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世子但其實是庶出,原因在於上頭嫡母妃生的弟弟還沒長成就夭折了。嫡母妃又在生孩子時傷了身子不能再生,世子位這才落到他頭上。


    他可知道嫡母妃看他多不順眼,雖然沒到把他視為眼中釘的份上吧,但三天兩頭給他找點不痛快是有的。連帶著正院的妹妹也打從懂事起就不待見他,以至於他現下覺得……旁邊逸親王府的這幾位,是不是有哪裏沒搞清楚?


    阿禮稍稍挑了下眉頭。


    慎親王府上的事兒他多少知情,眼下這位世子說出這種話不奇怪,但是阿禮不太樂意他當著明婧的麵這麽說。


    「我們嫡母妃好著呢。」他冷著臉迴了一句,語中帶了幾分警告。


    慎親王世子搖頭,剛要再辯,阿禮抱起明婧就走,索性不理他了。


    「略略略略!」聽出他剛才在說母妃壞話的明婧還趴在大哥哥肩上衝他做鬼臉吐舌頭示威,把慎親王世子氣得幹瞪眼。


    「好心沒好報啊我!」慎親王世子無奈地自己灌了杯酒,酒杯一放下,一隻不請自來的杯子碰了過來:「甭跟他們置氣。」


    慎親王世子抬頭一看,謔,十叔家的長子。


    他見到這位就想躲。十叔在先帝去世時就被削爵了,他兒子既沒爵位也不招宗親們待見,能來端柔公主大婚的宴席上完全是因為上頭在施恩,他一點都不想跟這位喝一杯。


    於是慎親王世子抱著臂有意沒理被他碰過的那盞酒,不過對方也不在意,沒覺出自己不受歡迎似的就坐下了:「你以為他真會像你似的,處境這麽艱難?日後他至少也是個親王。」


    慎親王世子輕笑,迴說怎麽可能,人家府裏世子都立了,是行三的孟時祚。


    身邊這位堂弟凝著笑容看著不遠處帶著明婧玩的阿禮:「是啊,阿祚承繼六叔的位子,所以阿禮隻能當親王啊。」


    「你是說……」慎親王世子一下子驚得舌頭都打結了,木然看了他半天梗著脖子吞了口口水,「你當真的?」


    「嘿,你愛信不信。」對方還拿起了喬,拿著酒杯就走了,任由他自己琢磨。


    駙馬府最北邊一處並不起眼的小院裏陳設精致,原該是今日主角之一的駙馬在院外候著,傻看著幾個宦官不停歇地進院稟話,他都數不清他們稟了多少趟了。


    屋裏的羅漢床上,皇長子跟端柔公主下著棋,好似將宦官們稟的話都聽進去了,又始終一個字都沒說。


    直至這一波的七八人也都退出去,皇長子抬頭睃了妹妹一眼:「不叫你的駙馬進來說說話?」


    端柔公主一瞥他:「你就沒打算真讓他進來,還假惺惺地問我?」


    皇長子笑了一聲,未予置評。他手裏的黑子剛落穩,端柔公主就皺著眉頭將白子扔迴了棋盒裏:「輸定了,不玩了!」


    「哈哈。」皇長子笑意更濃,笑著笑著又咳嗽起來。他喝了口茶,坐在對麵的端柔公主問他:「哥,你就這麽讓宦官一趟趟稟宴上的事兒,就能瞧出個所以然來?」


    「能瞧一點是一點吧。」他道。


    端柔公主托著腮追問:「那你現在瞧出什麽來著?」


    「六叔去清苑果然是為了避事,還有他家裏確實很和睦。十叔守著皇陵還不老實,我該請個旨把他兒子也送過去了。」皇長子悠哉哉地道,端柔公主撇撇嘴:「就這些?」


    皇長子一哂,睇著她又言:「還有尤則旭和他夫人很恩愛。」


    「你……」端柔公主瞪眼,抄起本書作勢就要砸他。皇長子趕忙伸手一擋,笑著又說:「好了好了,我錯了。」


    端柔公主磨著牙放下書,帶著餘怒的話聽上去有點衝:「那你今天打不打算露麵了?」


