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旨不遵?”


    韓世忠退後兩步,仔細的打量了打量嶽飛,沒錯啊,是嶽飛,不是別人。


    “你?你嶽飛怎麽可能抗旨不遵呢,現在可不能亂開玩笑。”


    嶽飛搖了搖頭,歎息道,“韓將軍覺得我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這麽說……你真要抗旨?”


    韓世忠下意識的問道,但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抗什麽旨啊,陛下這幾天根本沒有聖旨來好吧。


    “陛下私下給你發金牌了?


    還是說有小太監傳了陛下口諭,不然我怎麽不知道有什麽旨意。”


    “還沒有,估計過幾天陛下的旨意就到了。”


    “呃……”


    韓世忠呆住了,他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出手把嶽飛拿下,然後把他送迴臨安,讓禦醫看看病。


    我自認為軍事水平不在你之下,可為什麽你說的我聽不懂?


    “我先前讓辛文鬱去臨安覲見陛下,目的就是為了勸陛下昭告天下,讓我班師迴朝。”


    “班師迴朝?有點早吧。


    不過班師也行,糧草軍械已經有些後繼乏力了,而且士兵們過冬的衣服也有些緊缺,不過……”


    韓世忠頓了頓,繼續開口道,“班師又能如何,大不了明年或者休養幾年再來進攻,這有什麽關係。”


    見韓世忠還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嶽飛有些欣慰,既然韓將軍都沒猜到我的真實用意,那金兀術應該更猜不到吧。


    “可是我會表麵答應,實際上抗旨的。”


    這孩子瘋了。


    這是韓世忠對這個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嶽飛的第一感受。


    “既然你要撤軍,為什麽又要抗旨呢,怪不得你說要被彈劾……等等,你要抗旨?”


    “你要抗旨…你要抗旨…?”


    韓世忠嘴裏不斷念叨著這句話,仿佛是抓到了什麽,“你不是要抗旨,你是要趁著金國以為你撤軍,殺他個出其不意!”


    “沒錯,就是這樣。”


    嶽飛看著晴朗的天空,心情卻不怎麽好,“胡天八月即飛雪,那是西北,現在是東北,不過也已經快十一月了吧。


    希望能下一場轟轟烈烈的鵝毛大雪,這樣不僅我們的撤軍更加能讓金人信服,而且有大雪的掩護,偷襲、夜襲也會簡單的多。”


    “所以,你是讓陛下和你一起演一場戲做給金人看嘍?”


    “並不是,假撤軍,真進軍的事我會先瞞著陛下,寫在了信裏,讓人三天之後再告訴陛下,不然我怕消息會泄露。”


    嶽飛有句話沒說,不僅僅是怕泄露,更重要的是我怕陛下自作聰明,弄巧成拙。


    或者萬一他擔心我的安全,明令不讓我出發怎麽辦?


    “計劃還算周全,不然以陛下的性子,八成不會讓你冒這個險。”


    韓世忠與嶽飛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明晃晃的劍身甚至能讓他看到自己的胡渣。


    “劍過剛則易折,柔軟則無力,你有沒有想到,你撤軍的消息金人為什麽會相信?


    因為那些困難都是實際存在的,後勤補給線過長、天寒地凍、我們的士兵又大多是從南方帶來的,很難發揮全部戰鬥力。


    還有就是別說金人本來的領土了,就算是遠離中原百餘年的燕雲之地我們都不甚了解,就算你能成功進軍,又能攻多遠呢。


    論軍事才能,你不弱於霍驃騎,但西北是茫茫大漠,可以長途奔襲,所以他才能建立不世之功。


    東北不同,東北雖然也有平原,但更多的是密林、山峰與稠密的水網,你就算深入敵後也難做出大的行動。


    就算不作為將軍,作為一個比你大十多歲的兄長,我也不希望你冒這個險。


    不用很久,就明年五月、六月,兵精糧足的我們可以多路進攻,連同在海上的陸遊、虞允文,不說能把金國徹底消滅,最起碼也能打的它五十年內喘不過氣。”


    韓世忠說了一大堆,句句在理,不過嶽飛顯然是下定了決心,不會被輕易說服。


    “韓將軍說的極是,不過既然您都這麽想了,金國肯定沒人能猜得到我的想法。


    兵者,詭道也,說白了不就是出其不意嗎。”


    韓世忠露出一個就知道說服不了你的表情,“你真的決定了?”


    嶽飛點了點頭,“決定了,最好再下一場大雪,我會身先士卒。”


    “真的這麽急嗎,穩紮穩打不是勝不了,別說你了,讓張憲、嶽雲來都能慢慢打贏。”


    韓世忠有些不死心,想要再最後勸一次。


    “你不是也說了,來年得穩紮穩打才能贏,誰知道那時候大宋會損失多少兵馬。


    況且……開春之後,萬一金國草茂馬肥,我們豈不是又得經曆一場惡戰,既然如今有機會一戰打掉他半百年國運,為什麽不去試試呢。”


    “可……”


    韓世忠還想再勸,卻被嶽飛出言阻止了。


    “他金人都能趁著黃河結冰而來,我難道就不能趁著金國結冰而去?


    燕雲之地算什麽,傳統漢地而已,也就是太祖皇帝駕崩的早才沒拿下來。


    要是正想建功立業,還是得打外族,衛青、霍去病、李靖、蘇定方,奔襲萬裏、一戰滅國,那才叫痛快!”


    韓世忠知道自己是勸不了嶽飛,那一番話就連已經上了年紀的他聽起來都有些熱血沸騰,更何況是正值壯年的嶽飛呢。


    “好,有把握嗎?”


    嶽飛搖了搖頭,“十足的把握沒有,五成的把握差不多吧。”


    “五成嗎……”


    韓世忠點了點頭,“倒是和我想的差不多,也足夠試一試了,需要我做什麽嗎?”


    “我已經在軍中找到一位與我麵容,體態十分相似的人,等陛下班師的聖旨一到,由他接替我,希望將軍和他經常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露麵。”


    “好,我不僅會和他一起檢閱部隊,還會和他在各個城中出現,宣布陛下關於地方官員任命的詔書。”


    “多謝將軍了。”


    嶽飛點了點頭,繼續往北方看過去,老天啊,下場大雪吧。


    他向來不信鬼神,但今天為了破敵,為了五十年的和平,嶽飛第一次希望神靈能聽見他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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