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一邊擼袖子一邊說:「褲子脫了。」


    阿禮:「啊……」


    珊瑚瞪眼:「‘竹筍炒肉’懂不懂?得有肉才行。公子自己不動手,奴婢就喊宦官來幫忙了。」


    「哎你別……!」阿禮趕緊吼住她,難為情得都快哭了。


    隔壁的廂房裏,琥珀的話跟珊瑚差不多,第一句是「誰先?」第二句是「把褲子脫了」。


    結果第二句的話音未落,已經趴好的阿祚翻起身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琥珀姑姑!」


    他笑得特別甜,琥珀硬繃著那張冷臉:「幹什麽呀?」


    「您別打我們唄……」阿祚抱緊她,又連連向阿佑遞眼色,阿佑立刻爬到她腿上賴著,還可憐兮兮地給她出主意:「您就……就跟母妃說打完了嘛!不要真打……」


    嘿這倆臭小子……


    忠心耿耿的琥珀當然得把這話稟給玉引,玉引聽完也笑,然後微笑著說:「這倆,一人加十板子,帶到西屋打去,去吧。」


    很快,就聽到哥倆在西屋哭天搶地。


    與此同時,四個女孩正齊刷刷地看著眼前的竹筍炒肉麵色慘白。


    這道菜放在平常沒什麽,但現在可讓她們虛的慌了。她們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弟弟們正因為犯了錯在旁邊「竹筍炒肉」呢,而如果她們提前把這事說了,他們可能就不用挨這頓板子了,她們也有錯的。


    現下父王母妃用這種法子要她們記住這事兒,她們覺得還不如也揍她們一頓呢……


    玉引時不時瞟她們一眼,然後又繼續看書,心下堅定點頭:嗯,孟君淮這法子挺好的!一邊記吃,一邊記打。一會兒她再著重誇誇他們這樣看中兄弟情分是對的,這事就可以過去了,孩子們還是都不錯!


    她邊想邊又翻了一頁書,讀了兩行,餘光睃見趙成瑞進了屋來。


    玉引看過去,趙成瑞停下腳,躬身說:「端柔公主來了。」


    玉引微怔,趕忙起身收拾了衣裳發髻,帶著婢子往前頭迎。


    屋裏,幾個沉浸在愧疚中的女孩因為這個而走了神,和婧拽拽夕珍的衣袖:「表姐。」


    「嗯?」夕珍看向她,和婧說:「公主肯定是來看尤則旭的!」


    夕珍:「所以呢?」


    「你不去看看嗎?」和婧道,「公主喜歡他,但尤則旭喜歡你。你當真半點都不喜歡他嗎?」


    夕珍仍是鬧不清自己現下怎麽想,就反問她:「我該喜歡他嗎?」


    「也沒什麽該不該。」和婧撇撇嘴,「就是阿晟哥哥也說他是個好人!」


    夕珍白了她一眼。


    什麽都「阿晟哥哥說」,她才不理她呢!


    前宅,玉引出了次進門,喊來門房一問,才知端柔公主壓根沒在這兒多停留,直奔著尤則旭的住處就去了。


    玉引便也忙折過去,到了離尤則旭的住處外看到二人停住腳,謹慎地覺得自己不該上前。


    幾丈外,孟瑜婧眼眶都紅了:「早些時候我還能進這道院門,如今連院門也不讓我進了,總旗大人就這麽討厭我?」


    「公主恕罪。」尤則旭一揖,神色鄭重,「公主的好意臣知道,但公主您千金之軀,臣配不上。先前勞得公主進門探視,是臣有傷在身不便阻攔,失禮之處公主見諒。」


    「大人喜歡的姑娘究竟是誰?」孟瑜婧忍住眼淚看著旁邊的院牆,「大人不肯說,無非是怕我找她的麻煩,可我不是那樣的人。我隻是想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比我強那麽多,好到我這樣盡力,都還入不了大人的眼。」


