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鳳樓前,高台上道人依然坐定,那雨幕臨身,早已濕了衣衫。


    是青絲掛水珠,民歡喜,卻是人惆悵。


    “老大,這雨量差不多了,再下些,便是過猶不及!”


    鹿力大仙掐著時辰,沉聲喊道。


    “這無情老兒,枉咱與他真心相待,隻是來了幾個和尚妖精,使些法術神通,便視咱如敝屣!”


    羊力大仙心中不快,冷著臉嚷嚷道。


    也不在乎附近有沒有人兒會將話聽了去,告知他人。


    “誰說不是,先前聽那說書的,說什麽帝王心思最是深沉,親情寡淡……當時隻當是個笑話!”


    鹿力大仙輕歎一聲,覺得還是他們經驗不足。


    這才被人糊弄,人間流傳下來的經驗之談,不僅僅是幾句話而已啊。


    與帝王家論交情,要不得!


    虎力大仙恍若未聞,隻是作收尾之功,又對天一拜,這才吩咐小道收拾東西,打道迴府。


    昔日之殷勤,今日之疏離,其實細細想來,他們早該察覺的。


    “童兒,我這有書信一封,你這便前去送與禦前吧。”


    虎力大仙喊來隨侍童子,於袖中取了書信,與那象征國師身份的玉符,皆是交給對方,讓他送還國君。


    二十年間,他們三國師不可謂不盡心盡力,雖然本事低微,可凡所求,必有所應。


    此前,他隻知緣來,未知緣盡。


    隻是此時此刻,一種感覺湧上心頭,他方知,這緣分是真的盡了。


    “還有我們的!”


    鹿羊二仙哪會不明白老大的意思,俱是拿出了自己的國師玉符,齊齊丟了過去。


    此前他們想離開,心中尚有愧疚,老是覺得對不住這一國生靈。


    現在看來,老天爺可真愛跟他們開玩笑。


    一切都是他們自作多情啊!


    天上的細雨漸盡,雲色漸淡,卻也不曾放晴。


    雨後的街道讓人耳目一新,便是吸入的空氣,也少了許多煙火氣息,多了一絲泥土的芬芳。


    街頭,為數不多的一些行人,在瞧見國師的身影時,也是不由得愣神。


    “國師大人,那些個妖精和尚呢?”


    見三國師臉色不對,有膽大的百姓好奇問道。


    先是和尚妖怪進宮,皇帝後腳就宣國師他們進殿了,今兒下的雨更是南北分明,又有那巨大豬頭在宮中顯化。


    便是他們未曾在場,這種種跡象,他們也能猜到幾分。


    想著是國師與那些妖精鬥法,又或者較上勁了。


    見隻有國師出來,不見那些和尚,他們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些。


    “他們是西行取經的高僧,這長途跋涉,身子勞累,陛下設宴,在宮中歇息呢,切莫再說什麽妖精和尚。”


    虎力大仙隨口迴了一句。


    便一聲不發的向三清觀走去,神色見自是不見歡喜,多是深沉與黯然。


    “取經的高僧,設宴款待?”


    “這不曾捉拿,也未曾下獄,又好吃好喝的供著,莫非這世道要變了?”


    “有理,這和尚跌落穀底,想必是觸底反彈了啊,說不定明兒個就不興當道士,興當和尚了,哈哈!”


    “那我得準備準備,這膽子大的才能吃肉,猶豫不決的隻能喝湯。”


    ……


    人群中傳來一聲聲言語,聽到此消息的人兒卻是有了各自的心思。


    沒得到和尚下獄的消息,那這風向標,顯然是有了變化。


    正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隻是一會功夫,百姓耳中已經是聽了許多猜測跟臆斷,不管真真假假,反正聽著有理就是了。


    三清觀前,虎力大仙腳步微頓,看了看那莊嚴宏偉的高堂真殿。


    終究是沒作什麽言語。


    “師父,今兒又有幾個當差的要硬闖咱的觀宇,我遵您的吩咐,沒讓他進去,隻是那臉色……”


    兩個小道在大門口迎接,邊走邊說道。


    雖然不解,卻仍挺直了身子,他們倆個,還是沒給師父丟人的。


    當差的又如何,那官再大,還能大過國師不成?


