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輪落西山,金烏出東海。


    早晨的沙漠,氣溫微涼,陣陣南風穿過曠野,清爽舒適。


    “呃……”


    擎天絕峰上,李星月伸著懶腰,臉上餘醉未消。


    昨夜與東伯長青喝到半夜,那家夥中了情花毒,神誌失常,對李星月訴說心中苦寂悲愁,李星月聽著迷迷糊糊地睡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的。


    東伯長青是個狠人,年少傷情,忘不了也放不下愛慕之人,更憐對方流落蠻夷,紅顏薄命,刻骨深情埋在心底,修道一千多年仍是童男之身。


    “李星月,若你是少年時的我,會怎麽做?”


    半醉半醒時,東伯長青問了李星月這樣一個問題,李星月漫不經心道:“那還不簡單,敲悶棍,套麻袋,或者下迷藥,把王姑娘扛迴家給睡了,貞節一沒,誰還敢讓她去參加選秀。”


    “……”


    聽到問答的東伯長青眼眸幽幽,沉默良久,舉壺慢飲。


    “噔噔噔……”


    馬蹄滾滾,百餘騎向著光明頂狂奔而來,接近山腳時一線展開,停在階梯前的空地上,一人策馬出列,衝著山上吼道:“雷霆司奉命剿賊,魔教妖人,可敢下山一戰?”


    山腰廣場上,淩晨匆忙趕迴的楊過和四大法王,左右副使,以及聖女雲芳俯視著山下,後方站著十排弟子,每排五十人,乃是五行旗的精銳。


    “區區百餘人就敢來此放肆,這幫朝廷鷹犬真是狗膽包天。”


    五十餘歲,背負長劍,麵容清瘦的光明左使韓千銅輕哼一聲,神情憤慨。


    “韓兄莫要大意,這些人皆非庸手。”


    一名穿著法王金線袍的中年男子開口提醒道:“前日我派了兩隊人去南風鎮,想要攔截他們,結果一個都沒有迴來,那些人可是全部裝備了精鐵臂弩。”


    “不管他們實力如何,我覺得還是下山迎戰為好。”


    另一名穿著金線袍,手持關公大刀的老嫗說道:“五行旗擅長布陣合擊,山下的地形對我們有利,倘若放他們上來亂戰,萬一有人闖到後山,傷及婦孺老幼,那就不妙了。”老嫗名叫慕青,墨元坤死後晉升的護教法王。


    “教主意下如何?”聖女雲芳轉頭望向楊過,眸中隱有愛慕之意。


    “對方一百餘人就敢千裏迢迢的跑來攻山,必定有所依仗。”


    一身淺黑長袍,容貌依舊豐神俊朗的楊過目光沉靜道:“雲芳姑娘,未免意外,我等下山迎敵,你去後山將教內弟子的親眷帶到禁地裏先藏起來。”


    “是!”


    雲芳內心不願,可此時不是耍小性子的時候,抿抿嘴唇,拱手領命。


    楊過等她走遠了,抬手一揮,當先掠出,蜻蜓點水般順著山道起起落落,四大法王和光明二使緊隨其後,五行旗則有序下山,所有弟子都踏上山道時,一道倩影從房頂掠下,程英手持玉簫,悄然跟在末尾。


    山下空地,雷霆司一幹人馬巍然不動,等明教之人盡數下山,擺好陣勢,一名頭戴鬥笠,身形略瘦的藍衣人策馬出列,衝著楊過伸手作請,邀他到一旁單打獨鬥。


    “教主盡管過去,這裏有我和老韓呢。”


    身穿士子服,看著斯文有禮的光明右使餘景開口出聲,他就是當初在仙君峰勸說眾人不要買慕容汐的青年。原本是想挑戰李星月的,後來覺得不是對手,湊個熱鬧就走了。


    “嗯,你們小心。”


    楊過微微頷首,腳下一點,飛縱到不遠處的亂石堆裏。藍衣人在馬頭上稍微借力,如一片柳葉輕飄飄落在一塊亂石上,與楊過無聲對峙。


    “殺!”


    雷霆司馬隊裏,當中一人抬手下令,百餘人摘掉鬥笠,各持武器,對著明教軍陣直衝而去。


    “放箭!”


