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祖母。”


    陸爭流聽說藺雲婉到與壽堂來了,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陸老夫人皺著眉,先質問他:“你叫人綁了喬大要打他?”


    她還真是處處都狀告到了。


    陸爭流看了藺雲婉一眼,走進去說:“是,這等欺主的奴才。要是縱容了,外人恐要笑話陸家沒有人治家了。”


    藺雲婉笑了笑。


    他這話明顯是說給她聽的。


    “你笑什麽?你以為你讓母親阻止我,我就不敢動他了?”


    藺雲婉淡淡道:“我看世子離家幾年,在外麵待糊塗了。”


    “是嗎?願聞其詳。”


    陸爭流冷冷一笑,分明不是真心想問。


    “老太爺在的時候,喬大跟著他出生入死。從前老太爺多麽看重他,世子聽說過吧?他的兒子又是怎麽死的,世子應該也沒忘記。”


    陸爭流愣了一下,還真忘了。


    藺雲婉提醒他:“七年前,侯爺死裏逃生迴來,多虧了幾個忠心的部下和喬大的兒子喬小大護著。侯爺的部下,殘的殘,死的死,喬大的兒子也是其中死了的一個。”


    不過因為是仆人的兒子,陸爭流確實沒太在意,那時陸家也很亂,皇帝要褫奪侯府的爵位,他更不把喬大的事放心上了。


    現在風平浪靜下來,的確不好置之不理。


    藺雲婉繼續說:“喬大兒子死了,孫子也早早夭折了,孤苦無依,還對武定侯府有功。世子想打他不打緊,就是把他打死也不打緊。”


    “不過……”


    “老太爺要是在世,侯爺要是還清醒著,絕不會像世子這樣對待忠仆。”


    一通道理下來,陸爭流無言以對。


    連陸老夫人都沒說什麽,莫說衛氏要派人勸他,就算衛氏不勸,她也要派人去把陸爭流攔下的。


    “依你這麽說,這種仆人就算倚老賣老欺主,做主子就隻能忍著了?”


    “世子認為喬大欺主?那我問一句,喬大為什麽要欺主?世子可知道?”


    陸爭流啞然。


    “我不知。”


    藺雲婉平靜地說:“他兒子孫子去世沒了,府裏當年也給了撫恤銀子,但那些銀子體麵安葬完他的孩子,也不剩什麽。他年紀大,已經做不了什麽事,府裏給他安排了一件輕省有銀子拿的的差事,隻當是為他養老。”


    “可表姑娘來了之後,府裏就裁了他原本的差事,他心裏當然有氣。”


    陸爭流眉頭一皺:“要是如此,你便不該裁了他的差事。”


    話音剛落,衛氏也來了,她聽到最後一句話,一進來劈頭蓋臉地指責藺雲婉:“好好的你裁奪喬大的差事幹什麽?世子要是為這個真打壞了喬大,你知不知道外麵人要怎麽罵侯爺和世子,怎麽罵武定侯府?”


    陸老夫人斥她:“給我閉嘴!”


    “老夫人,我……”


    衛氏氣得臉紅脖子粗,還不明不白挨了一記白眼,更氣了。


    陸老夫人冷臉說:“他的差事,是我做主削去的。”


    陸爭流:“……”


    衛氏:“……”


    也是,藺雲婉管家七年,什麽時候做過這種混賬事?


    “給婆母請安。”


    藺雲婉緩緩站起來。


    衛氏訕訕地說:“坐吧。”她上前給老夫人請了安。


    小廳裏突然安靜了很多,再也沒有人說藺雲婉半點不是。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別再談論了。”


    陸老夫人看著藺雲婉說:“你婆婆說的有道理,侯府不能落下個寡情名聲,還是要好好安置喬大。你想個法子,讓他從此以後安分些。”


    “老夫人,孫媳婦已經給他想到了一個好去處,不過……還是要等您裁奪。”


    “什麽去處?”


    “喬大年輕的時候學做過木匠、瓦匠,不如讓他去前院做修葺宅院的活計。既是他喜歡的事,又能拿到更多的銀子,他從此就安分了,大家都相安無事。”


    陸老夫人沒有立即點頭。


    這件事藺雲婉從前就來迴稟過的,但是修葺宅院,要用到瓦片、木頭、花草,中間油水多了去了。


    底下人撈油水避免不了的事,做主子的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肯定是留給自己親近的人。


    這處負責的,就是她陪房的丈夫兒子。


    衛氏幫腔道:“這個主意不錯呀!”


    陸爭流也微微頷首。


    陸老夫人卻說:“不好。他年紀大了,要是摔個好歹……你再想一想,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老夫人賜教,還有什麽好法子?”


    “讓他也不必做什麽活計了,安安分分到莊子上養老,大家都高興。”


    莊子上是莊頭的天下,喬大這種人去了,莫說養老,年老體弱沒有兒孫,受不受欺負都兩說。


    喬大怎麽可能會“安安分分”去?


    說來說去,老夫人還是想逼著她來趕走喬大。


    藺雲婉點頭應下:“好,孫媳婦這就去傳話,您賜喬大去莊子上榮養。”


    作勢要走。


    “慢著!”


    怎麽能說是她趕喬大走?喬大聽到了豈不是又要發一次瘋?


    陸老夫人黑著臉。


    藺雲婉迴頭:“老夫人還有什麽吩咐?”


    陸老夫人說不出個所以然,好半天才道:“算了,還是讓他去修葺宅院吧。”


    “是。”


    “等等。”陸老夫人叫住藺雲婉,和嚴媽媽說:“你去傳話吧。”


    嚴媽媽點頭。


    藺雲婉倒不計較這個。


    天快黑了,陸老夫人讓大家散了。


    陸爭流的心情有些複雜。


    小小一件刁奴撒潑的事,發生得緊鑼密鼓,藺雲婉卻全身而退。


    而且不知為何,他竟……不討厭和她針鋒相對的感覺。


    今天葛寶兒洗了不下十遍澡,皮都搓掉了,不停地問五兒:“我身上還有味兒嗎?”


    五兒聞了聞,說:“沒有。”


    葛寶兒心裏還很委屈,讓五兒去打聽喬大的下場。


    五兒迴來之後,眼神閃爍。


    “老夫人世子怎麽處罰那個老東西的?”


    五兒:“……沒,沒處罰。”


    “什麽?!”


    “不僅沒處罰,還把他調去修葺房屋了,那是個肥差。”


    葛寶兒瞪大了眼睛。


    怎麽會這樣?


    天都黑透了。


    喬大還在削木頭,同院的人勸他:“早點歇息吧!”


    喬大嘿嘿地笑:“等我把這個馬紮做完。”


    他手邊還有一堆木頭,除了做馬紮,他還打算給夫人做一把貴妃椅,刷最漂亮的漆,夏天來了,很快夫人就能躺他做的貴妃椅。


    天亮了,喬大做好一對小馬紮。


    張逢安張先生也搬進了武定侯府,住在客房裏,先和陸長弓迎麵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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