    “曉得了,你做的很好,另外與你們那師兄弟說一聲,就說咱這幾天就要搬家了,另尋去處,你們早些收拾行囊。


    等走時便不用急匆匆收拾!”


    虎力大仙主意已定,便吩咐道。


    眼中複雜的情緒漸漸隱去,這樣的地方,其實沒什麽好留戀的。


    早走早脫身。


    “是!”


    兩個小道也不問為什麽,當即便應道。


    三國師過了正殿,又入偏殿,對著蒲團上端坐的身影微微拱手。


    “道長,你說時機到了我們便可與陛下辭行,又說這時機該我們自行把握,今兒貧道遞了書信,算不算時機到了?”


    虎力大仙徑自問道,這做之前,道長說不可說。


    如今他什麽都做完了,道長總該給他一點提示了吧。


    “修行修心,隨心而走,隨性而悟,這時機到沒到,你自己最清楚!”


    悟空將那供桌上的果子取了一個下來,咬了一口隨意說道。


    “道長說的,我是既明白又不明白,這先前有走的心思,卻老是覺得不妥,不敢下那決心。


    如今決心倒是有了,隻是仍覺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這才相問。”


    虎力大仙撓撓頭,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走了,心不定,等於沒走。


    如今心已定,再也不覺虧欠,他也明白,正是該走之時,隻是前麵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想起來時心又不定了,他想要一個答案,讓鬆白道長幫自己定定心啊。


    “這種事情,你問本道,本道也迷茫啊,我倒是能給你幾條路,可那是你想要的麽,在痛苦中抉擇,不正是修行所在麽?”


    悟空想也不想說道。


    “其實啊,最簡單的,就是你上去哢嚓一下,捏碎那國王的腦袋,左一拳右一腿,橫掃金鑾殿……


    先出了這口惡氣,保你修行一路通暢!”


    三國師見老道長這般言語,不由得翻翻白眼,真要這麽做了,哪有暢途啊。


    怕不是通向閻羅殿的康莊大道。


    “道長莫開玩笑,我們要這般行事,道長怕不是立刻就要降妖除魔,話說,是不是道長威名遠揚,近些日子沒找到什麽作惡的妖怪……”


    鹿力大仙有些不確定問道。


    這不會是手癢癢了,又找不到除妖的名頭,故意讓他們作惡吧?


    然後順手就給他們來一個五雷轟頂……


    “本道是那樣的人麽,我這名聲就是被你們這樣瞎猜給敗壞的!”


    悟空斜了三妖一眼,沒好氣說道。


    “說實話,坐到那個位子上的,該死的不該死的其實都該死,隻要弄死了,你尋個什麽由頭,都是有道理的!”


    悟空心中想了想,瞧了瞧這車遲國幾十年來的所作所為,說實話,滿朝文武,上到國君,下到官吏……


    凡是坐在那個位子上的,哪個的屁股上麵沒沾點屎。


    隻不過有的隻是點渣渣,有的,糊了一褲襠。


    再離譜些的,就是把自個塞茅坑了,整天在裏麵過活了。


    上哪找幹淨的去!


    “這天底下最不缺什麽,人才啊,就他們那樣的蠢東西,又跟你們結了因果,還猶豫什麽,幹他啊!”


    悟空起身將果子丟到一旁,攤開手說道。


    “皇帝沒了怎麽辦,再找啊,大臣無了怎麽搞,找啊,隨便找個犄角旮瘩的地方,逮出來一群人,就能搞個小朝堂……”


    悟空的話語讓三國師目瞪口呆,久久未能言語。


    看著眼前的鬆白道長,心下想著這道長正常了幾天,終於開始不正常了。


    真是瘋了啊。


    這什麽瘋言瘋語?


    “動動你們的小腦袋,就這麽一群人,跟那血吸蟲似的,有什麽緊要的,你就是逮隻豬坐上去,一直哼哼……


    什麽都不做,也比他們嘴巴一張一合,在那瞎逼逼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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