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十風進到堂屋,對著慶王妃躬身道:“兒子過來給母妃請安。”


    “這是什麽時候了,才過來請安,天天沒個規矩。”慶王妃招手讓他坐到跟前,“那個刺繡的女先生是你找來的?”


    “是,母妃見過了?”


    “她前腳才走,後腳你就來了,你是不是在打什麽歪主意。”


    他這個兒子樣樣都好,就是在女人一事上有些葷素不忌,以前諸多風流事,她也沒太管,這般大的兒郎,正是精神好頑的時候。


    段十風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這才說道:“兒子是真心見她刺繡不錯才請她來的,也是求了兩遭人家才同意。”


    “真的?”


    “怎敢欺瞞母親。”


    “你後院那幾個妖妖嬈嬈的,你讓她們安分一點,別沒事在我眼前晃,還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娶個正室了。”


    “她們惹母親生氣了?”段十風問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孽障,今兒你多看誰一眼,明兒你在哪個房裏歇息,她們都要爭個高低,你後院的事情,你管好了,再鬧,我隻找你算賬。”


    段十風笑道:“母妃何必生這大火氣,不過是些討人歡心的玩意兒。”


    “你呀你!”慶王妃笑道。


    “若無事,兒子退下了。”


    “嗯,去罷!”


    之後的幾日,禾草按照規定的時辰去了慶王府,照著章程教幾位王府小姐功課。待課罷,再去慶王妃處補紗衣。


    這日,她從慶王妃屋裏出來,正往外院走去,剛走到一月洞門前,迎麵走來一媚麗女子,女人被丫鬟們簇擁著。


    女子頭挽烏雲,輕衣羅裙,身姿妖嬈,蓮步招颭。


    禾草讓到一邊,待她過去,那女子慢慢行來,最後停在禾草麵前。


    “你就是那位刺繡師傅?”


    “是。”


    “大膽,這位是小王爺的愛妾,還不跪下迴話。”一個容長臉的婢子嗬斥道。


    段十風後院一共有三位姬妾,這位便是其中之一,名娥蟬的,原是勾欄院的舞姬,因舞藝出眾被段十風瞧中,納到府裏,另兩位,一位是小官之女,當初因心中愛慕段小王爺,情願到王府為妾,而最後一位則是段十風的貼身丫頭,被他收用過,提上來的。


    段小王爺的風流性在京都城並不是什麽秘密,從前他和一群官家子弟去城西的私院尋歡,也是那一次三月將水潑灑到他的衣擺上,才惹上的他。


    “民女是小王爺請來給王府小姐們授課的,豈有跪著迴話的道理,姐兒們還喚我一聲女先生,我若對著這位行跪拜之禮,把她們的臉麵放在哪裏,還是說,這位愛妾連小郡主也不放在眼裏?”


    “你……”


    禾草一番話說得那丫頭閉了嘴。


    娥蟬將此女通身上下睃了一遍,冷笑開口:“好個伶牙俐齒的,你既然來我府上,拿錢授課,還要什麽尊重不尊重的,我看是你不把我們慶王府放在眼裏。”


    禾草隻覺得奇怪,她又不認識這女子,更別說得罪她了,怎的平白同她過不去?


    這裏麵確有一因,原來在禾草來之前,刺繡先生另有其人,和這女子相熟,因她來了,才辭了先前那人。


    女人說完話,往禾草身後撇去,倏忽一笑,唇綻櫻顆,同剛才咄咄逼人的模樣完全不同。


    此時眾人全都屈膝行禮,恭聲道:“小王爺。”


    禾草轉身,男人正朝這邊行來,一身海棠紅錦袍,腰係白玉帶,身姿豐逸,恣意又張揚。


    男人走到眾人跟前,一雙眼隻看著禾草,玩笑道:“小草兒先生,下課了?”


    禾草撇了撇嘴,心裏雖煩,卻也知道這是王府,該給他的麵子必須給,便屈膝行禮,段十風立馬側過身,隻受她半禮。


    “怎麽瞧著不太高興的樣子,誰給你氣受了?”


    在場眾人全都傻如呆鵝,他們家的小王爺什麽時候對女人嬉皮笑臉起來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那腔調裏似乎還帶著一絲討好,這怎麽可能呢!


    “小王爺嚴重了,民女來是教幾位小姐們功課的,哪來的氣受,若是無事,民女告辭了。”


    段十風沉吟片刻,再次開口:“我送你出去。”


    她想說不必,可看見段十風望向自己的眼神,終是沒說出來,以他的性子,她說不說都一樣。


    魏澤曾說過,段十風此人並不似表麵看著那般頑劣無能,這個人藏得十分深。


    段十風隨著禾草離開,在離開前輕飄飄看了一眼那個叫娥嬋的女子,女人和一眾仆從仍屈著膝,不敢起身。


    待到二人走後,娥嬋才敢起身,手中的帕子死死攥著,銀牙暗咬。


    禾草這會兒也沒有精神再去店鋪,便迴了梨花院,剛進到院子便見到一個無精打采的腦袋耷拉在藤椅上。


    那腦袋見了她,晃了兩晃,把她看著,她走到哪裏,那眼睛就跟到哪裏。


    禾草搖了搖頭,從屋裏拿來一碟子水果放到庭院的桌子上,又讓侍畫換了一壺涼飲,然後往女人身後看了眼,笑著喊了一聲:“萬先生,你怎麽來了?”


    女人立馬直起身子,迴過頭:“在哪裏?在哪裏?”


    禾草屈起一指敲在戴良玉的頭上。


    “萬先生走之前還跟我說,讓我多多看顧你,你這個樣子,他知道了可不心疼?”


    這次魏澤遠行,萬鶴跟隨一起,可自打萬鶴走後,戴良玉就跟失了魂一樣,哪還有往日的半點活潑。


    “他是出去建功立業的,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你,你堂堂一個將軍府家的小姐,總不能嫁給他一個白衣之身,你雖不在乎,可他卻不能不在乎。”


    戴良玉明白,可心裏的難受勁就是控製不了:“姨娘,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雖然禾草同魏澤私下成了親,本該稱唿禾草嫂嫂的,因怕在外人麵前叫錯口,所以禾草還是讓他們按原來的稱唿,無需改口。


    怎麽會沒有危險呢?戴良玉的擔憂她能理解,同魏澤所行之人中,隻有萬鶴不會功夫,遇到危險沒有絲毫的自保能力。若不是因為戴良玉,萬鶴完全不用摻和進來。


    “你放寬心,他和你大哥哥在一起,你大哥哥自會讓人護他周全。”


    戴良玉擔心萬鶴,她又何嚐不擔心魏澤,隻是悶在心裏不能表現出來。


    周氏年紀大了,因魏澤此去境況兇險,老人家心裏記著事,常常整宿整宿不能安睡,每天早上她去她那裏請安,陪著她說說話兒,打發打發時間,逗她笑兩聲。


    她不能愁眉苦臉,哀天怨地,需提起精神來應對後麵不可知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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