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舟想要搶迴那張契紙,那人動作更快,將紙收起,一腳踹在夏舟身上,夏舟本就有傷在身,這一腳力道甚重,直接將他踹倒在地,嘴角流下一股血。


    “怎麽,借了錢不想還?聽說你還是衙差,正好,咱們到衙門說去。”


    “黑心肝的賊骨,欺人太甚!我當時說一月,你們為何不說,現在才來說是一日?我看你們和陳友那廝是一夥的!”夏舟叫罵道。


    幾個壯漢上前對著夏舟先是一頓打,打得夏舟口鼻鮮血橫流。


    那矮瘦之人說道:“我們隻認契紙,白紙黑字,你抵賴不得,今兒先告訴你一聲,趕緊籌錢,否則把你和這院子賣了也還不起我這錢,別忘了,你多拖一日,這利錢就往上翻一日。”


    那人說完,看了眼地上的夏舟,又四下打量起院子。


    此時正是各家用罷晚飯,出來散悶的時候,院子外已圍了不少人,黑子和宋氏撥開人群,跑到夏舟身邊,檢查他身上的傷勢。


    “你們怎的還打人?!”宋氏叫道。


    那些人懶怠理她,隻對夏舟說:“明日我們再來,把銀子準備好!”


    等那些人走後,宋氏見夏舟口裏仍流血,將黑子拉到一邊:“你趕緊去鎮上,找個大夫來,還有……給夏娘說一聲,她哥出事了……”


    黑子和宋氏將夏舟扶到屋裏坐下,然後黑子駕著頭口往鎮上趕去。


    夏娘側躺在床榻上,講著故事,將兩個孩子哄睡了。聽到屋外一點動靜,知道魏澤在院子裏,便起身披上衣服出了屋。


    “怎麽了?”


    魏澤拿眼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讓她坐下。


    “我最近看了些醫書,找到有關你的這個病症,看症狀很是相似,屬腦中氣脈逆阻,血行不通暢導致。”


    夏娘驚唿道:“阿哥,你還特意去看醫書?你看得懂麽?”


    “習武之人,身體經脈那點事,有什麽看不懂的。”


    夏娘點點頭,在她看來,魏澤是頂頂職明之人,好像沒有什麽能難倒他:“難怪偶爾頭裏針紮似的疼,一陣一陣的,過去了就又好了,和平時沒兩樣。”


    魏澤拉著她坐到自己身前:“你別動,我給你按一下。”


    夏娘端正坐到男人身前,魏澤將手按在女人的額穴上,慢慢的,夏娘覺得頭腦湧進一股暖流,一點點的滋漫開來,正是舒服的時候,突然腦中一陣刺疼。


    “嘶——”


    魏澤也感受到了,他輸了一道氣進去,卻在某一點堵住,再進不得,卻又不敢硬闖,怕傷到她的經脈。


    “不要緊,我們慢慢來,再試一次?”


    夏娘點點頭。


    魏澤再次將手搭上她的額穴,照剛才那樣,一點點將氣探入,仍是半途堵塞,不過比第一次稍進了一點,如此看來,隻要將這處經脈打通,氣血運轉起來,就有望恢複記憶。


    魏澤心裏歡喜,隻要找到症結所在就好辦。這時,店裏的夥計走到後麵,說有人找夏娘。


    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夏娘起身出了客棧,見一個男人正在台階下焦急地來迴踱步。


    “黑子哥,你怎麽來了?”


    黑子見了夏娘,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魏澤,相互打了招唿,便把來意說了。


    “你哥讓人打了,打得好厲害,你快迴去看看。”


    夏娘一聽,腳下差點沒立住:“怎麽迴事,怎麽讓人打了?”


    “你先和我迴去,還要找個大夫去看看,他一直在吐血!”


    夏娘不聽還罷,一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就要跟著黑子走,想起魏澤在身後。


    “魏阿哥,我要迴去一趟,我哥出事了。”


    魏澤一把扯住夏娘,夏娘急得眼睛都紅了:“快鬆開。”


    魏澤緩緩鬆開手,轉頭對黑子說道:“天黑,你帶著她路上注意,我去找大夫,隨後來。”


    黑子一拍手:“再好不過,多謝魏兄弟。”


    夏娘坐上黑子的板車,往柳樹村行去,結果他們先行的,卻被後行的魏澤趕上。


    魏澤將夏娘接到馬車上:“你別急。”


    男人說完見她完全沒反應,神魂都不在了,於是不再多說什麽。


    到了夏家的院子,門外圍觀的人已經散了,夏娘進到院裏,見地上都是血,急步到屋內,夏舟正仰靠在椅背上,衣襟和臉上全是血汙。


    大夫上前檢查:“傷得有些重,老夫藥箱裏還有一包藥,熬了讓他先喝著,重在休息調養,年紀輕輕的,身子也不能這般不珍愛,我再開一劑方子,你們明日去藥鋪揀藥。”


    大夫開了藥,交代一番,出了屋子到外間坐著。


    待大夫出去後,宋氏把夏舟借高利貸的事說了:“那些人說,明日再來。”


    夏舟扭過頭看向夏娘,又看了眼站在她身後的魏澤,苦笑一聲。


    “哥,你借了多少?”夏娘問道。


    “不關你的事,你們走。”夏舟閉上眼,無論夏娘再問他什麽,他都不再說話。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說出個數來,這錢我替你還上。”


    夏舟抬頭看向那人,魏澤的出現,讓他越發覺得自己像笑話,於是冷笑,帶著一點諷刺,不知是諷刺自己還是諷刺誰:“二百兩白銀,一日四分利。”


    男人說著艱難地伸出四指,“滾到現在四百兩,你替我還?”


