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逸靠在樓梯間的牆上,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來電顯示的是爸,他卻沒有接。


    震動剛停下一會,又震了起來,這迴顯示的是媽。


    喬逸冷笑一下,看來兩人是在一起呢,換著電話給他打。


    他拿起電話想撥給路茵茵的時候,又有電話進來,來電名字顯示的是祝森,他表哥。


    猶疑了一下,接起了電話,表哥含笑的聲音傳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接我的電話。恭喜啊大導演!」


    喬逸唿吸微滯,心裏瞭然,「你們在一起呢?」


    「小姨和姨夫就是想跟你說聲恭喜。」祝森好像把電話遞了出去,緊接著便聽到祝明麗的聲音,強勢的語氣裏裏帶著一點別扭,「小逸啊,媽媽看見你在電視上的表現了,還不錯,你有女朋友了?」


    電話似乎又被搶走了,隨後傳來了喬仲德渾厚的聲音,接電話前還小聲埋怨了祝明麗一嘴,「跟孩子說這幹嘛?喬逸,恭喜你獲獎,咱們還得再接再厲,更……」


    一句再接再厲,讓喬逸臉色徹底黑了下來,起了掛電話的念頭,「謝謝。沒別的事,我掛了。」


    「誒?你這孩子,我話還沒說完呢,有了一點成績就驕傲了是嗎?」


    電話很快被祝森搶了過去,語氣略有尷尬。


    喬逸苦笑,「知道我為什麽不接他們電話了吧?」


    祝森嘆了口氣,圓著話,「姨夫就是這麽個性格,他們剛才可都一直都在誇你呢!」


    「他們是我爸媽,我比你了解他們。」喬逸說完果斷掛斷了電話。


    匆匆給路茵茵撥打過去,阻擋他們的電話再次撥打進來。


    「恭喜男神獲獎!」電話裏傳來了齊齊的吶喊聲,是路茵茵的室友,自發地想要祝賀男神。


    喬逸被嚇了一跳,心情卻從低穀迴到了平地。


    緊接著路茵茵的一聲輕快的祝賀,順帶誇了幾句彩虹屁,讓他心情瞬間好轉,直衝了雲霄。


    「再誇幾句。」喬逸臉上掛著的笑容,是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甜。


    「你這麽優秀,兩句怎麽夠呢?我們喬逸簡直就是個天才!是千年才出一個的紫微星!隻要是你想做的事,一定……」


    路茵茵的誇讚聲,漸漸變得悠遠起來,和記憶力的,一個稚嫩的聲音重疊。


    「……一定能做好。你現在就能得到這麽了不起的獎,那以後,你還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獎都得滿了呀!小哥哥你真了不起,是我的偶像呢!」


    那個雨後的下午,他剛參加完少兒書法大賽,那是在臨市,別人都是父母陪著,隻有他是老師陪著去的。


    他獲得了一等獎,14歲的他抑製不住獲獎的開心,立即給媽媽撥通了電話。可直到第三遍才接通。


    媽媽工作很忙,似乎在開會,對於這個從小到大都很優秀,從不讓人操心的兒子,她也沒放過多的精力。


    「幹嘛呀一直打電話?媽媽正開會呢!不接你電話就是在忙,還一遍一遍的打,怎麽這麽不懂事?」聽筒裏傳來了不耐煩,甚至有些生氣的聲音。


    小喬逸的笑臉微微凝固,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獲獎的事,期盼著媽媽的誇獎。


    「不就是一個書法獎嗎?有什麽值得高興的?迴去好好學習,考上重點高中才是正經事。掛了。」


    媽媽連珠炮似的咄咄逼人的聲音,隨著電話忙音消失在喬逸的耳邊。


    他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抿了抿唇,又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可爸爸平靜的語氣,似乎不是在跟一個剛獲了獎,需要鼓勵的孩子說話。嚴肅得讓人感覺他是跟一個犯了錯的下屬談話。


    「書法大賽一等獎,你很驕傲嗎?」


    喬逸眼裏的光彩已經不見,可手還是緊緊攥著電話,不捨得掛斷。


    「人,最忌諱的就是自滿和驕傲自大。區區一個少兒書法獎項,你就誌滿意得了?你要百尺竿頭,要再接再厲。不能有一點點成績就要誇獎,那是害了你自己!好好反思吧!」


    他手裏握著電話,舉著雨傘的手臂輕輕顫抖。他感覺渾身發冷,心裏如墜冰窖。


    這時,街邊賣手工棒棒糖攤位前的開朗的笑聲,換迴了他的神誌。


    「媽媽,我還要一個棒棒糖的獎勵!」


    他緩緩看過去,是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左右牽著爸媽的手,跟媽媽索要棒棒糖,笑得甜美。


    「剛剛不是給你買了一個銀戒指嗎?」媽媽雖然嗔念著,可臉上始終掛著寵溺的笑容。


    「大寶貝女兒可是考了年級第十名啊,值得鼓勵,買!」爸爸捏了捏女孩的臉,眼裏盛滿了愛意。


    站在不遠處的喬逸冷笑一聲,他次次考試年級第一,爸媽從來沒對他露出過這樣的笑容。


    每次都隻有一個詞:再接再厲。


    詞語是句好詞,可喬逸生生對這個詞產生了厭惡和牴觸。


    為什麽他就不能得到一句誇讚和鼓勵呢?永遠在最開心的時刻,爸媽猶如那個撲滅火苗的冷水一樣,把他澆得透心涼。


    他不自覺的一路跟著那一家三口後麵走著,等反應過來是,已經到了人家的家門口。


    他們家是一樓,雨天陰沉,屋裏亮起了暖黃色的燈光。


    他撐著傘,站在窗外,看著屋裏其樂融融的歡鬧模樣。眼裏的羨慕和心裏的淒涼好像被一把無形的刀割裂開來,讓他鼻子泛酸,眼角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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