    「公主您誤會了。」尤則旭仍很平靜,靜默了會兒,淡聲說,「臣知道公主不會找她麻煩,不說,是因為那是臣的一廂情願。那姑娘門楣不低,斷是看不上臣的,這一點臣從一開始就明白。公主您與她,於臣而言都像天邊星辰,臣也知道自己的分量。」


    「你這人奇怪……!」孟瑜婧禁不住地有些氣惱,「喜歡你的你看不上,你喜歡的你又說配不上。你如果真喜歡誰,你就……就去娶她啊!我好歹也是公主的身份,你這般拒我於千裏之外,又當著我的麵說你配不上別家姑娘,你讓我……」她口中的小懊惱十分明顯,「你成心讓我不高興!」


    玉引聽到這兒,忍不住地苦笑。


    想想也是,尤則旭這話說得確實欠些考慮。其實事情到此地步,他不喜歡端柔公主誰都瞧得出來,適才那番說辭便顯得生硬而混亂。孟瑜婧不僅是宮裏麵的嫡出公主,還是當朝唯一的公主,天下沒有哪個女孩子會比她身份更高,她喜歡的理應都能得到,若她強要尤則旭當駙馬,尤則旭那「配不上」的說法在她身上根本不頂用。


    所以,他的想法如何,估計不止是旁人明白,端柔公主自己大抵也是清楚的。無怪她會因為尤則旭的話而不高興,一個人放低了身份卻隻換來敷衍,能高興才奇怪了。


    玉引便想上前勸勸,然則走上前剛喚了一聲「公主」,孟瑜婧就轉身向反方向去了:「嬸嬸您不必勸,我懂的!」


    玉引:「……」


    她忙讓人去追,可是端柔公主走得很快,宦官跟上去又被她吼了句「不用你們管!」,他們隻能停住腳,為難地看看玉引,不知道怎麽辦好。


    玉引搖頭示意算了,宦官退到遠處,她看看尤則旭:「端柔公主是個好姑娘,你不喜歡不要緊,不該這麽糊弄她。」


    「我……沒糊弄她。」尤則旭皺著眉低下頭,「我說實話而已。謝姑娘我配不上,端柔公主我更配不上,告不告訴她……也都沒什麽差別。」


    這話在玉引心頭一敲,她蹙眉睇睇他:「你真這麽想?」


    尤則旭沒吭聲,玉引上前了一步:「端柔公主是當朝嫡公主,你這麽想我不說什麽。但夕珍的事那日咱是開誠布公的說的,你依舊這樣覺得?」


    「王妃我……」尤則旭滯了滯,神色好似有點懊喪,「我也不知道如何說。您那日說的道理我懂,可我總覺得您謝家……」他麵色不自然地微微發了白,歎了口氣,又說,「我就是一想這事,就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是配不上她們的。不想委屈夕珍,更不敢委屈端柔公主。這些日子勞您費心了,我日後還是……還是專心辦差,成家之事不急一時。」


    玉引這才隱隱迴過味兒來:尤則旭好像有點兒……自卑?


    話說到這個份上,聽上去已然不是小心謹慎那麽簡單了,他是打心眼兒裏覺得自己低人一頭。


    可實際上,單論家世出身,他或許配不上端柔公主、配不上夕瑤,但和夕珍能稱一句「門當戶對」。


    他想得太多了。


    小半個月後,尤則旭養好了傷,啟程前往錦官城。玉引思量之後,給孟君淮寫了封信,囑咐信使加急送去。


    末了信比尤則旭早到了半日,孟君淮借著這事,從錦官城中千絲萬縷的勢力中抽離出來了片刻,放空了腦子緩了緩,交待說:「等尤則旭到了,直接喊他進來。」


    是以尤則旭到地方後半刻都沒能歇,他徑直趕去了錦衣衛在此地包下的宅子,穿過一道又一道的朱門,走進了最內一進的正屋。


    「殿下。」尤則旭單膝跪地,正站在窗前想事的孟君淮側頭一哂:「迴來了?坐,我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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