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百官心有餘悸進宮。


    有官吏像掉進陷阱的麋鹿,渾身每根毛發都豎起來,對未知產生深深恐懼。


    有官吏緊握雙手,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恐懼好似如影隨形的黑雲籠罩在心頭。


    更多官吏如同行屍走肉,尚未從刑場屍山血海的景象中迴過神來。


    皇極殿。


    朱由校頭戴冕旒,換上龍袍,端坐龍椅,端著茶杯輕吮。


    百官似驚弓之鳥,陸續走進殿內,文武慌亂的分列兩旁,恭恭敬敬行禮。


    殿頭官依照慣例高聲道:“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百官垂首,默然不語。


    昨夜,錦衣出行,連夜審訊,今早刑場觀斬,陛下殺瘋了。


    百官摸不清朱由校態度。


    各個猶豫不決,沒人敢做出頭鳥。


    朱由校背靠龍椅,俯視殿內百官,梳理前世今生記憶,希望尋找出些許曆史名人。


    如袁可立,孫承宗,袁承煥,洪承疇,李邦華,徐光啟,宋應星,孫元化等。


    少頃,力不從心的歎口氣。


    馬德。


    內閣,黃立極,施鳳來,張國瑞,李國普皆為閹黨。


    六部,兵部尚書崔呈秀,戶部尚書郭允厚,吏部尚書周應秋,工部尚書吳淳夫,刑部尚書薛貞,禮部尚書來道宗,統統是閹黨。


    好家夥。


    算上司禮監被問斬的王體乾,李永貞,禦馬監的塗文輔,大明內廷外廷均由閹黨把持。


    告訴朕,東林官吏呢。


    袁可立,徐光啟,孫承宗,國之肱骨呢?


    此時,朝臣明哲保身,這群屍位素餐,沐猴而冠,蠅營狗苟,恬不知恥的混蛋越發激怒朱由校,語氣不善向魏忠賢詢問:“魏忠賢,朝廷沒有急需處理的奏本嗎?”


    王二起義先於天啟駕崩發生。


    不過,陝西巡撫胡廷宴年邁,麵對各州縣匯報盜賊過境,不分青紅皂白先把報信人打頓板子,然後選擇隱瞞不報。


    故而,朝廷錯失平叛最佳時間。


    幾年內,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陸續橫空出世。


    陝北,關中遍地戰火,起義向河南蔓延,造成江山社稷動蕩。


    為今之計,趁王二起義規模不大,把起義扼殺在搖籃。


    朝廷竭盡所能,運送糧食前往陝西賑災,安撫百姓。


    爭取讓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的起義胎死腹中。


    他不知自己能否改變曆史,但作為皇帝務必扼殺帝國所有不穩定因素。


    奏本?


    魏忠賢遭點名,嚇得腿抖如篩糠,差點當場跪地。


    以前皇爺慈眉善目,今日皇爺殺伐果斷。


    他迅速安排太監去司禮監搬來近日尚未處理奏本,厚厚的奏本堆滿龍案。


    朱由校目標明確,尋找關於王二起義的奏本


    問病。


    問病。


    全是特麽問病。


    接連翻看的奏本,全是地方巡撫,總督詢問自己病情。


    朱由校麵色漸漸鐵青,質問道:“陝西官吏的奏本呢?”


    陝西?


    魏忠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皇爺為何突然關注千裏之外的陝西。


    疑惑歸疑惑,連忙翻找起自陝西的奏本。


    少頃,魏忠賢猛地仰頭,氣息粗重驚唿:“皇爺,渭南...渭南府知府奏報,白水縣農民王二,種光道起義,攻陷澄城。”


    起義?


    百官巨震,朝堂炸鍋。


    西南奢安之亂未平,遼東建奴之禍尤在。


    陝西突發起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爺雷霆正怒,若再問罪,百官苦啊。


    果然。


    果然起義。


    朱由校處驚不變,起義在預料中。


    奈何熊廷弼,孫承宗,袁可立,袁崇煥知兵善戰官吏,被殺的被殺,辭官的辭官,被貶的被貶,偌大朝堂無人替他排憂解難。


    朱由校越想越氣,越想越急,揚手揉著鬢角,目視百官喝問:“兵部尚書何在,王二起義,兵部有何真知灼見?”


    起義事大,不容有失。


    兵部尚書崔呈秀被點名,頓時,麵露慌色,哆嗦出列。


    他不懂軍務,不通兵事,一聲聲幹爹中榮升尚書。


    往常黨爭給魏忠賢出謀劃策,軍事兩眼抹黑,一竅不通。


    饒是昨日魏忠賢提醒大家做好分內之事,不懂之事詢問下屬。


    可惜王二起義事發突然,事先毫無征兆。


    陛下突然點名發問,他束手無策,無計可施。


    發覺朱由校目不轉睛鎖定自己,崔呈秀迫不得已硬著頭皮作答:“啟稟陛下,臣以為,馬上調兵清剿。”


    清剿。


    肯定清剿。


    朱由校不知兵,也曉得迅速清剿。


    “派何人領兵,又從何處調兵?”


    “可讓陝西三邊總督由延綏,寧夏,甘肅三鎮出兵,讓三鎮總兵出擊。”


    聞言,朱由校瞠目結舌,差點驚掉下巴。


    寧夏鎮情況他不清楚,延綏,甘肅兩鎮戰事複雜。


    這時間點,巡撫延綏的朱童蒙剛剛斬殺蒙古王子,甘肅巡撫梅之煥在收拾犯邊的蒙古部落。


    抽調前線將士南下平叛。


    特麽的。


    這是兵部尚書該說的話嗎?


    朱由校憤怒的敲著龍案,質問道:“崔呈秀,三鎮防禦塞北蒙古,派去清剿叛賊,北疆門戶大開,你敲鑼打鼓歡迎蒙古騎兵嗎?”


    “這個,那個。”


    崔呈秀語塞,他建議從三邊調兵,未曾想防禦蒙古之事。


    兩個問題,統統答不上來。


    發現朱由校麵色越來越冷酷,好似冰山坐在龍椅,崔呈秀雙膝發軟,撲通跪地。


    “陛下恕罪。”


    “罪臣萬死。”


    朱由校拍案而起,怒斥說:“萬死?朕需要解決問題的人,殺了你有何鳥用?”


    娘的。


    魏忠賢在朝廷安插黨羽,你好歹安排有用之人,塞個草包糊弄鬼啊。


    關鍵崔呈秀擔任兵部尚書,勢傾朝野,是閹黨五虎之首。


    去年唆使同黨劉廷元頂替南京兵部尚書袁可立,天下兵馬大權盡歸閹黨。


    想到閹黨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把持朝堂要職,朱由校不禁打了個寒顫。


    天啟借助閹黨打擊文官,形成朝堂平衡。


    魏忠賢打擊範圍太大,朝堂從東林黨眾正盈朝,到現在閹黨遍地。


    平衡?


    平衡個雞兒。


    閹黨如日中天,幹吏處於邊緣,還得狠狠削弱閹黨,提拔能臣猛將。


    崔呈秀之事,恰好給他打擊的理由。


    你丫什麽檔次,也敢染指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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