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因為楊少康被人救走,給了敵軍無限的遐想,所以他們鋌而走險,在大盛軍中造反,並奪取堡壘作為後盾,保存兵力,徐徐圖之。”


    顧芮芮上前一步:“對於大盛而言,他們的確反叛了,但是對於東海之言,他們忠心耿耿,忠於朝廷何錯之有?況兩軍交戰本就各憑本事,何來叛變之說?”


    她的臉色肅然,並沒有給蕭牧辰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其三,靈將平原已悉數歸於大盛手中,當今聖上之所以討伐東海,本就是因為楊氏治下殘暴不堪,百姓不堪負重,民不聊生。


    大盛作為仁義之師,是替天行道的正義之師,夜將軍您的殺降行為,不仁不義,是想要聖上蒙塵麽?


    水無常勢,兵無常形,您這樣做,後人會在史書中如何評價您?”


    顧芮芮越說越激動,連不仁不義的詞兒都從她嘴中冒了出來,蕭牧辰聽得自然是臉如冰霜一般。


    但顧芮芮半絲不懼蕭牧辰的冷臉,“從古至今,殺降不祥,這是天下人心頭的一則軍諺,您不可能不知!


    您是戰神,不是惡魔,怎麽能做屠夫做的事情?您的行為讓後世之人如何評論您?聖上的千古功業安在?青史聲譽安在?夜將軍!”


    這番話讓大盛軍中的士兵低下了頭,其實他們心裏都知道殺降不祥的讖語。


    但隻有殺了這些東海兵,才能把東海軍隊的有生力量快速消滅。


    而且眼前的東海敵軍本是叛變者,殺起來本沒有什麽心理負擔,軍中士兵早已默認了殺降的做法。


    蕭牧辰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沒想到顧芮芮這麽能說,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多讓他下不來台?


    隻是她的這番話,讓蕭牧辰猶豫了。


    顧芮芮說的沒有錯,今日在場的人都知道是東海軍不仁不義在前,他殺了他們,是合情合理,隻不過有心之人卻不這麽想。


    他們隻會用殺降這個汙點,而大做文章!


    為了消滅敵軍的有生力量,用殘忍的手段跨越了這個坎,但是以後呢?


    如芮芮所說,蓋棺定論那一刻,不知後人如何評論。


    今靈江平原剛剛打下,民心不穩,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倒是得不償失了。


    自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是人類生存的法則,但人道、天道自古以來同情弱者,敬畏強者,自己用強權和鐵血達到目的,並不能讓東海的百姓和自己團結,不齊心便會生亂。


    “殺降?是哪個不長眼的瞎說?本將明明就是試驗一下弩弓的威力而已!”


    蕭牧嘴硬的迴複顧芮芮,同時為自己扳迴了些許麵子,做了一個手勢,下令士兵們停止射擊。


    顧芮芮聽了他這麽說,明白他是個要強的,相當於是向她妥協了,這之後,她乖乖的閉上了嘴。


    東海軍看著箭雨突然停下,他們怔怔的望著大盛軍,疑惑不解。


    “是那女人!”


    一個人小兵壯著膽子往前探了探,然後又折迴,對著中箭的狄鴻文激動的道:“狄將軍,那個女人阻止了大盛軍放箭,是她救了我們!”


    狄鴻文左肩中箭,血流不止,他起身,不顧眾人的勸說,快步向顧芮芮走去。


    因為弩弓的威力,東海軍不敢上前 ,其實兩軍之間的距離並不遠,狄鴻文沒走幾步,就到了大盛軍的跟前。


    狄鴻文雖然前晚見過顧芮芮,但那時她狼狽不堪,狄鴻文並沒有仔細看,雖然後來也見過一麵,離得遠,當時看的並不真切。


    今日近前一瞧,果然是個天仙一樣的人物,更是一個有膽量的女人。


    蕭牧辰的計劃是想滅了東海兵的,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明白,這不是大盛軍故意來這麽一出。


    是顧芮芮用自己的性命阻止了這場虐殺,狄鴻文不是好壞不分的人,他上前對著顧芮芮行禮。


    微微低頭,道:“聽屬下來報,是姑娘出手製止了這場屠殺,狄某替身後的東海士兵,謝過姑娘!”


    “別謝我,本姑娘不過是想著大盛軍隊的聲譽罷了。你們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顧芮芮也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


    她看了一眼蕭牧辰,又對著狄鴻文道:“你要謝就謝夜將軍,是他下令停止射擊的。


    你更要謝我們大盛的皇帝,是聖上的宅心仁厚,才培育出了我們夜將軍這樣一隻仁義之師,對你們這些恩將仇報的小人,也能不計前嫌,放下屠刀!”


    顧芮芮知道剛才的一番話,說出了她的心聲,雖然她是說痛快了,可蕭牧辰心中未必如此,趕緊說幾句好話,讓他心裏平衡一點。


    她可不想等下迴營,麵對的男人的那張黑臉。


    蕭牧辰嘴角一抽,小狐狸還真的是給他戴了一頂高帽子。


    將他架在道德製高點上,讓他不能做出任何有違道德敗壞的事情,虧她想的出來……


    狄鴻文調整身姿,強忍著受傷的手臂,恭敬的對著蕭牧辰行禮。


    對於這位年輕的君王“夜將軍”,狄鴻文是輸的心服口服,給蕭牧辰行大禮,他沒有一絲的負擔。


    “狄某替身後的東海將士謝夜將軍不殺之恩。”


    蕭牧辰卻正眼都沒有瞧上狄鴻文一眼,他傲氣十足,此等反複小人,不過是看在顧芮芮的麵子上才放過敵軍一馬,冷哼一聲,掉轉馬頭,下令迴營。


    顧芮芮自然也是上馬,沒有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狄鴻文,快馬跟隨蕭牧辰而去。


    大盛軍盡數離開,狄鴻文長舒一口氣,雖然今日是沾了女人的光,才活了下來,但他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至少主力保住了。


    狄鴻文心中非常清楚兩軍的水火不容了,下次再遇上,隻能拚死抗爭,但以他的才智在蕭牧辰麵前,隻能是輸。


    他不是大盛軍的對手,那麽此刻保留的主力就顯得尤為重要。


    狄鴻文下令在此地休整兩個時辰,清點人數,以及清理傷口,等時辰一到,馬上向安德關行軍。


    大軍在野外畢竟不太安全,今日躲過一劫,不代表明日沒有危險,早日到安德關,早日擺脫大盛軍偷襲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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