    在場之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四分利!一天!


    魏澤彎下腰,對夏娘說:“你今晚是留下來還是跟我一起迴?”


    不待夏娘說話,夏舟搶先道:“你跟他走,我這裏不用你管。”


    他已經廢了,這輩子徹底完了,不能再把夏娘拖著,早該如此了,隻是他一直不甘心,不想那個人奪走夏娘和小寶。


    他接受不了小妹除了他,眼裏還有其他人,他享受小妹對他的依賴,曾經在她眼中他就是全部,可當魏澤出現後,全都不一樣了,他就那麽憑空冒出來,搶走了她所有的注意。


    魏澤將小妹從他身邊一點點奪走,夏娘的眼中不再是他,不知不覺換成了另一個人。


    他拚盡全力,試圖把軌跡拉迴到從前,卻越走越錯,越走越偏……


    “哥,我陪著你,不論怎麽樣,我都陪著你。”夏娘緊緊抓住夏舟的手。


    夏舟被人打得半死時,沒有哭,這個時候因為夏娘的一句話,紅了眼。


    夏娘轉頭對魏澤說:“魏阿哥,謝謝你連日來的照顧,這裏不勞你再煩心,請迴罷,小寶能否托你照顧些時日,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了,我再去接他。”


    魏澤對她家已經仁至義盡,她沒臉再讓他幫忙,他那樣好的人,不該摻和進這些稀爛事裏。


    魏澤看了眼夏娘,又看了眼夏舟,視線落到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涼涼地笑了一聲,然後一聲不言語地走了。


    夏娘迴頭看著他離開,直到那身影從院中消失,兩眼酸澀,逼著自己迴過頭。


    “黑子哥,幫把手,把我哥扶到床上,讓他躺下。”


    黑子將夏舟扶到床上,夏娘謝過他夫妻二人,讓他們迴去了。


    夏娘坐到床榻邊:“哥,沒事的,我賣酒賺了些銀子,再把這些年的積蓄拿出來,湊一起看看有多少。”


    夏娘哪裏知道,家裏的積蓄被夏舟給了陳友去賭場放碼,結果陳友拿了那些錢跑了,現在連人都沒找到。夏娘說完,見夏舟不說話,便去灶房煎藥,等藥熬好,扶他起來喝下。


    一晚上她就這麽守著,不敢離開,怕他出事。


    “你該同他一起走的……”夏舟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哥,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


    夏娘說完,夏舟歎下一口氣,閉上眼不再說話。


    次日,夏娘將剩下的半包藥在灶房煎煮好,端到床頭,讓夏舟喝了。


    那些放貸的人今日會再來,逃是逃不掉的,他們的目的無非是要錢,她手上還有些錢,拿出來還一點是一點,先把二百兩的本錢還了再說。


    說是這麽說,她畢竟隻是一個女人,心裏也怕,怕那些無賴不講理,怕她應付不來,可他哥確實借了那些人的錢,高額的利息先不說,借的二百兩銀子是實實在在的。


    結果等了一天,從早上等到下午,那些放貸的人沒有來。這時門被敲響,夏娘心跳突然加快。


    女人上前打開院門,外麵站著的卻是黑子。


    黑子才從鎮上迴來,拿出藥包:“快拿去,按照大夫開的方子抓的,還有,我跟你說啊……”


    夏娘將他的話打斷:“黑子哥,又勞煩你了,你等一下,我進去拿錢給你。”


    黑子忙把她叫住:“這都是小事,你先聽我說,我剛才從鎮上迴來,打聽到一件事情,就是那個地下放貸的,聽說被衙門抄了,放黑貸的那些人全都被抓了!”


    夏娘一愣,將門打得大開:“你是說,給我哥放黑貸的那些人被衙門抓了?”


    黑子點頭:“是,我一開始也不信,還特意去了一趟衙門,問了才知道,就是今兒一早發生的事,全被抓了,聽人說,這些人專門在契紙內容上做手腳,坑害了不少人,好些人被他們害得家破人亡。”


    夏娘來迴走了兩步,又走到黑子身邊,試探著問:“那是不是不用還錢了?”


    黑子想了想:“他們人都進去了,手裏害了不少人,不死也得扒層皮,想來應該是不用還了罷!”


    黑子走後,夏娘將藥拿到灶房煮藥,怎麽會這麽巧,突然被抓了,還是連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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