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廚子聽得耳朵生繭,就差跪下求他趕緊走了。


    和婧則安安心心地迴到臥房裏看書,看了會兒,她聽到敲門聲。抬頭看看,見蘭婧在屏風邊:「姐姐……」


    「蘭婧啊?什麽事!」和婧放下書,見蘭婧走得沒精打采的,就迎了幾步,兩個小姑娘一起坐到榻邊。


    「你怎麽啦?」她拉著蘭婧的手問,蘭婧憋了一會兒,眼眶一紅抹了眼淚:「姐姐,我想我母妃了。」


    「哎……」和婧一傻眼,蘭婧可憐兮兮道:「我能迴府一天嗎?明天就迴來!」


    和婧摸出帕子給她擦擦眼淚:「你別哭啊,我不能直接讓你迴去,但是我可以替你給父王寫封信,他答應了就可以啦!」


    這是真正讓和婧對「掌家」這事不那麽怕的原因,因為父王叮囑了她好幾次,讓她如果有拿不準的事情,就去問蘇良娣和喬良娣。如果她們也拿不準,就讓她寫信給他,不管大事小事都可以,父王會幫她拿主意!


    她覺得有父王在背後就怎樣都不怕。當即就要去取筆紙替蘭婧寫這信,但蘭婧拽住了她。


    蘭婧的小手把和婧的衣袖攥得緊緊的,跟她說:「算了,別讓父王知道……」


    「為什麽啊?」和婧不解,蘭婧壓抑著情緒抽抽噎噎地又抹了兩迴眼淚,還是「哇」地哭狠了。


    候在外麵的凝脂聞聲忙要進來,剛繞過屏風還沒定住腳,就被蘭婧吼道:「你出去!」


    凝脂又趕緊退出去。


    「你幹什麽啊……」和婧略顯不快,但她也沒衝蘭婧發火,耐著性子一句句地問了好久。


    但蘭婧什麽也沒說。


    蘭婧實在不敢跟姐姐多說那些話,母妃說那些話時的驚恐眼神在她的噩夢裏出現過好多迴。


    那是母妃在被趕迴府去之前跟她說的,母妃叮囑她說,千萬、千萬不能讓父王和嫡母妃看出一丁點她想她的痕跡,讓她一定要在嫡母妃麵前開開心心的。還讓她不管在什麽事上,都不能跟姐姐爭,更不能跟兩個弟弟爭。


    母妃說,是因為她這個當生母的不受父王喜歡了,而父王很喜歡她的嫡母妃。她如果跟嫡母妃的孩子們爭什麽,父王也會不喜歡她的。


    蘭婧覺得這很可怕。因為她喜歡父王,也喜歡嫡母妃;喜歡姐姐,也喜歡兩個弟弟。但母妃這樣說,她就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喜歡他們了。


    府中。


    才迴來兩日,尤氏便已覺得胸悶氣短厲害。王爺一走,府裏的主心骨都沒了,而且他還是帶著王妃一道走的,讓尤氏更覺得堵得慌。


    她也懶得跟北邊那幾位多有什麽交集,這兩日能走動的,便隻有西院的何氏。


    何氏還總是哭哭啼啼的。


    尤氏覺得煩得很,到了第三日,便不邀何氏來喝茶了。她打著哈欠叫來山梔,吩咐說:「去,去相熟的幾個府看看,瞧瞧她們有哪位今天得空沒有,請到我這兒說說話,就說我這兒好吃好喝地伺候。」


    到了下午,還真有幾位來了的。


    有素日交好的平郡王府的側妃白氏、十二皇子府的側妃趙氏,除此之外還有個從前沒見過麵的——皇後娘娘剛賜進善郡王府的側妃,胡氏。


    這胡氏來,弄得另三人都覺得見了什麽了不得的奇景似的。


    這太新鮮了……


    善郡王打從兩三年前就開始作死,和一眾兄弟全翻了臉,善郡王府和各府早就都不走動了。平日裏年節也好、喜事也好,他們都不往善郡王府下帖,善郡王府的人也從不登門拜訪。


    這胡氏說來就來……真的很新鮮啊!


