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娘覺得她哥說的不對,不該這麽冤枉魏大哥,不知為何,聽他哥說魏澤不好,她心裏有些不舒服,這股難受勁來得莫名其妙。


    夏舟可不這麽想,他總覺得這個魏澤藏得很深,像在預謀著什麽,看夏娘的眼神也不對,雖然掩飾得很好,可還是被他捕捉到幾次。


    那眼神像是想看,卻又刻意迴避。


    他竟不知,魏澤今日還在鎮上買了店鋪,雖然白雲鎮不是什麽繁華大鎮,但在正街買下店鋪也要花費不少錢。


    “他既然這麽有錢,還住柳樹村做什麽,我看這人路子不正,隻怕圖謀不軌,你以後少跟他接觸,聽到沒有?”夏舟越想越覺得這個魏澤不簡單。


    夏舟說完見夏娘不說話,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還有,你看他的那個丫頭……”


    本來夏舟說魏澤,夏娘心裏就有些不快,再一聽他提安姐兒,似也要說道兩句,有些來氣。


    “他的丫頭怎麽了?那孩子我喜歡,大哥你不要再說。”


    夏舟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抿了抿嘴:“我不是說那丫頭不好,那丫頭可人,看著是招人疼的,但你沒發現麽,他說他帶著孩子四海為家,若真如他所說的,那孩子怎麽如此白淨。”


    夏娘答不上來。


    兩人正說著話,小寶跑進院子,氣喘籲籲道:“娘——安安在哭——”


    夏娘哪還聽她哥在說什麽,“噌”的起身,跑了出去,小寶也跟著去了。


    夏舟氣得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合著剛才全白說了!看著空落落的院子,隻剩下他一人,從前一家人在一起吃飯,小妹小寶也隻圍著他轉,自打那個叫魏澤的來了後,一切就變了。


    這個時間,正是用晚飯的時候,天色微暗,卻沒完全黑下來。


    家家戶戶的灶上已經熄了火,隻有幾家的煙囪冒著冷煙,偏村尾一家的煙囪裏冒著濃濃黑煙。


    夏娘見院門開著,直接就進去了。


    安姐兒正在院子裏哭,臉上黑一塊白一塊。


    夏娘忙把她摟在懷裏:“安姐兒不哭,你爹呢,在灶房裏?”


    安姐兒抽泣著:“爹在灶房裏出不來,爹爹被黑煙吃了……”


    “小寶,你和安姐兒在院子裏待著。”說罷,夏娘走到灶房前,往裏麵叫了兩聲,“魏大哥——”


    不見迴聲,夏娘揮了揮煙氣,拿袖捂著鼻子闖進煙裏,見魏澤挽著衣袖,大刀闊斧得炒著什麽,又是炸油的滋啦聲,又是鍋和鏟碰撞的聲音,把個灶房弄得像戰場似的。


    夏娘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背,魏澤轉過身,見是她,先是一怔,接著笑了笑,還沒笑出聲,就被煙子嗆了。


    女人一手掩著口鼻,一手朝外麵指了指。


    見他沒有走的意思,還準備再炒一盤菜,夏娘上前把灶滅了,拉著他的衣擺出了灶房。


    走出灶房後,才敢大口唿吸。


    “魏大哥,你這是……”夏娘話沒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男人俊朗的麵上被煙子熏得花花搭搭的。


    魏澤哪還管什麽,注意力完全在她拉著自己的衣擺上,卻又不能表現出來,還得裝作若無其事。


    “準備做兩道菜。”魏澤說道。


    夏娘止住了笑,看了看院子,從水缸中舀了一瓢水,給安姐兒先洗了臉,又舀了一瓢水遞到他手上。


    待灶房的煙子散了些,女人卷起衣袖:“魏大哥,你在院子裏坐著,我去弄兩個小菜來。”


    “好。”


    魏澤便坐在院子裏,陪兩個孩子玩,廚房傳來的炒菜聲變得輕快悅耳起來。


    夏娘就著他擺在案上的食材,洗淨手快速炒出兩盤菜,端了出來。魏澤趕緊接過,放於院子的桌案上。


    “魏大哥,你這樣可不行!以後吃飯怎麽辦?”夏娘一麵說,一麵從廚房添出兩碗飯。


    魏澤心道,那能怎麽辦,媳婦在別人家,他隻能眼巴巴地望著,他心裏不苦?而且他發現夏舟不待見自己。


    夏舟不同於夏老大,夏老大對禾草不好,他最後把夏老大殺了,他的禾兒也不會說什麽,但夏舟不同,禾草對這個大哥很尊敬,也很聽他的話,如此一來,他反倒不能對夏舟下重手……


    夏娘見他不言語,知道男人們都好麵子,開不了口,又看了眼埋頭吃飯的安姐兒,心裏一軟。


    “要不這樣,魏大哥不嫌棄的話,我每日多做一些,送來你家?”


    “這樣隻怕不好,夏兄好似並不喜你同我走得太近。”魏澤說道。


    他居然知道!夏娘忙作解釋:“魏大哥多想了,沒有的事情。”


    魏澤抬起眼,看著她:“是麽?”


