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二少爺,你的嫡母沒了,你怎麽還躲在這屋子裏。”


    竹青太不客氣了,竟然對著一個不到九歲的孩子,這麽說話。


    陸長宗卻已經懂事了,低著頭,根本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竹青看著他,提醒道:“二少爺還不去看你的嫡母最後一麵嗎?等大奶奶入殮了,你可什麽都見不著了。傳出去實在是大不孝!”


    陸長宗站起來,想去又不敢去。


    “姨娘,我……我……”


    他知道是應該去的,可是、可是他害怕!怕嫡母死的樣子,怕別人說他生母害死了嫡母。


    “長宗,走吧。”


    陸長弓出來了,換了一身孝服,手裏還攥著一條白色的細麻繩,等家裏一發喪,他就要綁在胳膊上。


    大哥傷得這麽重,還堅持要過去守孝,陸長宗再不好逃避,跟著去了。


    屍首還在議事廳外麵。


    陸長宗看都不敢看,陸長弓走過去磕了個頭,伏地痛哭。


    陸長宗也隻好跟著跪下來磕頭。他都不敢看人,他知道……丫鬟婆子們都恨恨地看著他,都懷疑是他生母害死了嫡母。


    陸爭流走過來,聲音嘶啞地說:“長弓,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養嗎。”


    他看著孩子的手背,全都是嚇人的水泡。


    那麽大的火……


    陸爭流又看了一眼焦黑的屍首,管事已經買棺材去了,還沒抬過來,她就那麽躺在白布上麵……她死之前又是多麽的疼!


    他閉上眼,五髒六腑都絞在一起。


    “父親,我已經休養好了。什麽時候發喪?靈堂設在哪裏?兒子要為母親守靈。”


    陸爭流心痛地說:“前院後院的管事和媽媽們已經在布置了,等棺材來了就抬到前院正廳裏,那裏就是你母親的靈堂。然後再掛白燈籠,發喪。”


    陸長弓哽咽著問:“害死母親的兇手……兇手怎麽處置?”


    他不由得攥住了拳頭,傷口上的紗布滲出淡紅的血水。


    陸爭流目光一凝,漸漸發寒。


    “兇手……”


    葛寶兒還安然無恙!


    陸爭流看了一眼陸長宗,冷淡地說:“慶兒,你跟我走。”


    陸長宗點點頭,老老實實跟在父親身後。


    家裏現在不比以前了,他現在一點都不敢造次,十分的機靈用不上三分。


    陸爭流帶著陸長宗到雨杏閣,他和看守的婆子們說:“都退下。”


    婆子們低頭退散。


    他推門進去,葛寶兒竟然睡著了!


    她還睡得著!


    “起來!你給我起來!”


    陸爭流把人從床上拽了起來。


    葛寶兒醒過來,皺了皺眉頭,腦子還沒清醒,竟問道:“找到玉佩了?”


    “玉佩?”


    陸爭流冷笑,她隻惦記著玉佩!


    “雲婉死了!你害死了她!”


    葛寶兒愣了一瞬間。


    她知道藺雲婉會死,可真的聽到藺雲婉死去的消息,還是有些覺得不可置信。


    “那、那玉佩在哪裏?”


    葛寶兒有點慌了,藺雲婉真死了,玉佩才是她的保命符了!


    陸爭流卻知道,不是。


    他冷冷看著她道:“沒有玉佩。就是找到了玉佩,你做出這種事,你以為興國公府還敢認你?”


    “這是殺人,殺人!公主殺人也是死罪!”


    葛寶兒大喊著:“我沒有真的殺她!”


    “我、我是提了油,但是我沒有潑進去,是藺雲婉自己燒死了自己!”


    “她要是不藏我的玉佩……你們陸家要是不害我……我這個做母親的,都是為了我和我的孩子,我、我不過是以牙還牙!我有什麽錯!”


    陸長宗哭著走進來,抽咽著問:“娘,你真的害死了我的嫡母?”


    他哭得越來越大聲。


    葛寶兒慌了。


    “慶兒,你怎麽來了?”


    “娘,是不是真的?”


    陸長宗拽著葛寶兒的袖子,逼問著。


    葛寶兒有些不知所措。


    陸長弓來了,他聲音很虛弱地說:“父親,張先生要請辭了。”


    遞上來一封請辭書信。


    陸長宗學得慢,張逢安一直留在前院教他,本來說過了今年三月再走,這會兒卻提前請辭了。


    原因就不必明說了。


    “請辭?”


    陸爭流接了請辭書,臉上十分難堪。


    陸長弓抿了抿唇,平靜地道:“張先生說,請陸家遵守諾言,不要對外說——”


    他看了陸長宗一眼,緩緩地道:“不要說長宗是他的學生,今年的學費他也不收了。”


    陸爭流也料到了。


    這不會是第一件,也不會是最後一件糟糕的事。


    “知道了,你代我去送張先生,讓管事把長宗的學費全都結了。不要欠張先生的。”


    “是。”


    陸長弓轉身要走,陸爭流和陸長宗說:“去給你的老師道個別。”


    陸長宗癟嘴,哭了,怨恨地看著葛寶兒:“姨娘,你真是太狠毒了!”


    和陸長弓一起走了。


    葛寶兒如受萬箭穿心!


    “狠毒?”


    兒子說她狠毒?還叫她姨娘!


    她隻是個狠毒的姨娘?


    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不過是為了和自己的兒子一條心,為了兒子的前途,現在兒子竟然隻把她當成狠毒的姨娘!


    百般遭遇比不上兒子那聲姨娘和狠毒,葛寶兒哭了起來。


    陸爭流出門吩咐婆子們:“關到柴房去,不要打擾了竹青姨娘養胎。”


    “是。”


    葛寶兒追出來,指著陸爭流的背影大罵:“最狠毒的人是你!是你!”


    “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她!”


    陸爭流腳步頓了頓,大步跨出了雨杏閣。


    竹青也是淚如雨下,心裏十分的怨怪陸爭流。


    “她說的沒錯,是大爺害死了大奶奶。”


    前院布置好了靈堂,采買好了麻布和紙紮、燈籠等白事用的東西。


    陸老夫人吩咐下去:“發喪吧。”


    陸長弓綁上了白色麻繩,木然地看著天空,飄雪了,好大的雪。


    “母親……”


    這個時候您已經像鳥兒一樣飛出了內宅。


    “老夫人、太太、大爺,不好了!藺家族人上門了!”


    “上門就上門了,你慌什麽!”


    陸老夫人說是這麽說,心裏比誰都慌,陸家還沒發喪藺家就趕來了,必是上門找麻煩的。


    “我去見他們。”


    陸爭流一身白麻衣服去前院見藺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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