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秋意微涼。


    朱由校身著勁裝,揚鞭策馬馳騁,率領兵部官吏,確切說是國防總參內半數官吏,浩浩蕩蕩趕往京營。


    明軍軍製效仿唐軍軍製。


    折衝府叫衛所。


    上藩叫京操。


    差異處是洪武帝為防止地方軍演變成節度使,導致京師空虛,皇帝處處被掣肘,在城設京營。


    即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


    成祖遷都北京,地近邊陲,京師成為北境防禦體係的核心,京營駐軍二十萬。


    土木堡之戰,京營精銳損耗殆盡。


    於謙和正德皇帝均設法改編三大營,怎奈朝廷以文製武,京營日漸荒廢。


    目前京營兵力幾何,是個玄幻的數字。


    臨近五軍營轅門,朱由校遠遠瞧瞧轅門敞開,守軍,巡邏兵無精打采巡邏,也有三五成群西喝酒劃拳,或席地而坐賭博。


    長刀,三眼銃丟在身旁,賭博處,甚至有兵勇脫去甲胄做賭資。


    觀之 ,朱由校火冒三丈,差點栽落戰馬。


    老天呐。


    這是京營。


    拱衛京師的精兵。


    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難怪己巳之變時,建奴兵在京畿來去自如。


    “站住,幹什麽的,軍營重地,生人勿近。”


    朱由校策馬臨近,一名巡邏兵見百十號人氣勢洶洶靠近,匆忙撿起地麵的三眼銃對準朱由校。


    “放肆。”


    田爾耕麵色黑的像鍋底,翻身下馬上前怒聲嗬斥:“吾乃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


    旋即指向身邊的趙率教:“此乃遼東軍左都督趙率教,爾等想造反嗎?”


    田爾耕?


    趙率教?


    巡邏兵迅速收起三眼銃,換成諂媚的笑容連連賠罪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不知指揮使,左都督前來,請進,快請進。”


    一路身子半彎,躬身在前方帶路。


    觀之,朱由校麵如醬色。


    這巡邏兵,不核實田爾耕,趙率教身份嗎?


    不怕奸細偽造身份,悄無聲息混進五軍營嗎?


    聯想到早前劃拳喝酒,賭博的兵勇,又焉能指望他們有什麽警惕性。


    強忍怒氣走進五軍營,瞧著眼前景象,朱由校恨不得親自提刀活剮京營武勳。


    軍營內,不見任何兵勇操練,反而三三兩兩坐在樹蔭內。


    喝酒劃拳。


    賭博罵娘。


    鬥蛐蛐的。


    睡覺打唿嚕。


    這是五軍營?


    大明三大王牌軍之最?


    衰敗至此,朝廷無人言語。


    朱由校忽視的是眼前景象,還是前工部給事中李春燁上書精訓兵員,淘汰老弱,加緊京城防衛,以使京營防衛無虞。


    天啟帝一一采納,並令李春燁付諸實施,收效不淺,升李春燁為兵部尚書,並協理京營戎政。


    可惜李春燁非勳貴出身,有心殺敵,無力迴天,鬥不過抱團的勳貴。


    勳貴該吃空餉依然吃空餉,該侵占兵勇馬匹依然侵占兵勇馬匹,一個臨時調遣來協理豈能阻擋把持京營上百年,早已根深蒂固的勳貴。


    “魏忠賢,你很好嘛。”


    朱由校目光冷厲,殺氣勃發衝著魏忠賢低吼。


    五軍營衰敗至此,魏忠賢敢說不知情。


    晌午驕陽照射,魏忠賢渾身冷汗津津。


    冤枉。


    他冤枉啊。


    急忙躬身辯解說:“皇爺,老奴冤啊,曆代京營總理均為勳貴,上上任為寧泰候陳良弼,上任是恭順侯吳汝胤,現任為保定侯梁世勳,靠軍功上來的劉策,文球僅擔任協理。時下戰功不錯的馮嘉會,直言進諫的李春燁同樣擔任協理。”


    “勳貴在三大營內權柄奇深,影響力奇大,五軍營內,戰兵四營,車兵四營、城守兩營,三千營內,戰兵三營、車兵三營、城守三營、執事一營,神機營內,戰兵三營、車兵三營、城守四營,這三十個營裏的左右副將,參將,練勇參將,遊擊將軍,佐擊將軍,監槍號頭官,中軍官,隨征千總,隨營千總等,表麵是兵部派遣,實際曆來向勳貴後代傾斜,老奴難以插進去手。”


    “哼。”


    朱由校不悅,走到樹蔭處,錦衣衛驅逐幾名唿唿大睡的兵勇,朱由校坐在石頭上,向田爾耕微微點頭。


    田爾耕攔住領路的巡邏兵:“你們坐營官是誰,讓他馬上過來,趙都督要挑選精兵。”


    “這個,那個。”


    巡邏兵言語結巴,無言以對。


    見狀,田爾耕怒聲嗬斥:“怎麽,你想去錦衣衛詔獄坐坐?”


    “不不不,小人馬上去。”


    巡邏兵不敢逗留,神情緊張的倉皇逃離。


    這時,朱由校殺人的目光死死盯著魏忠賢。


    噗通。


    魏忠賢預知事情不妙,踉踉蹌蹌跪地,牽引傷口,痛的齜牙咧嘴。


    “皇爺恕罪,皇爺恕罪。”


    “京營由武勳管理,老奴不敢插手,不敢得罪京營武勳啊。”


    聞言,朱由校啪的揮舞馬鞭,在空中發出劈啪聲,狠狠抽打在魏忠賢背上嗬斥說:“你不敢開罪京營勳貴,便敢隱瞞朕,武勳是你主子?”


    他曉得魏忠賢不敢招惹英國公張維賢,成國公朱純臣,定國公徐希皋,連同現在京營總理梁世勲。


    然而,眼下京營的情況誰見誰不生氣,怒由心中起,揮舞馬鞭抽打在魏忠賢背上。


    疼的魏忠賢額頭汗珠滾落,衣服上滲出血跡方才罷休。


    旁邊,除田爾耕外,孫承宗,袁可立,袁崇煥,傅宗龍,李邦華,孫傳庭,盧象升,趙率教何嚐見過魏忠賢挨打。


    堂堂九千歲。


    黨羽遍布朝野。


    生祠分布各省各府。


    朝堂,軍中,多少能臣幹吏遭到他排擠,百官,諸將敢怒不言。


    今日,在皇帝麵前好似條死狗。


    老賊。


    你也有今日。


    朱由校發泄完,向魏忠賢吩咐說:“東廠番子,該動起來了,聯合錦衣衛,秘密監視京城所有勳貴,時刻準備抓人,告訴薛國觀,反貪局準備好人手,隨時配合三司審理案件。”


    “老奴遵命。”


    魏忠賢忍痛連連叩首答謝。


    還是那句話,不怕挨打,就怕皇爺不用自己。


    此次出動東廠番子,是皇爺是給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意味著自己又走進皇爺視線中,滔天權勢依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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