    夏娘點頭應“是”。


    “所以,你不會疏遠我,對不對?”男人繼續發問。


    “怎會疏遠……”女人說完,覺察這話的味道不對,可已經說出了口。


    魏澤“嗯”了一聲:“既然夏娘有此番好意,我怎能拒絕,隻是你送飯食來,讓村人看見了,難免會說嘴。”


    夏娘一想,這話說的也是。


    魏澤見她猶豫,提議道:“不如這樣,我付夏娘一些酬資,你每日來家中做一頓晚飯,這樣拿錢辦事,別人也不會說什麽,你也能補貼家用,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這話聽著好似沒什麽問題,可總覺著哪裏不對勁,她到他家做飯,不是更讓人說嘴?夏娘擺擺手:“不好,不好,本是我一片好意,拿了你的錢,反弄的人不自在,這樣吧,我讓小寶把飯送來,咱們兩家離得也不遠。”


    魏澤搖頭:“你不收錢,這飯我不能讓你做,還是我自己學著做吧!”


    這句話說完,夏娘就見安姐兒身子一抖,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


    夏娘無法,見這一對父女,她沒辦法狠下心:“既然魏大哥如此說,我便每日來做一頓,隻做晚上的一頓,中午不用麽?”


    左右她的名聲在村子裏早就不好聽了,什麽富商的小妾,什麽和人私奔的青樓女子,傳什麽的都有,隨他們怎樣說,她沒什麽可在意的。


    “中午不必來,你來了我不一定在家中,這段時日要去鎮上裝鋪子,還需花費大工夫,晚上來做一頓即可。”


    魏澤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子,遞到她麵前:“這些錢,你先拿著,不夠了我再付。”


    夏娘打開錢袋,從裏麵拿出一小塊碎銀,剩下的全交給魏澤:“魏大哥,我隻拿我該拿的。”


    男人接過,不再多說什麽。


    夏娘帶著小寶迴了自家院子,見桌上的碗筷已收拾幹淨,再看向她大哥的屋子,一片漆黑。


    次日一大早,夏娘做了早飯,讓小寶自己洗漱。


    “哥,早飯做好了。”夏娘對著夏舟的房間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夏舟穿著青黑皂隸窄袖服從屋子裏出來。


    “不吃了,你和小寶吃。”說完,徑直出了院門。


    夏舟今日要去衙門應卯。


    “那你晚上迴來吃麽?我好備晚飯。”夏娘急著問他一聲。


    夏舟停在門首,過了一會兒方迴了一聲“嗯”。


    坐到板車上,魏澤見夏舟一身青黑皂隸服,把這衣裳穿出幾分氣派來。


    “恭喜夏兄,應上衙門公差之職。”


    夏舟舉舉拳,便不出聲了。


    魏澤笑了笑,也不再作聲。


    偏他不說時,夏舟又開口:“聽我小妹說魏兄弟在鎮上買了一間鋪子?”


    “正是。”魏澤迴看向他。


    “那鋪子準備用來開客棧?”


    “不錯。”男人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


    “想不到魏兄這麽大手筆,想必等那鋪子裝蓋後就搬去鎮上住罷?”


    魏澤先是低下頭,輕笑一聲,接著再次看向夏舟:“這個現在不好說。”


    夏舟眉心一蹙:“你既然開客棧,房舍不愁,為何還迴柳樹村?”


    “夏兄在衙門供職,想必衙門中也供有鋪位,一來一去不費事?卻為何也要迴柳樹村?”魏澤絲毫不退讓,反問迴去。


    夏舟冷笑一聲:“我與你豈能一樣,我家人在村子,離班後自然是要歸家的。”


    “我家人也在柳樹村,當然也要迴。”


    “魏兄在柳樹村何來的家人?”夏舟反問他。


    魏澤隨之一笑,始終雲淡風輕的模樣:“小女拖令妹照顧,每日自當歸家看望。”


    夏舟便不再說了,魏澤亦不再言語。


    魏澤這段時日需往鎮上重新裝蓋店鋪,便專給黑子一些銀錢,把他的車包下,夏舟離班晚了,也隻能坐黑子的車迴,常常就是黑子在前麵趕車,後麵的兩人坐一路不說話。


    黑子搞不懂夏舟怎麽迴事,平時很隨和的一人,怎麽對魏兄弟有敵意似的,在他看來,這位魏兄弟出手闊綽大方,為人謙和,同他說話能長很多見識,說的話也讓人聽著舒服。


    三人迴了柳樹村,夏舟卻見魏澤走在他身後。


    “魏兄不迴自己家,怎的跟著我?”


    “來接我家安姐兒。”


    夏舟點點頭,這個倒不能說他什麽。


    夏舟一進家門,見飯菜已擺上桌,心裏暖著,還沒來得及高興,夏娘從灶房出來,叫上小寶和安姐兒。


    “哥,我去給魏大哥做飯,他個漢子,不會用灶房,你先吃,我去去就迴。”


    說罷夏娘便牽著兩個孩子出了院門,然後魏澤抱起小寶,夏娘牽著安姐兒,往村尾走去。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夏舟的一張臉黑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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