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禾草從金芙蓉繡莊拿了幾件樣品出來,正往迴走,無意間看見前麵匆匆忙忙走著一個人,瞧著有些眼熟,禾草疑心,提裙跟了上去,那人轉過街角,走近一個胡同。


    “站住。”


    那人先是一怔,接著轉過身,在看到禾草時,鬆了口氣,此人正是李婆子。


    “我的姐兒,你快嚇死老婦了。”


    “李媽媽慌慌張張做什麽去?”禾草見她手裏抱著一個包裹,肩膀上還挎著一個。


    李婆子左右看了看,拉著禾草到一邊,悄聲道:“我正要出去躲躲,你也躲躲吧。”


    禾草不明所以:“這是為何,躲什麽?”


    “大街小巷都傳遍了,你還不知道?”


    禾草搖了搖頭:“到底是什麽事,李媽媽快說吧。”


    “夏老大死啦!”


    夏老大死了?怎麽會,她當然不會因為夏老大的死傷心,內心連一絲悲痛也無,隻不過……當初她設計的是王氏,出事的也該是王氏,夏老大她並不打算放過,但這個時候死的怎麽會是夏老大?


    “他死了,你跑什麽?”禾草又問。


    “鄰居經過時,發現他家院子沒關,推門進去,發現夏老大躺在院子裏的地上,大瞪著眼,身體都涼透了,屋子裏的箱櫃全被翻過,桌椅板凳都散了架。夏老大死後,王氏就失蹤了,現在外麵都傳是王氏夥同一個朱姓貨郎謀殺親夫,卷財逃跑了。”


    王氏是個口舌利索的女人,夏老大外出做工時,王氏就會倚在村頭一棵大樹下,時常有村漢經過和她調笑,她也不惱,趁著夏老大不在和那些男人打情罵俏。


    那個朱姓貨郎,禾草有些印象,個頭中等,皮膚黝黑,一對眼白泛著黃氣,眼珠子不是很清明的樣子,有這樣一雙招子的人,多半是狠的,身上很可能背著人命。


    夏老大從魏宅得了一筆五十兩的銀子,如果真像外界傳的那樣,也許就是這筆錢,讓王氏起了殺人奪財的心思,那這個王氏可隱藏得太深了。


    “李媽媽是怕王氏報複?”


    “可不是嘛,王氏定是知道了夏老大要把她賣給苗家,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人殺了。”李婆子拿指對著禾草,又轉向對著自己,“這件事咱倆也有份,她肯定知道。不和你說了,我先在這家避避,明日一早坐車出城。”李婆子閃身進到一個門裏。


    禾草轉身出了胡同,已沒了心情在外逗留,朝魏宅走去。


    不知是不是李婆子的話,她總覺得有人在跟著她,無論她走到哪裏,暗處總有一雙眼睛,她身上細小的茸毛在這份不安中一根根立起,青天白日的居然覺得一陣寒涼。


    她的步子越走越快,往魏宅趕,離得越近,心裏越迫切,好像進到那宅子裏,她就安全了。


    另一邊……


    春風樓三樓雅間不同於下層的喧嘩。


    這裏是專為有錢人準備的,每間廂房都有專門伺候的歌舞優伶,連當紅的妓女也是先緊著三層樓的客人先挑選,等他們選剩下了,才輪到下層的客人。


    周鐮邀了魏澤,讓謝方昭幾個作陪,有事相求於魏澤,他最近有一樁買賣。


    京都慶王府要造園子,少不得方方麵麵要挑選置辦,譬如園林山石、古玩字畫、絹紗彩帳等一應,園林山石需得請師傅構造,再匠人領班修建,再說那古玩字畫,這個行當獲利最豐。


    要說這慶王府與別個王府不同,不論哪家高門貴族,自家園子或建或改,私下動工請人采買就完事了,可這慶王府卻是直接下批文,再由衙巡下發到各地,全國內精挑細選,簡直和修建皇宮有得一比。


    而且還隻是個別院。


    這慶王是當朝唯一一位異姓王,慶王之妹又是當朝皇後,帝後關係和睦,相敬如賓。


    是以,慶王雖是異姓,權勢卻比那些個皇姓族親更甚,連開府造園都是按宮中標準置辦,這也是獨一份了。


    當初皇帝還是皇子時,並不如何出眾,最後從幾位皇子中榮登大寶,多虧了慶王支持,這才有了慶王府如今的烈火烹油之盛。


    “你想做這買賣,在裏麵賺一筆?”


    慶王府建別院之事,魏澤是知道的。


    周鐮狗顛顛地踅到魏澤麵前,又是捏肩又是按背的,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魏澤一把拍開他的手,笑道:“你要說京中任何一戶,我還能搭上話,這慶王府卻是不能,我的手夠不著,這頓酒你可是白請我喝了。”


    沒人注意到,周鐮在提到慶王府時,魏澤眼底的冷意,他並不是不想幫周鐮,也並不是沒有慶王府人脈,隻不過,他在慶王府中的“人脈”……是讓慶王死的!


    周鐮立馬親自給魏澤倒上一杯酒:“哥哥誤會了,人已經搭上線了,這個不肖勞煩哥哥,隻是小弟手頭不富裕,最開始的采買,處處不得花大錢。”


    “您老人家也知道,我那老頭子俸祿就那些,餓不死卻也撐不飽,我現在還不得趁這個便利,想辦法多賺點。不過,哥哥盡管放心,事後連本帶利,一並奉還。”


    這倒也是,包攬工程前期要投錢,像慶王府這樣的人家不擔心後期迴賬難,是個隻賺不賠的買賣。


    “好滑頭,你就認準我了,我沒那閑錢給你,眼下各個鋪子都還沒結下賬,不然你替我去討,討迴來就是你的。”魏澤笑道。


    陸遠和謝方昭幾個在旁邊打趣:“快別玩他,你看他那個樣子,隻怕晚上都沒心情幹那行當。”


    魏澤輕笑幾聲:“你要多少。”


    周鐮眼睛一亮,來了精神:“我自己湊了一萬兩,少說還得兩萬兩白銀,不過哥哥盡管放心,三分利,到時一分不少哥哥這份。”


    “支兩萬你,也不肖你利錢,隻把我本錢還來。”


    “哥哥這等說,小弟還有什麽可說呢,日後隻要您一聲,小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說完,周鐮把杯中酒仰脖幹了。


    幾人知道魏澤的性子,事情談完了,叫了雲仙來唱曲兒,女人的嗓子是好的,可唱出來曲調,雜糅了太多不屬於曲子本身的東西,失了本來的味道。


    “家中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再坐坐。”


    魏澤走後,周鐮說道:“家裏又沒個人管他,他走那麽早做什麽?”


    “你又怎麽知道他家裏沒人。”陸遠笑道。


    “這麽說有人了?”周鐮和謝方昭齊聲道。


    “我可沒說,下迴你們問他。”


    禾草急匆匆往前趕,不時迴頭看有沒有人跟著,一個眨眼撞到一物上,“唔——”她捂住鼻子,疼從鼻子嗆到了眼裏,女人佝僂著腰。


    “你這人怎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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