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有一條賣各種奢侈品的街道,叫做華光路,這裏也被人戲稱為“花光路”,裏麵的東西總是以高昂的價格宣示它們的品味,並大肆用消費主義剝光男男女女們的錢包。


    但這裏也是各種社交紅人和精致白領最愛的劈情操打卡地,許多人在咖啡館點一杯咖啡甚至是要一杯冰水就可以在這裏坐一天。


    少校已經在一家珠寶店的櫃台上猶豫了很久,他在三款商品之間徘徊不定。


    年輕的軍官聽信了手底下新兵的讒言,正在挑選對他這個階段來說過於誇張的禮物。


    上次任務結束之後,兩個人返迴各自複命寫報告,恩竹康複後他又主動約了沈韶去履行之前的旅行約定,一起在溫泉小鎮萬木待了三天兩夜。


    雖然名義上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發展,但是這幾天裏的二人拋去工作的條條框框,實打實地聊了不少閑話。


    旅行中的少校有求必應,沈韶手環裏的《溫泉小鎮必打卡備忘錄》劃掉了一個又一個項目:泡溫泉、在泡完溫泉之後喝冰汽水、吃溫泉酒店的早晚套餐、穿浴衣散步、堆雪人、逛廟會、看煙花大會、在冰原上釣魚然後烤了吃。


    在萬木城,恩竹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他幾乎全程在盯著沈韶看。


    除了泡溫泉的時候兩個人隔著竹圍、晚上睡覺在各自的房間以外,沈韶喝汽水發出“哈!”的一聲的時候、沈韶給溫泉酒店的精致餐食拍照的時候、沈韶穿著浴衣在街邊小店挑選手工紀念品的時候、沈韶堆了一個頭重腳輕的雪人給自己逗樂了的時候、沈韶在廟會上套圈連中三次的時候、沈韶看著煙花不停發出“哇!”的時候、沈韶盯著冰洞裏的浮漂發呆的時候……他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對方還帶著迷之微笑。


    沈韶當然不是瞎子,她完全注意到了恩竹這種過於直白的眼神,這讓她整個旅途在開心之餘平添了一份微妙的壓力——她總感覺這家夥會在某個時刻冷不丁地突然表白,然而她又還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沈韶的壓力巔峰大概是煙花大會的時候,兩個人在山坡上搭了個帳篷躲雪,並在帳篷外點上了小炭爐取暖。


    此時的二人肩並肩地坐在帳篷的開口,四周無人,夜色朦朧,煙花綻放,氣氛簡直到達了一個完美狀態,沈韶總感覺“完了完了,他馬上要說不得了的話了”,以至於她努力假裝自己100%沉迷於欣賞煙花,沒空也聽不見對方說話,還偽造了幾個明明煙花效果一般但是為了體現自己此刻真的在很專注地看的“哇!”


    但是沒想到一直到兩個人收拾完帳篷迴到酒店,恩竹都沒有說什麽。


    甚至,直到少校把沈韶送迴王城圍牆門口處的時候,也隻是正常地揮手再見。


    沈韶其實心裏覺得,告別的時候簡單地擁抱一下是非常合理的“旅友”行為,然而少校隻是跟她說迴家路上注意安全。


    這詭異的節奏讓沈韶甚至開始產生自我懷疑:難道那直勾勾的目光是自己的錯覺嗎?第一次任務的時候不是對自己一見鍾情來著了嗎?自己還救了他的命呢,難道不是應該哭著以身相許嗎?


    不是,這人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


    然而心思細膩的沈小姐完全猜不到軍官的腦迴路,少校沒有表白的原因是——他沒準備好表白要用的道具。


    他腦子裏有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三要素:鮮花、禮物、氣氛,少一個他都不會啟動,不然據說就會迎接慘痛的失敗。


    由於旅行之前一直在療養傷口沒有外出,少校一聽說沈韶報告交完,怕她被新的任務絆走,就急著邀請她旅行,於是也沒有時間選好合適的禮物。


    結果就是……在整個氣氛曖昧的雙人旅行中,少校隻是開心地沉迷於欣賞對方工作之餘的放鬆狀態,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見日常生活版本的沈韶。


    至於分別時分,他認為兩個人既然名義上沒有發展,那兩個人之間的禮節也應該和之前保持一致,於是就這樣稀裏糊塗地結束了旅程。


    隨之而來的是旅遊結束後的巨大空虛感,這幾天恩少校做什麽事都有點沒勁,總感覺心情低落,大概是多巴胺從高峰巨幅下跌之後導致的。


    “客人,您選好了嗎?”,銷售開始不耐煩地翻起白眼,他本來就覺得這個一身軍裝的臭當兵的哪有錢買這麽貴的珠寶,沒想到這家夥還十分挑剔,礙於店裏的監控他又不好發作,隻能假裝畢恭畢敬地陪軍官挑選,這讓他非常惱火於錯失服務其他客人賺提成的機會。


    恩竹搓著下巴點了點頭,指著那條造型過於華麗完全不適合日常佩戴的鑽石項鏈:“嗯,決定了,就要這個。”,銷售沒料到這樣的迴答,下意識變臉的速度有點太快以至於他此刻的表情有些扭曲。


