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愛奴一起來的丫頭坐在院中,幾個丫鬟媳婦拿了些瓜子果仁招待,然後圍著她閑聊。


    其中一人問:“你們那個院兒還少人麽?”


    另一人笑罵道:“少不少人,也輪不上你。”


    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誰不想跟著一個得勢的主子,當初她們被分到這個院中,還狠狠高興了一把,心想著,能跟著正經主子奶奶,總比跟著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姬妾強。


    哪承想,這個少夫人,不僅不得夫人的喜歡,連大爺也不喜。連帶著她們這些下人,出去也沒麵兒,被其他院子的人打壓,屁也不敢放一個。


    眼前這個小丫頭,卻走了運道,跟了那個叫愛奴的,那女人身份雖低賤,但肚子爭氣,又會哄爺們,等孩子一出生,這地位不就上去了?


    現在正是好時機,她們得打聽一下,然後使些銀子打點,另謀出路。


    那小丫頭也是個機靈的,如何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咱們院子人手原本是夠的,不過大爺憐惜我家主子,準備再加幾人,而且等小郎君出來了,更是需要人手看顧。”


    這話一出,頓時讓旁邊的幾人動了心思,對這小丫頭更是殷勤備至,盤算著,等無人時,給這丫頭一些好處,到時候在那個姬妾耳邊說上兩句,她們便可以調去那邊謀個差事。


    各人心裏算盤打得響,卻聽到房內一聲驚唿,接著是杯碟掉落破碎的聲音。


    幾人先是一愣,連連走上前,敲響房門,可連敲好幾下,都無人應。


    覺察事情不對,眾丫鬟媳婦相互之間看了看,推開了門。


    當看到眼前一幕時,所有人臉色煞白,雙目圓睜。


    隻見桌子上的杯碟碗筷掉落一地,愛奴趴在地上,身下流了一攤血,把女人淺色的衣衫染成了深紅,而她的旁邊站著一臉癡呆的少夫人。


    丫頭顫顫走到女人身邊,彎下身,跪在她的身邊,喊叫了兩聲兒,不見應答,便顫抖著手探到她的鼻下,下一刻,小丫頭麵色驚惶地往後一仰。


    “殺人啦——殺人啦——”


    一聽到“殺人”,其他人慌亂地不知該當如何。


    魏宛姣從丫頭的驚叫聲中迴過神,嘴唇囁嚅著,不知在說些什麽,突然衝出了房門。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到前麵上報。


    ……


    禾草把繡好的成品整疊好,放到方匣中,雙手遞到一個衣著亮麗的丫鬟手裏。


    “上次聽你說差一方帕子,我閑著時,專門替你繡了。”


    隻見那帕子銀紅銷金嵌八寶樣式,比市麵上賣得更加精美。


    丫鬟忙推辭:“這怎麽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平日裏,我承你們照顧頗多,這麽點小心意,值當什麽。”


    那丫鬟滿心歡喜,笑著把帕子收了,付了繡圖的錢兩,又道了一聲謝,走了。


    禾草收了銀子,裝進屜子,鎖上,又吩咐小夥計三保:“去把你侍畫姐姐還有三月姐姐叫來,手中有事的話,讓她們先放一放。”


    “好嘞!”


    小夥計顛顛跑到後院,見她二人都在庫房清理貨。


    “老板讓姐姐們去前頭,手上的事先放一放。”


    等三人到了前麵,禾草笑道:“快來,領工錢!”


    三保眼睛一亮,接過紅布袋,打開扒拉一看:“老板,工錢給多了。”


    禾草將另兩份遞給侍畫和三月:“天氣冷,你買些肉迴家燉著給你老娘吃。”


    三保喜得眼睛沒了縫,連連點頭。


    禾草見天氣有些暗了:“收拾一下,咱們準備關門。”


    話音剛落,一個人跌跌撞撞走了進來。


    “客人,想要些什麽……”禾草的話隻說了一半,另一半卡在喉嚨。


    她把眼睜了睜,一再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


    魏宛姣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跑到禾草的店裏,她沒地方可去了,家裏迴不了,娘家她更不敢迴。


    禾草見她臉色不對勁,鬢發散亂,雙眼無神,像是被攝了魂魄。


    “去上茶。”禾草轉頭對侍畫說,又指著三月,“讓三保先迴去,你把店門閉了。”


    盄子上又重新煮了茶,不一會兒的功夫,茶水咕嚕翻騰,熱氣絲絲嫋嫋升起。


    禾草從侍畫手中接過茶壺,斟了一盞滾燙的茶,推到魏宛姣麵前。


    魏宛姣木愣愣轉過頭,看著禾草,一雙幹涸無神的眼,慢慢變得濕潤。


    “她死了……我沒殺她……不是我殺的……”


    禾草意識到不對,挺直身子,問道:“誰?誰死了?”


    “那個賤人,她就在我麵前死了,我也要死了……”


    禾草記得魏宛晴告訴過她,有個叫愛奴的姬妾十分受寵,還有了身孕。


    “姣姐兒,天氣冷,你先喝點熱茶,慢慢告訴我怎麽迴事。”


    這個時候的魏宛姣乖順得像個孩子。


    她端起茶盞,茶盞跟著雙手微微抖動,磕碰出聲響。熱水順著喉嚨滑進胃部,身上起了一點暖意。


    魏宛姣慢慢找到神智,看著眼前的禾草,出了事情後,她瘋了一般地跑出秦府,沒頭沒腦地跑著,不知不覺就跑到了這裏,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是奔著這裏來的。


    她原本慌亂的心,一點點安定下來。


    女人連日來的委屈終於找到一個傾訴口,把這些時日所受的委屈一股腦兒道出,包括最後她和愛奴在屋中發生的事情。


    “你說那個愛奴把丫鬟遣出去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是的。”


    “她說了什麽?”禾草又替魏宛姣斟了半盞茶,對一邊的侍畫道,“去拿個手爐來給二小姐。”


    侍畫應下,不一會兒拿來手爐,遞到魏宛姣手裏。


    “她跟你說了什麽?”禾草又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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