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往後,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聊天的內容聽不清了。


    唐簡的目光追隨而去,戀戀不捨。


    曾經,也有這麽一個人,為她撐起一片天,她是他掌心裏的小公主,可以任性,可以撒嬌,也可以做自己。


    不用忍著,因為犯了錯有人替她扛。


    那段有爸爸的日子,是她為數不多自由的時光。


    後來,連夢到爸爸的臉都是一種奢望。


    顧舒行抬頭,剛好觸及她靜如古井的眼睛。


    柔軟的光線映著那張白皙的臉,往常明媚的笑容此刻沒了蹤影,眉眼之間帶著濃烈的羨慕與失落。


    熾明的光逆在她身上,整個人是空洞的,像是縮在一個保護殼裏,離他很遠。


    莫名其妙的情感在胸間翻滾,顧舒行很討厭這種感覺。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對遠去的父女走向樓梯口,女孩懷裏抱著一個芭比娃娃。


    想到了什麽,顧舒行口罩後的嘴角弧度上揚,推著車走了幾步,在琳琅滿目的貨架裏望眼欲穿地尋找同款。


    「給。」


    唐簡的眼睛一眨不眨,漸漸的泛了一絲酸,視線剛移開就看到一身黑的顧舒行出現在自己眼前,手上捧著個粉色的盒子,似笑非笑地說:「不用羨慕那個小女孩,你也有。」


    唐簡怔住。


    有些不知所措。


    顧舒行聲音平淡,緩慢道:「你說你,眼睛都快長人後背上了,為了一個這至於嗎?」


    唐簡仰頭看著他,張張嘴:「我……」


    話還沒說出口,便被顧舒行打斷了:「我什麽我,你那眼神不是羨慕?」


    唐簡百口莫辯,又是氣又是好笑,她剛才確實是羨慕,但羨慕的不是這個破娃娃好嗎?


    雖然這個娃娃不破!


    這不是關鍵!


    唐簡不想解釋那麽多,被迫應了下來:「是,我羨慕。」


    「嗯哼。」顧舒行臉上沒什麽表情,像是早有所料的樣子。


    唐簡被他一副平淡的樣子整得有點懵,不過,經過這麽一搞,一剎那排山倒海而來的傷感突然煙消雲散,她瞬間清醒了。


    她該習慣的,畢竟爸爸都不在十幾年了。


    唐簡接過粉盒子,芭比娃娃很漂亮,黑色的頭髮盤起,紅色的禮服裙高貴奢華,胸脯的圖案用金黃色的線繪製,眼窩很深,細閃眼影大麵積鋪滿雙眼皮,睫毛非常翹。


    她正欣賞著娃娃的盛世美顏,冷不防耳邊傳來顧舒行的聲音:「剛才給那小女孩買娃娃的是她的誰?」


    唐簡一驚,以為他發現了什麽貓膩,下意識地答道:「爸爸?」帶著一絲絲不確定,她用的疑問語氣。


    「噯!」顧舒行滿意地點點頭:「乖女兒!」


    什麽鬼?


    唐簡腦子一下子沒轉過來,反應了一會明白她被套路了,滑天下之大稽,竟然喊了顧舒行一聲爸爸!


    不,她沒喊,她那句話的意思不是這樣的!


    啊啊啊!


    顧舒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唐簡小跑著貼在他旁邊,手忙腳亂地解釋:「我的意思是他們是父女關係,你不要誤會!」


    漆黑的杏眼,黑白分明,柔和地望著他充滿了真誠。


    「哦!」顧舒行等她說完,不鹹不淡地扔給她一個字。


    連麵子工作都不做,敷衍到了極致,唐簡的心徹底不平靜了!


    她眉毛皺成一個川字,氣得跺腳,怎麽會有這麽不可理喻的人啊!


    唐簡鼓著腮幫子,試圖把他思想扳過來,「你……聽懂我剛才的話了嗎?」


    她說得很慢,一字一頓,努力地組織語言。


    「懂了,你喊錯了嘛,」顧舒行扯扯唇角,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插科打諢的調侃:「不過,你喊的沒錯!」


    唐簡氣憤地瞪著他:「什麽跟什麽啊?」


    她眼尾勾著的眼線拉長上挑,增加了幾分魅惑,漆黑的眼幽幽看著他,像是平時乖順的一隻小貓探出鋒利的爪子。


    自以為變身成了一隻武力值爆棚的老虎,實際沒什麽威懾力。


    顧舒行瞥過來側目,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平靜地說道:「小女孩的爸爸給她買娃娃,我也給你買,你喊我爸爸錯了嗎?」


    「呸!」唐簡氣的渾身發抖,不服氣地說:「那我不要了!」


    什麽破娃娃!


    「不要了?」


    顧舒行腳步頓住,胳膊搭在推車上,喉嚨裏流過低沉清緩的笑聲。


    笑聲充滿了愉悅和吊兒郎當。


    他垂眼看她:「唐小簡,我記得你有一次和我玩遊戲,賭注是輸的人喊三聲爸爸,看來你是沒想過輸,隻想聽我喊是不是?挺有情/趣,哦?」


    唐簡沒料到他說起這件事,陳年爛穀子的事記那麽清楚幹什麽。


    不知不覺他們走出來了玩具區,兩人站在行道裏說話,引的一些過路人頻繁迴頭。


    追星的年輕女孩們估計愛豆化成灰都認識。


    唐簡咳嗽了聲,睨了眼顧舒行,幹脆地和解:「我不想和你吵,買完就快點走!」


    她的語速像開了二倍速,一口氣說完,撲麵而來的兇氣。


    「切!」顧舒行神情傲慢,一臉玩世不恭的笑:「以為我想和你吵啊,閨女!」


    最後那個稱唿簡直是根燒著的火柴,紅通通的火焰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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