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向萬英說著心上人,他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看著遠處玩水的女子,萬英這才發現,剛才他仰躺的方向,正對著那水麵,他的視線一直追在那個人的身上。


    “你想說什麽?什麽心願(悅)?”魏秋笑問道。


    萬英心裏感激,他剛才打斷她的話,沒讓她說出口,是怕她開口後,他拒絕的言語會傷及她的顏麵。所以幹脆攔在她前麵,把話說了。


    “魏小郎君,我知你好意,想著我女兒家,麵皮薄,可這話我還是想說出來,我心悅於你,你心裏有個人,我心裏也有,我想讓你知道,也想把對你的這份喜歡繼續下去,可以麽?”


    他太吸引她了,像一團火熱的光,散發著勃勃朝氣,和他比起來,她覺得自己是個十分無趣的人,而他不一樣,隨便說一句話兒,都能把人逗笑。


    魏秋先是一怔,見女人紅著臉,明明緊張的眼睛都散了神,卻仍堅持把話說完,心裏一軟,用調皮的語氣道:“你是姑娘家,你說了算!”


    萬英捂著嘴兒撲哧一笑。剛才的那幾句話,好像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可當聽到少年那樣說,心裏開心了幾分。


    她剖白心意,從此這份喜歡不再是晦暗的,不論他喜不喜歡她,至少在這一刻,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


    魏澤走的那日,風特別大,他同一眾人道過別後,帶著一隊人馬縱馬疾馳而去,沒再迴過頭,她隻記得那日他的衣袖在風中鼓裂作響。


    他走後,禾草又搬迴了梨花院,她會照顧好自己,亦會照顧好玉姐兒和夫人,至於魏府會遭受什麽,她都要和她們站在一起。


    就目前來看,在魏澤的死訊又或是他成功抵達邊關的訊息傳來之前,她們還能享受一段時間的安寧,她是這麽想的,然而,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在魏澤走後不久,魏府周圍出現了很多平民打扮的陌生麵孔。


    這日,她正在鋪子裏,段十風求到她跟前,讓她去慶王府代繡工課,這個事情他從前說過,她當時就拒絕了。


    “小王爺說笑了,滿京都多少好師傅,但凡小王爺說一句,哪個敢不應。”


    段十風搖了搖頭:“這話說偏了,再怎麽說我和你相識一場,有交情,怎麽能越過你去,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當然要先緊著你。”


    不得不承認,段十風這人說話逗趣兒。


    “小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不去了罷。”


    段十風眯了眯眼,嘴角淡淡笑著:“小草兒,這可不像你,以前我到你這裏喝茶閑坐,放一錠銀子在桌上,你那眼睛可是在發光,怎麽現在有錢不賺?我知道你怕什麽,你是怕你那繼子醋上了吧?”


    禾草捉針的手一抖,轉過臉,細彎彎的柳眉微蹙,看向段十風……


    他原來什麽都知道!


    男人繼續說著,說出來的話漫不經心:“他才走不遠,應該還在官道上,這個時候若有個不好的話傳出來,應該是走不掉了,現在追還來得及,小草兒,你說是聖旨的飛騎快還是他快?”


    段十風見禾草臉色都變了,又有些不忍,忙轉了語氣:“你看你,我逗你玩的,你來我府上,我又不擾你,放心,那後園子都是家中女眷,我不大去,讓你去真是為了教我幾個妹妹女工,誰稀得逗弄你。”


    聽話聽音,她哪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前麵拿繼子說事,就是在給她提醒,這件事情她沒有選擇。


    魏澤才走,這個時候絕不能出任何岔子。


    “我隻上午去,下午還要迴鋪子,教資你按市麵上的高價給。”


    “這個不消你說。”


    說罷,段十風叫了屏風外的隨從,拿出一個錦盒,推到禾草麵前:“這裏是教資,明兒你就來,我讓人來接你。”


    禾草點頭應下,待段十風走後,她心裏積壓著不痛快。


    “三保——”


    小夥計聽到禾草叫他,放下手裏的事情顛顛跑來:“老板娘吩咐。”


    “明日我帶二丫去一趟慶王府,之後上午不在店裏,你和阿讚把守好店子。”


    三保應下。


    到了第二日,王府的車馬守在店門前,禾草帶著二丫上了馬車。


    車馬經過王府大門,又行了一段,在一處角門前停下。


    “夫人,到了,請下馬車。”角門處已有王府的下人候著。


    禾草下車隨引路之人進到王府內,走過垂花門,入眼便是闊大的池塘,塘水清澈可見底,當她們走過時,還有碩大的魚兒浮上水麵唼喋,討要著吃食兒。


    禾草看了一眼,心道,你們都長得這樣肥滾滾了,怎麽還貪吃哩!


    池塘邊延伸出幾條盤曲小路,直通幽境,入了這慶王府,真跟入了瓊宮桂宇一般,一眼看不到頭,她沒去過皇宮,卻覺得皇宮也不過如此吧。


    園中婆子們有的手拿大剪修葺春日裏的植被,有的拿壺灑水,還有幾個小廝放了新株苗,正用鍬培土。


    又轉過幾道門,引路的人將她帶到一處水榭:“女先生請,小姐們已在裏麵等著了。”


    “多謝。”


    禾草謝過,進了水榭。還沒走到裏麵,先在外麵聽到一陣陣女子清靈靈的笑聲。


    榭內鋪著軟墊,矮案一字排開,幾個衣著鮮麗華美的女子正跪坐在桌案前。展眼看去,都是青春花朵般的容貌,這一屋子起碼有五六人。


    女孩們安靜下來,一雙雙好奇幹淨的眼睛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但見來人盤著簡單的發髻,一襲對襟水色長衫,外罩挑銀絲靠三色廣袖半衫,及膝蓋,露出裏麵天青色百褶裙。


    好一個出色人物。


    幾人從席上起身,敘過禮,各自坐下。


    “小娘子們先前都有師傅教導,我來了也不敢賣弄,盡我所會,娘子們若有不清楚的,可問我,相互探討學習。”


    這些高門貴女從小都是受宮中嬤嬤教養過的,該有的禮數不會少,卻眼高於頂,一般人不放在眼裏,禾草的身份在她們麵前根本不夠看的。


    “女先生從前在哪個府上任教?”其中一個粉衣女子開口道,女子眼珠尤其黑,眼角飛斜,不太親和人的樣子。


    此話一出,女子們都看向禾草,等她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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