    「露啊,為什麽不?」皇長子的笑容轉而變得冷涔涔的,「幾位叔叔不是都盼著我早點死麽?何不讓他們看看,我和三兩年前比也沒什麽大分別?」


    在這一處上,他覺得自己當真很幸運。


    他的身體雖然沒有轉好,但也沒有怎麽轉惡——當然,在這背後是太醫院每個月花錢如流水地給他進藥抑製他體內所中的劇毒。他時常會覺得這些錢若花在百姓身上更好,可也清楚自己能晚些死對朝廷也是有益處的。


    「你們真打算讓六叔繼位麽?」端柔公主又問了這麽一句,「六叔這不樂意可是明擺著的,就差到乾清宮抬杠了。」


    皇長子沉吟了須臾,末了也隻是道:「再說吧。」


    近兩年的狀況,讓他偶爾也會想興許自己還是能繼位的。可問題是,他就算能繼位,也沒有孩子啊?


    從這點上來說六叔比他合適多了,六叔膝下四兒三女,而且相處融洽團結一心,不必擔心沒有子嗣這個後患。


    「你再調養調養,沒準兒能……」端柔公主說到這兒,一覷兄長臉就紅了,續得聲音又低又含糊,「能那什麽呢……」


    皇長子一時也不自在地紅了臉,正色輕咳了一聲,站起身就往外走:「大姑娘了,要聊這個你叫你駙馬進來聊。我出去露個臉。」


    他說著便出了門,也沒多繞路,光明正大地就近先去了女賓的宴上見人。命婦們一齊見了禮,孟時衸略作斟酌,還是有意去跟逸親王妃多說了幾句話。


    「六嬸安好。」他到近前一揖。對上頭的意思心知肚明且讚同孟君淮的想法的玉引,對這樣的「關照」避之不及。


    但她又不得不笑著迴他:「殿下近來氣色好多了。」


    「是,為了看瑜婧成婚我也得好生調養。」孟時衸邊說邊琢磨著任由著六叔這麽躲人不是個事兒,微笑著又道,「不知六叔近來忙不忙?若他得空,我想待得宴散了去清苑同他聊聊,問問錦衣衛的進展。」


    「……」玉引閉著眼都隻他用意何在。刹那間,她又一種他們在微笑著互相打太極的感覺。


    於是她反應很快地迅速應付了迴去:「你六叔近來……沒怎麽管錦衣衛的事,都是我的本家兄長在料理。殿下如是要問,不如直接問他比較方便。」


    她說罷沒給皇長子將話茬再往迴推的機會,扭頭就道:「夕瑤,帶殿下去前頭找你爹去,殿下想聽聽錦衣衛的事。」


    那一瞬裏,夕瑤小臉僵住:我在和爹賭氣啊?


    皇長子挑眉:六嬸您很狡猾嘛……


    玉引淺笑:「殿下您請。」


    戳在旁邊侍候的趙成瑞:這氣氛有點怪啊?是不是得知會王爺開溜?


    到前頭給孟君淮「通風報信」的宦官走得急,到得自然比皇長子早一些。待得他將原委說清楚,皇長子與夕瑤剛好走進前頭設宴的地方。


    他的到來讓一眾賓客都一懵,接著紛紛起身見禮。皇長子與宗親們寒暄了會兒,便在夕瑤的帶領下找到了謝繼清,謝繼清剛道了聲「殿下」,皇長子就一眼瞧見幾步外迴廊下匆匆離開的身影。


    「謝大人稍等。」他一頷首提步便走,謝繼清沒來得及攔隻得由著他去,然後看向旁邊的女兒,堆笑:「夕瑤啊……」


    夕瑤正跟他賭著氣呢,完全不想同他多說話。當下心裏一計較,佯作沒聽見父親叫她,提步就追著皇長子去了:「殿下!」


    皇長子迴頭瞟了她一眼而未停,但再看向廊下時,已然看不見六叔的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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