    少校從珠寶店裏出來,拉開外套的衣領看了一眼內袋裏的禮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現在下一步是要去花店,然後去王城除了株樹塔外第二商業高樓的淩霄大廈頂層旋轉餐廳——他約了沈韶今晚一起吃飯慶祝她的生日。


    恩竹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花店裏挑選鮮花,他哼著不知名的小曲,相比前幾天的情緒低落,他這會兒正享受著大腦自製的愉悅。


    花店的小姐問他要買花做什麽用,這個家夥竟脫口而出“祝壽用”,於是被推薦了長壽花小花束,店員沒說名字,少校不知道這是什麽花,但是見花束精巧可愛,居然點頭買下。


    “客人,您要代寫賀卡嗎?免費的。”,花店小姐問他。


    少校思索片刻迴答:“你就寫:胸中似有萬斛塵。”


    這句表達思念的詩讓花店小姐一愣,她感覺自己剛才可能誤會了什麽,但是客人已經買單,她心想要麽算了就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手持花束的恩竹控製不住臉上的喜悅,他齜著大牙走在步行街上,再往前走三個十字路口就是淩霄大廈,他們約好了在大廈門口見麵。


    沒想到在走過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沈韶突然從側麵的人行道出現,兩個人提前不期而遇,少校過於快樂的表情來不及收,被沈韶抓了個正著。


    沈韶看到他傻笑僵住的樣子覺得十分搞笑,忍不住捂住嘴無聲狂樂。


    “沈,沈小姐,這麽巧啊?”,恩少校尷尬地調整了麵部表情。


    “哪裏巧了,我們不是本來就約好一起吃飯,隻是提前遇到而已。”,沈韶今天穿了件軍綠色的風衣外套,裏麵加了保暖層,內搭深灰色毛衣背心和白襯衫,下著墨綠格子短裙配黑色連褲襪,腳踩到小腿肚的皮靴。


    沈韶看向他手裏的花,嘴角抽了一下,“這個花是……送給我的嗎?”


    少校遞給她:“是的,這是祝你生日快樂的花。”


    沈韶接過花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你知道這個是什麽花嗎?”


    這個問題問住了軍官,他剛剛忘記問店員這個花的名字,此時非常緊張:“呃?不知道。我是不是買錯了?該不會是寓意不好吧?”


    沈韶要忍不住了,她笑出了聲:“倒也不是……寓意挺好的哈哈哈哈哈,這個叫長壽花,一般是給老人過生日用的啦哈哈哈哈哈哈!”


    沈韶樂得有點肚子疼,她微微彎腰努力不讓自己繼續笑下去。


    突然,沈韶的手環提示有電話進來。


    “不是吧,我今天特意請假了啊!”,她快樂的心情立刻變差,敲了敲耳後的骨傳導耳機:“喂……爸?”


    她的表情由煩惱轉為震驚,“啊…謝謝……呃,可是我今天和別人有約了…”


    沈韶示意少校別出聲,“幾個人?呃兩個……不是,這不太好吧……呃,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一定要今天嗎?遲點行不行……好吧,我給你發定位。”


    沈韶掛斷電話,一臉抱歉地看著少校:“我爸說要過來見麵。”


    少校震驚地連連後退:“沈小姐!我們發展的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你瞎想什麽!我沒有說他要一起吃飯啊!”,沈韶急赤白臉地解釋,“他就是有個急事找我,你先上去,我在樓下跟他說完話再上來!”


    話音未落,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停在了二人麵前,從駕駛室和副駕駛下來兩個穿著護衛服飾的男人,兩個人守護住車輛,其中一名拉開了後排的門:一名戴著金絲框眼鏡、溫文爾雅的瘦削中年男子,他的兩鬢斑白,穿著整潔得體但毫不浮華奢侈的正裝,皺紋深刻的臉上眼神堅毅。


    沈韶尷尬地扶著額頭:“爸……你這個速度是真快啊……”


    少校愣了一秒,立刻行了一個標準的90度鞠躬軍禮:“中堂大人。”


    他內心狂汗,之前聽沈韶說家裏老爹從政,甚至還抱怨其迂腐,但是誰能想到竟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堂大臣。


    這位沈中堂在內閣為官已經曆經兩代帝王,作為前朝老臣還是出了名的兩袖清風,從不趨炎附勢於皇室成員,私下行事低調,也不喜社交,所以外人對他的個人和家庭情況知之甚少。


    沈中堂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人,臉上寫著“你們這個配色是情侶裝嗎但是為什麽拿著一束長壽花”,他仔細看了一下恩竹的肩章,點了點頭:“少校不用多禮,我找我的女兒說會兒話,不會影響你們倆……吃飯。”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沈韶,“上車來說吧。”


    護衛關上了車門,黑色的阻光玻璃和株樹塔尖的玻璃似乎是類似的材質,一絲目光也無法從外麵穿透,卻能從裏麵看清外部的一切。


    少校立正軍姿站在商務車外一動也不敢動,他心情複雜地咬著牙。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鍾,少校在冷風中吹得臉有些僵。


    突然,他聽見車門上有動靜,是沈韶搖下了車窗露出腦袋:“少校先生,請你也上車來,前麵有位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糟糕,總有案子跟著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株樹塔水管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株樹塔水管工並收藏糟糕,總有案子跟著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