    尤氏也沒好明說什麽,還是盡地主之誼,該上茶上茶、該說話說話。


    沒出十句,幾人便都聽出這胡氏跟已扶正的善郡王妃柳氏不對付。


    起因是十二皇子府的趙側妃寒暄說咱日後多走動,相互多關照著,結果換來胡氏的一聲長歎:「唉,我也希望和各府多走動啊。若不然我在我們王府裏頭,那就跟守活寡似的。」


    這話說得氣氛瞬間沉肅。


    無他,就是在座的其他幾位也都因為自家王爺一心繞著正妃轉,而過得跟守活寡似的。白氏和尤氏好歹還有個孩子,十二皇子府的趙氏什麽都沒撈著。


    所以誰愛聽她說這話啊?


    幾個人訕訕地互遞了個眼色,白氏一貫和善,就想開口哄哄胡氏。


    孰料白氏話還沒出口,胡氏美目一翻就轉了畫風:「唉,我啊,隻盼著我們爺多少念念我過門也算早的情分,日後能雨露均沾,別讓我這活寡,從府裏守到宮裏去。」


    宮裏?!


    幾人悚然一驚。


    河上,玉引與孟君淮盛著船順流而下,小半個月後,就已快到地方了。


    這幾日在河上過得無所事事,日日就是看看信聊聊天。好在家裏的信來得勤,有喬氏寫的,也有和婧寫的。


    喬氏寫得大多很規矩,一條一條地稟清苑的大事小情,隻有一迴添了句帶著點「私心」的——她跟玉引說想嚐嚐南邊的點心,問玉引如果方便,能不能賞她一盒?玉引當日就著人挑了些不易壞的買了幾盒,快馬加鞭地給她送去。


    和婧寫的則隨意多了,天天跟她說弟弟又不聽話啦、阿狸撓壞東西啦、蘭婧又哭啦、和夕珍夕瑤吵嘴吵得不太開心啦雲雲,孟君淮和玉引便輪流認真地迴信解決這些孩子們之間的小問題。


    直到這日,和婧提了件大事。


    ——乾清宮突然下旨加封了各家的女孩子們,謹親王那兒的都封了翁主,其餘郡王府的都是郡主,還未封王的皇子府的女兒封了縣主。


    和婧與蘭婧自然不會被繞過去,和婧封的靜寧郡主,蘭婧是因為年紀還小又是庶出,封號上暫且比和婧少一個字,稱良郡主。


    玉引先讀的是和婧寫來的信,讀到此處就皺了眉,剛跟孟君淮說了兩句,坐在榻桌另一邊的孟君淮把喬氏的信遞了過來:「喬氏也提了這個。」


    「這是什麽意思?」玉引緊張道。


    宗室女冊封的規矩她是知道的,基本都是十歲再冊封。所以慢說蘭婧,就是和婧也沒到年齡。


    而且居然還把各府都封了?


    「喬氏說十弟府上的三個女兒全封的翁主。」孟君淮深吸了口氣,搖頭,「父皇這是要封十弟當親王。」


    「怎麽……」她喉中一噎,深感詫異,「皇上當真那麽器重善郡王?」


    她覺得善郡王就是個糊塗蛋啊!


    孟君淮歎氣:「其實在那個位子上,被蒙蔽是最容易的。」


    他細細想來,父王平日能見的人和事其實都很少,還不如他們這些在京裏的皇子見的事多,與他走得最近的還都是宦官。昔日直接鬧出假傳聖旨杖責皇子的事,他們還可以鬧一鬧,但後來,魏玉林悄沒聲地往中間一擋,讓他們連見聖顏都難了,想與父皇說什麽也就更難了。


    也是從那時起,孟君淮才一點點的發覺東廠的勢力到底有多可怕,每一點都讓他心驚膽寒。


    「這幾年皇上身子都不見好,如若善郡王被抬起來,那謹親王……」玉引很擔心,她覺得如果善郡王當了皇帝,天下便算改姓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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