意,還是埋了安全。


    卻見小陸捧著刀,呆呆出神。


    “怎麽,看這腦漿子不錯,想舔一口?”他忍不住笑道。


    陸沉沉卻不接話茬,反而舒了口氣,說道:“這一刀之後,我有種新的體悟……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我感覺自己在產生蛻變。”


    張文書卻苦笑不得,說道:“兄弟,大災變以來,沒有外星人,沒有係統,沒有異能……我早試過了。這是現實世界,一頓不吃就會感覺餓,你說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脈?”


    “比喻,比喻,一種修辭手法。”


    “好吧,就是不知道打通了之後,挖土會不會快點……”


    兩人一動手,將坑掩蓋,累的渾身是汗。


    陸沉沉精神上,卻還是頗為亢奮。


    他的氣力,從小便很大,行動也素來迅捷。這段時間表現的一般般,是因為總吃不飽,每天無精打采。在麵對喪屍的時候,內心充滿了恐懼。


    大災難之後,幸存者或多或少都接觸了喪屍。


    說實話,大部分的結果,都是一場災難。


    麵對嗜血的怪物,力氣巨大,雖然行動相對遲緩,但牙齒尖銳,形象可怖,有多少人能勇敢地麵對,並將其擊殺?


    陸沉沉之前的經曆中,數次與喪屍遭遇。


    一群人,哪怕隻遇見一個喪屍。


    也會驚慌失措,然後烏泱泱地尖叫逃竄。


    真正去抵抗與鬥爭的,屈指可數。


    大家都在逃亡,能跑多快有多快,至少,要比身邊的人快。


    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恐怖的氛圍中。


    而每個人的心裏,都被恐懼的濃雲占據。


    陸沉沉今天忽然感覺,一縷光,穿透濃雲,照射了進來。恐懼的天空,出現了裂縫,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終至潰散。


    處理完了喪屍,兩人離開。


    張文書卻顯得沉默許多,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陸沉沉見他不說話,主動問道:“怎麽了?”


    張文書聞言,愣了一下,慢慢反倒有些釋然:“我剛才在想,這地方其實不錯,離市中心遠,危險小。有水有地,怎麽都能活下去。除了寂寞些,也沒什麽不好。”


    “對呀”,陸沉沉迷糊,說道:“很好呀,怎麽了?”


    張文書問他:“你感覺這喪屍是哪來的?”


    “肯定是從……”陸沉沉沒想那麽多,脫口就要迴答,可是話說了一半,他發現自己也不知道,隻好說道:“從哪來的?”


    張文書說道:“你們那晚路過,引來了喪屍,後來喪屍又跟著走了。他們總在追逐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晃悠到什麽地方,也很少會單獨走那麽遠的路。”


    陸沉沉明白了。


    偏僻的郊區,安全了這麽久,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隻喪屍,這事情本身就很詭異。那麽情況無非兩種,一是城市裏的群屍在漫遊,擴散到這裏了;二是有人路過,或者待在這地方了,把喪屍給引過來了。


    但兩個種情況的結果,其實大同小異。


    群屍擴散過來的話,證明除了剛剛處理掉的那隻外,周圍已經差不多都是喪屍了,隻是密度沒城市裏那麽大而已;有人引過來的話,也一樣,那麽遠的路,喪屍又有嘶吼的習慣,可能隻來了一隻麽?


    張文書卻笑了笑,說道:“剛剛想著好不容易安定一段日子,可能又要搬家了,有點可惜。但想想,這個世道,葬身屍腹的人多了去了,搬家雖然可惜,但也比沒命了強。”


    輪到陸沉沉沉默了。


    他雖然是剛來,但確實很喜歡這個地方。


    盡管打算休整之後,去尋找庇護所,卻不想這麽快就離開。


    “算了,不想這個了”,張文書擺擺手,卻看得很開,說道:“喪屍來了便來了,數少就殺,數多就跑。目前的主要事情,依然是解決溫飽問題,餓死的人估計比被咬死的人多的多。”


    陸沉沉想想,也樂了。


    還真沒必要患得患失,日子過的再差,有之前那麽差麽?


    之前可是幾次想要自我了斷。


    目前,至少,自己很想活下去。


    張文書領著他在草叢裏穿行,走走停停,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亂世不宜矯情。


    他們摘了些野果和野菜。


    陸沉沉沒這方麵的經驗,一眼看去全是草,他對吃草是沒什麽欲望的,而且也知道根本無法消化。但經過張文書的講解與辨別,會發現,野外的食物實在是太豐富了。即便沒有獵物,也不是活不下去。


    他將野果塞了幾顆放嘴裏,也不曾洗,隻是簡單擦了一下。


    甜度不高,有點偏酸。


    不過他已經很滿足了,這個時候,難道還期待著吃蘋果,梨子,西瓜,車厘子麽?明顯不現實,相比較而言,野果也不錯。


    然後張文書會隨手做一些陷阱。


    有大有小,有簡單的,有複雜的,不一而足。


    “再翻過前麵這道坡,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了。”


    張文書駐足,將額頭的汗水擦去,掏出瓶子,喝了口水。這水喝著挺解渴的,就是比較寡淡。他偶會也會想,如果能喝瓶冰鎮的可樂,或者啤酒,那就圓滿了。


    “走,咱們上去。”他一抹嘴,招唿陸沉沉。


    兩人腳下發力,邊往坡上行去。


    坡下荒草茂密,不過能見出田壟痕跡,以前大概有人種過莊稼。這種斜度,不宜種小麥玉米之類,但可以種紅薯。栽了之後不用多費心,等著收成即可。


    坡上地勢漸為平坦,也是雜草叢生,不過稍微稀疏些。


    但有一片青綠,倒是十分齊整。


    “到了,這就是我跟你說……我靠,小心!”


    張文書爬上來,剛要跟陸沉沉介紹,卻戛然而止,心下悚動。立時便提棍下腰,蓄力戒備。陸沉沉也是這般,攥了刀柄,死死盯著前方。


    卻見青綠茂密的地裏,伏著一個身影,後背對著兩人。


    整個人趴在地上,似乎吞咽什麽東西卡住了,正雙肘撐地,費力地咳嗽。這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一時倒聽不出是人是屍。


    “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你喊一聲,看看是不是喪屍。”


    “哦哦……”陸沉沉點頭,心下了然,對著那身影喊道:“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


    張文書一聽,樂了,這貨果然不正常。


    話音未落,那身影似是受了影響,慌忙轉過身。


    隻見一年近六旬的男人,滿臉胡須,麵色驚恐。雙手撐著地,嘴裏尚含著大半個土豆。見兩人手持兵器,一時不敢輕舉妄動,緩緩舉起雙手,土豆都忘了吐掉。


    喪屍不吃土豆。


    陸沉沉鬆了口氣,說道:“不是喪屍,隻是個毛賊……毛賊怎麽算?要打一頓麽?還是宰了?”他轉頭看著張文書,頗為疑惑。


    此時那人倒是反應過來了,吐掉嘴裏的東西,立時大聲喊。


    “大俠饒命啊!”


    張文書一頭黑線,都是些什麽玩意,看來隻有自己比較正常。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才對陸沉沉說:“怎麽整天喊打喊殺的,偉人曾經說‘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喪屍才是我們的敵人,毛賊嘛……”


    那人明顯是鬆了口氣,正準備爬起來,卻聽到了下半句。


    “也不能算朋友,還是打一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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