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說:“張口閉口都是我妹妹,你是她什麽人?”


    江東道:“叫我來測dna的嗎?沒有血緣,是不是就不能有其他關係了?”


    林敬道:“你爸就你一個兒子,我們鄺家還是不奪人所愛了。”


    江東嗤笑:“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愛給人當孫子呢。”


    車內不是隻有他們兩人,前麵還有司機和保鏢,不過中間降了隔音板,可饒是如此……林敬仍舊不動聲色的收斂笑容,聲音也沉了幾分,“你不會不知道,現在坐的是誰的車吧?”


    江東道:“所以呢,你敢把我怎麽樣?”


    林敬沉默片刻,重新緩緩勾起唇角,“別這麽緊張,我不會把你怎麽樣。”


    江東挑釁,“我借你十個膽子。”


    林敬的笑像是麵具一樣長在臉上,“一般口氣大的人,一百個裏麵不見得一個有本事,剩下的不是傻子就是命賤,你的出身注定你的命比一般人金貴,我對你不了解,但我私心不想小五跟個傻子一起玩兒。”


    江東不怒反笑,“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是上我這來演兄妹情深的,沈姣說,她跟你不熟。”


    林敬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聲音如常道:“再不熟,我們也是一家人。”


    言外之意,江東始終是個外人。


    江東像是聽到什麽笑話,邊笑邊看向林敬,突然道:“這麽自信,要不要賭一把?”


    林敬迴以微笑,文質彬彬的迴應:“賭什麽?”


    江東彎著眼睛說:“看是你這個當家人的重要,還是我這個外人重要。”


    昏暗車廂內,兩人目光相對,林敬說:“我不拿小五當賭注。”


    江東臉上笑容瞬間更大,“誰說她了,她肯定選我。”


    林敬眸子微挑,“那你是指……”


    江東雲淡風輕的說:“你外公啊,你張口一個小五,閉口一個小五,說的好像我跟她的事,你能拍板一樣,這事說到底,不還得你外公點頭嘛,要不是你外公讓你來接我,你敢冒然找到我頭上?”


    林敬不動聲色的問:“你怎麽知道我外公要見你?”


    江東道:“你前麵那輛車,我坐過,後麵那司機我也懟過。”說罷,不待林敬出聲,江東兀自嘲諷:“看來你外公對你一點都不放心,生怕你在路上怠慢了我,還特意叫人一起過來監視你。”


    前後兩輛車,的確都是鄺家的,林敬也知道沈姣在夜城期間,江東一直跟她走得很近,隻是沒想到,連鄺家的車都上了,關鍵鄺振舟從來沒跟他提過。


    壓下心底被江東成功挑釁後的怒火,林敬微笑著道:“鄺家主動邀請你,你是客人,周到些總沒錯。”


    江東笑得毫不走心,“現在是客,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是一家人了,用不著這麽客氣。”


    這迴輪到林敬聽到笑話,他看向江東,重複自己聽到的話:“一家人?江先生不是不喜歡給人當孫子嗎?”


    江東道:“你家的孫子我確實看不上,外孫女婿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林敬問:“你跟小五都到這一步了?”


    江東特討厭,忽然間不說話,閉眼靠在真皮後座上,擺明了懶得搭理。


    車內一片靜謐,林敬睜著眼,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怒,心底卻滿是盤算,這是他跟江東嚴格意義上來講的第一次麵對麵交鋒,別的不敢說,江東絕對不像外麵傳得那樣,隻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這些年在商業上的成就,也都虧得有楚晉行在身邊,看江東話裏藏刀的樣子就知道,他身上的自信不光源自江家。


    車內藏了錄音設備,可江東的話,乍聽隻是刺耳,提到沈姣時,也沒有任何漏洞,但之前兩人對視,昏暗下江東的目光那樣嘲諷,已經超過了挑釁,就像是……心裏藏著張良計,故意來赴鴻門宴。


    這種感覺太過微妙,能讓聰明人察覺,又很難對第三人講,不然很容易被人誤會成聰明人的誣陷。


    什麽叫有口難言,大抵就是林敬此時的心情。


    江東在車上閉目四十幾分鍾,恍惚間真的睡著了,因為林敬叫了他兩聲,他才慢半拍睜眼,車門已被打開,彎腰下車,入眼就是一扇大門,兩邊是延伸到看不見盡頭的院牆,是一座四合院。