    馬上之人個個精氣內斂,氣勢不凡,韓千銅眉頭微皺,冷然下令。前三排弟子齊齊射出弩箭,重傷戰馬。雷霆司眾人絲毫不慌,有的飛身前衝,有的順勢滾落,腳下步子不停,用武器掃開箭支。明教弟子抬弩再射,叮當亂響,箭支全被格擋躲避,隻有三五人受了一點擦傷。


    “噗噗噗……”


    明教弟子來不及再次上弦,雷霆司眾人已衝進軍陣,寒光閃爍,鮮血長流,片刻間就傷了四五十人。四大法王和光明二使各自對上敵手,幾十招下來,並未占到多少便宜。


    “啊……噗……”


    雙方廝殺一陣,明教弟子死傷慘重,雷霆司一百餘人,其中半數是能破甲過百的一流高手,餘者也是二流上等,實力強橫遠非明教五百多人能敵。


    “轟……”


    亂石堆裏,楊過一掌拍出,雄渾內力凝成拳罡,藍衣人旋轉飛起,後方巨石被拳罡打出一個凹坑。楊過正欲飛身追擊,聽到韓千銅的怒罵:“沈蒼生,我入你娘,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畜生。”


    “糟了!”


    楊過心唿不妙,飛身後退,往山腳空地看去,隻見韓千銅被一把長劍穿透胸口,沈蒼生和一幫手下在明教弟子後方偷襲,五行旗陣腳大亂,雷霆司趁機猛攻,明教弟子一個個負傷倒下。


    “楊大哥,明教敗局已定,你帶著二位嫂子離開吧。”


    藍衣人伸手摘掉鬥笠,露出一張清秀絕俗的臉,瓊鼻丹唇,柳眉杏眼,卻是瑞國公主趙玉顏,相比十年前,她稚嫩盡消,風韻成熟,氣質高貴。


    “我是教主,豈能棄眾而逃。”


    楊過毫不遲疑的拒絕,趙玉顏輕聲道:“既如此,咱們打個賭好了,你我全力一戰,你若能勝,我就退兵離去。”


    “好。”


    明教已經落入下風,楊過望了一眼空地,點頭答應。趙玉顏下令讓雷霆司住手,脫去寬大外袍,原地擺開架勢。


    “喝……”


    一聲輕吟,兩人再次纏鬥在一起,拳來腳往,進退有據。


    “嘭……”


    八十餘招後,楊過左肩中了一掌,好在有真氣護體,並不礙事。他氣運丹田,身影一閃衝到趙玉顏麵前,一拳直奔門麵,趙玉顏後仰飄退,腳尖用力一點,橫飛一丈。楊過身子淩空,一掌籠罩而下,磅礴勁氣帶起一陣大風,迫得趙玉顏長發狂舞。


    “轟……”


    趙玉顏不再躲避,扭腰衝天一拳,拳掌相接,真氣激蕩,亂石橫飛。楊過翻身後飛,落定後氣血翻湧,虎口生疼。趙玉顏雙腳入地,踩出一個半尺深的凹坑,她抬腿跳出,揮袖出掌,使出一招陽春白雪,連綿不絕的掌力向著楊過湧去。


    “咻……”


    楊過雙掌交叉在身前,十指噴出絲絲真氣,在四周布出一層特殊的領域,待趙玉顏掌力吹來,他兩掌翻飛,引導著勁氣轉向別處,化解於無形。


    “乾坤大挪移嗎?”


    趙玉顏對明教了解很深,開口輕語,雙手聚攏胸口,平平拍出一掌,看似毫無威勢,實則暗藏殺招。乃是天山六陽掌中的第七式陽歌天鈞,瞬間匯聚丹田內力,發出雷霆一擊,沒有見識過這招的人很難防備。


    “嘭……”


    乾坤大挪移能夠轉移化解真氣,趙玉顏內力深厚,楊過打算用巧勁耗盡她的真氣,然後再反擊取勝,沒想到趙玉顏殺招突至,察覺出異常時為時已晚,白皙溫潤的小手穿過護體氣罩,印在他胸口。楊過身子後飛,在巨石上撞出幾道裂紋後噴出一口鮮血,五髒六腑仿佛移了位,受傷不輕的內傷。


    “哎,看來我們明教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衣衫染血的慕青一聲歎息,眼神複雜:“楊教主當初若接納了納蘭昭雪,今天必然不會失敗……”


    “教主如此年齡,就有這般武功,已經很厲害了。”


    餘景感慨道:“隻是這”


    “楊大哥,承讓了。”


    趙玉顏飛出亂石堆,冷然下令:“朱統領,將明教之人全部抓住,將光明頂焚滅。”


    “是!”


