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像是把邪火都撒光,一時沒了力氣,挫敗的說:“趙馳去找沈姣了。”


    向徑幾分狐疑:“趙馳?趙友知的小兒子?”


    江東:“嗯。”


    向徑沉默片刻:“趙家怎麽會跟鄺家扯上關係…”


    江東問:“你對他了解嗎?”


    向徑說:“多了解說不上,我倆大學都在一個區讀的,有所耳聞。”


    江東:“說。”


    向徑:“一言難盡,就這麽說吧,跟你一樣。”


    江東沒精神頭,淡淡道:“什麽叫跟我一樣?”


    向徑:“口碑跟長相成反比。”


    江東:“……”


    向徑反過來八卦:“趙馳找沈姣幹什麽?”


    江東二話沒說,直接掛斷,氣得向徑一大早就失眠了。


    沈姣乘坐趙家的車,一路暢通無阻,來到警衛森嚴,尋常人根本不會靠近的歸宿陵園,看到陵園二字,沈姣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人性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她摒著一口氣,麵上不動聲色。


    車子緩緩停下,兩人下車,經過例行檢查才能進到裏麵,在一扇有人把守的雙開門前,趙馳停下,從兜裏拿出證件,守衛側身讓行,趙馳對沈姣說:“你自己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沈姣默不作聲的上前,推開門走進去,這是一間單獨的靈堂,不大不小,不隆重也不寒酸,簡單的陳設並不讓人眼花,她一眼就看到停在正中央的水晶棺,棺材四周鋪著淺淺的一層黃花,從沈姣的角度,她隻能看到棺中人的頭頂。


    沈姣突然有些害怕,不敢上前,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何時緊張到握緊,她並不害怕死人,翁洵洵死的時候,她親眼見過屍體,當頭一槍,白色的麵孔上一顆黑漆漆的大洞;更小的時候,她也親身經曆過舅舅一家的死,雖未見到屍體,可無意間聽人提起過,沒有完整屍體,隻有三個人的部分組織。


    生在鄺家,沈姣從不畏懼死亡,哪怕是親人的死亡,可眼下,她很害怕看到棺中人的正臉。


    原地站了好久,沈姣悄無聲息的吸了口氣,秉著唿吸往前走,靈堂地上鋪著地毯,靜謐無聲,當沈姣靠得足夠近時,都不用看正臉,隻是一個側麵,就足夠她五官扭曲,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棺中人確確實實是鄺振舟,他穿著一身灰顏色的中山裝,安靜的躺在正中間,表情並不痛苦,但也並不安詳,但凡見過死人的人就會知道,別再說什麽死人像是睡著了,死人臉上有的隻有毫無生氣的腐朽,沒有唿吸,沒有波動,無論看多久,都不會再睜開眼。


    沈姣站在水晶棺一米之外,心疼到手足無措,心底聲嘶力竭的喊著外公,可是現實中卻一聲都發不出來,她連再近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鄺振舟走了,沈姣滿腦子都是半月前兩人在別墅二樓,肩並肩坐著聊天時的畫麵,鄺振舟那樣坦然且篤定的告訴她,他不會有事兒,他騙她,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騙她?


    眼淚掉出眼眶,絕望卻衝不破身體,沈姣站在原地,大悲,竟是連一絲哭聲都難以溢出。


    良久,當眼前的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當臉上的眼淚從滾熱變得冰涼,沈姣邁步上前,抬起手,隔著玻璃假裝可以擁抱到鄺振舟,閉上眼,眼淚掉在水晶棺上,沈姣知道自己不可能碰得到鄺振舟本人,也許這間靈堂裏不止有一個監控,她什麽都不能做,也什麽都不能說。


    她唯有在心裏默默的念著:“外公,小五來看你了,以後你不用再擔心我一個人在外麵過得好不好,我一定會努力過得很好,不會再讓人騙,也不會讓你擔心失望,更不會讓你白白的躺在這兒,有些事兒隻能鄺家人自己動手,我知道該怎麽做。”


    “我知道你想舅舅和闖闖想了很多年,這迴終於能見到麵了,不要太想我,我們早晚有一天也會見麵。”


    眼淚隔著一層防彈玻璃,看似掉在鄺振舟臉上,其實永遠都碰不到,就像沈姣跟鄺振舟之間的距離,明明觸手可及,可卻陰陽永隔。


    沈姣不記得這是她送走的第幾個親人,她還剩下幾個親人?還有誰能算作親人……


    趙馳在門外等著,沒想到沈姣會這麽快出來,他本能打量她的臉色,但見沈姣除了眼白泛紅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異樣,很是平靜。


    走近,趙馳低聲說:“我跟人申請了一個小時,你要想多待一會兒也沒關係,我去找人疏通。”


    沈姣淡淡道:“不用了,謝謝。”


    趙馳說:“我先送你迴去吧。”


    兩人並肩往外走,再次坐進車裏,沈姣主動開口:“你知道上麵打算什麽時候公布消息嗎?”


    像是鄺振舟這個級別,生老沒辦法預測,但病死都是重大新聞,需要上麵層層安排才能公布,沈姣倒不在乎上麵給鄺振舟判個什麽罪名,她隻在意什麽時候才能下葬。


    趙馳道:“這個我真不知道,我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沈姣:“謝謝。”


    趙馳看向她:“真的不用這麽客氣,說實話我沒想到我們會這麽快見麵,本來鄺爺爺把那支鋼筆交給我,是讓我兩年之後再來找你,這樣的意外誰都不想見到,但人總要往好處想,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沈姣沉默片刻,出聲說:“你說我外公去世之前見過林敬,知道他們都聊了什麽嗎?”


    趙馳說:“不清楚,沒人會監聽鄺爺爺跟自家人的對話。”


    沈姣:“林敬現在在哪兒,能打聽到嗎?”


    趙馳迴:“之前不知道,現在他露過麵,要打聽也不難,你要找他?”


    沈姣說:“能請你幫忙嗎?”


    趙馳迴的很快:“行,我馬上讓人查,查到了告訴你。”


    沈姣:“謝謝。”


    趙馳:“別客氣這句話我都不記得說過幾次了,現在鄺爺爺不在,你跟阿姨在夜城也沒什麽熟人,想打聽什麽,辦點什麽事兒也不是很方便,你就隨時找我,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辦。”


    沈姣沒再說謝謝,而是道:“你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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