    江東跟著林敬跨進門檻兒,院內不算是別有洞天,但也算精心修剪,石砌的魚池,葡萄藤纏繞的涼亭,快要掉光葉子的幾顆柳樹,再往裏走,竟然還有個雙人座的木秋千。


    林敬把江東帶到門口,打開房門,“進去左走,靠右第一間。”


    江東無時無刻,見縫插針的揶揄人,“這種場合你都不能參加,合著真把你當司機了。”


    林敬不怒反笑,“萬一以後真成一家人了呢。”


    說完,他轉身離開。


    江東進門,屋內是中式裝修,入眼都是木製品,牆上掛著毛筆字和山水畫,跟尋常愛鼓弄這些東西的老頭子家並無區別,關鍵是,竟然都沒個人出來迎接,江東臉上無表情,心裏嘀咕,故弄什麽玄虛。


    江東猜到林敬可能會在車上裝錄音器,但鄺振舟倒不至於為了他,再把客廳裏按個針孔攝像頭,所以他看到窗台上的並蒂月季時,拿出手機拍了張遠景照片,隨手發給了沈姣,而後靜音裝迴兜裏,邁步往裏走。


    推開房門,未見其人,撲麵而來的是一陣檀香味,江東馬上想到南月,南月生前信佛,房間裏也總是一股香的味道。


    書房很大,中間隔著屏風,江東往裏走的時候,心中已在嘲諷,這年頭什麽人都敢信佛,跟警察局對麵開洗頭房有什麽區別?


    越過屏風,江東看到一人背影,頭發四分摻白,正伏案寫字。


    不等江東出聲,案邊人先道:“來了。”


    江東知道三米外的人是誰,也知道這個人擁有著什麽樣的能力,這個人光是名字,就足以讓九成九的人,心甘情願的低眉順眼,可江東心裏卻一片平靜,甚至嘴巴都沒張:“嗯。”


    鄺振舟沒迴頭,聲音如常,“過來坐。”


    江東走過去,真的一屁股坐在鄺振舟對麵,鄺振舟沒抬頭,自顧問:“會寫字嗎?”


    江東說:“上過學。”


    鄺振舟道:“我每天多忙都會練字四十分鍾,還有一會兒,你先自己找點兒東西玩兒玩兒。”


    江東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沈姣沒迴他,意料之中,這個點兒,她應該在實驗室裏。


    麵不改色,江東開始坐在鄺振舟麵前打遊戲,倒是沒不講禮數的開外音,通程靜音,他打了十幾分鍾,鄺振舟放下毛筆說:“喝茶嗎?”


    江東盯著手機屏幕,“謝謝,可樂就行。”


    鄺振舟說:“家裏沒有,我讓人給你榨杯果汁?”


    江東說:“如果有石榴汁最好,沒有就隨便,謝謝。”


    鄺振舟道:“你也喜歡喝石榴汁?”


    江東不加掩飾,“沈姣帶的。”


    鄺振舟拿起手邊電話,叫人榨石榴汁,掛斷後說:“小五從小就愛喝石榴汁。”


    江東正在推塔,聞言,麵無表情的接話:“她說她小時候最愛喝蘋果汁,蘋果不好榨汁,十幾個都榨不出一杯,後來才改喝石榴汁。”


    鄺振舟麵露笑容,“她從小就懂事兒,還善良,小時候說蘋果可憐,不喝蘋果汁,喜歡帶毛的衣服和帽子,後來知道怎麽來的,就再也不穿了。”


    手機屏幕上出現勝利畫麵,江東放下手機,不冷不熱的說:“那她也沒吃素,辣子雞幹鍋兔一周能吃三四次。”


    鄺振舟沒看江東,自顧喝了口茶,而後道:“你挺了解小五的。”


    江東說:“一般,這還不知道她是不是裝的。”


    鄺振舟終於抬眼正視江東,“你對我家小五,到底什麽意思?”


    江東道:“朋友。”


    鄺振舟:“是嗎?”


    江東:“最起碼我是。”


    鄺振舟並不馬上接話,書房安靜的不得了,江東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旁邊的香爐裏在冒煙,而他並沒有在整個房間裏看到任何佛像。


    見江東盯著香爐,鄺振舟說:“不喜歡聞香?”


    江東說:“香無所謂,怕人供佛。”


    “哦?什麽原因?”


    江東說:“無非是自己辦不到,求人辦事;要麽做錯事,又不敢去警察局自首。”


    鄺振舟聞言,笑著說:“很巧,這兩點,我恰好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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