    朱統領朱熠,是在華山論劍時保護趙玉顏和楊清歌的護衛,如今是雷霆司的大統領,他一揮手,手下眾人立即衝上前將明教剩下的弟子包圍。明教還剩下接近三百人,雷霆司隻死了十多個,有絕對優勢。


    “你們敢,想毀我聖教,除非你將我們全部殺。”


    餘景大吼一聲,和一眾弟子攔在山道入口。


    “好,那就如你所願。”


    朱熠麵色一寒,殺意凜然。


    “公主殿下,當真要趕盡殺絕嗎?”楊過掠出亂石堆,站到明教弟子麵前,程英走過來扶著他。


    “我可以不殺他們。”


    趙玉顏記著楊過的救命之恩,掃視著明教之人說道:“但是明教必須解散。”


    “我呸,你休想。”


    “小賤人……*……%#……”


    明教弟子大部分都很忠心,義憤填膺,怒視著趙玉顏,有些還開口罵她,下流陰損,十分難聽。


    “楊大哥,程姐姐。”


    趙玉顏麵不改色道:“明教自成立以來,在各地蠱惑人心,斂財作亂,害死的無辜百姓不計其數,今日若不將其毀滅,往後不知有多少人被其荼毒。”


    “殿下所說,都是陳年舊事。”


    楊過解釋道:“自我接任之後,就嚴令教內弟子不可再作惡,這十年來,他們從未到宋國境內作亂生事。”


    “楊大哥,你的教令是好的,可是他們並未遵從。”


    趙玉顏往前走著說道:“隻是作惡時號稱白蓮教,依舊在宋國境內胡作非為,禍亂百姓。你若不信,可以問問幾位法王和旗主。他們對這些心知肚明,隻是全都瞞著你。”


    楊過迴頭看著眾人,慕青出聲道:“楊教主,明教與宋廷乃是世仇,我等先人死於宋廷之手,豈能不報仇雪恨。今日落此下場,是我們自食其果,跟教主無關,你和兩位夫人盡管離開。”


    說到此處她朗聲道:“教內弟兄們,有哪位想要走的也請隨意。”


    兩方矛盾不可調和,楊過和程英對視一眼,左右為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暫避鋒芒,來日咱們還能把明教建起來。”


    弟子們竊竊私語,有些機靈的,默默走出人群,站到一旁。有了帶頭的,寧願赴死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兩位法王和右使餘景,以及三十多個普通弟子。


    “殿下!”


    朱熠彎腰行禮,示意趙玉顏下決定,趙玉顏輕唿道:“楊大哥。”


    “殿下,你看這樣如何。”


    程英知道楊過重情義,也不想看到明教弟子枉自送命,開口提議道:“明教的精銳力量都在這裏,你將他們的武功廢了,然後燒了光明頂,如此一來,他們再想作惡,也沒了實力。”


    “大夫人,枉我們平日裏對你恭敬有加。”


    慕青怒喝一聲,憤怒至極:“卻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心如蛇蠍的女人。”


    “好,就按程姐姐說的辦。”趙玉顏點頭同意。


    “殿下三思啊!”


    朱熠眉頭緊皺,擔憂道:“魔教之人冥頑不靈,詭計多端,若不徹底清除,恐會死灰複燃。”


    趙玉顏秀眉微皺,淡淡道:“本宮自有決斷,你隻管聽令行事。”


    “公主殿下恕罪,這道命令,臣不能遵從。”


    朱熠屈膝跪下,從懷裏掏出一道密旨,雷霆司屬官全部跪下,他朗聲喊道:“陛下有令,明教惡徒作惡多端,罪行累累無可寬恕,責令雷霆司所屬,將此魔教徹底鏟除,所有人等,一概誅殺。”


    “屬下接旨。”


    雷霆司屬官齊聲唿喝,起身衝向明教弟子。趙玉顏飛身來到兩幫人中間,大喝道:“我看誰敢?都給本宮退下。”


    一個皇帝,一個公主,該聽誰的雷霆司屬官不用想也明白,繞開趙玉顏繼續向前衝殺。幾個實力突出的想要拿個頭功,徑直奔向楊過和程英。


    “轟……”


    一道百米長的劍罡從天而落,黃沙漫卷,勁風蕩漾,雷霆司之人全部倒飛而出,砸落在地,場中一時混亂無比。


    待沙塵落盡,一道俊朗身影出現在場中,李星月背對楊過彈指送去一枚丹藥,走到趙玉顏麵前,用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兩眼在臉上和胸口來迴打量,微笑著誇讚道:“多年不見,公主變漂亮了,也長……大了許多,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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