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裂的很突然。


    在這之前,神像一直都是光暈流轉,神采非凡的樣子,這樣突然的龜裂,發出的動靜很大。


    顧言言和張楊不由自主的停了腳步,朝著身後看去。


    這一看。


    便呆住了。


    從那細細的縫隙裏,有無數神光在緩緩溢出,流出的速度越來越快,神像龜裂的範圍越來越大,剛開始是臉,後來則遍布到了全身。


    神像身上的色彩也漸漸退去,好像一個埋藏淺年的古物,在與空氣接觸的剎那被氧化,變的灰舊,轉瞬又化為塵土。


    當神像全身都褪去了色彩的時候。


    「轟!」的一聲。


    神像垮塌了。


    無數的粉末轟轟烈類的揚上了天,又灰頭土臉的落下了地。


    顧言言驚得目瞪口呆,她的心很疼,她能看到從那落下的神像中,一團氤氳的白光,圍著她打了一個轉兒,最後消散在天地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言言仿佛聽到自己耳邊又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祝福你!」


    眼淚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姑娘!」


    顧言言心中恍然明白,這一尊神像在千年的香火薰陶中,真的薰陶出了一份神性,她積攢了功德無數,但似乎就在幾分鍾前,她用積攢了近千年的功德,將自己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去見了自己的姑娘,體驗了另一段有父母疼愛,哥哥寵愛,精彩無比的人生。


    現在,她垮塌了。


    是因為自己把她的功德消耗幹淨了嗎?


    顧言言無措了。


    神像的垮塌引起了極大的動靜,娘娘廟所有的人都出來,麵上是驚慌失措。


    他們搞不清楚,方才還堅實無比,仿佛還能再佇立千年的神像,怎麽一瞬間就垮塌了呢?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的落到了張揚和顧言言的身上,他們是最後叩拜神像的人。


    現在是法治社會,人們本能的是不相信那一類神神鬼鬼的東西的,但總有那麽一小部分人還是信的。


    能在娘娘廟裏工作的人,多多少少對神像都有一些情節,或者受到了什麽好處,神像的垮塌讓他們一時間茫然極了。


    有人請顧言言和張楊到一邊的房子裏坐坐,其實,是懷疑他們是不是對神像做了什麽,才導致神像垮塌了。


    顧言言默默無言的坐在椅子上。


    張揚陪著她。


    他現在徹底明白了,神像的垮塌和顧言言是有關係的,但那種關係不是顧言言故意搞破壞,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


    在他看來,神像仿佛是在等顧言言,完成了某種心願,便自然而然地離開了人世間。


    他是這樣理解的。


    看來這一次,他們來對了地方,如果貞睿皇後在天有靈,那麽這個靈恐怕就是這一尊神像了。


    而且,看樣子,貞睿皇後就算是穿越過去的現代人,至少,也不是這個時代的。


    「你還好嗎?」張楊有些擔憂的看著顧言言。


    顧言言很疲憊。


    她剛剛經歷了墨容稚的前半生,還有大量的記憶沒有消化,還沒弄清楚是什麽狀況,就又迴到了真實世界,經歷了神像的垮塌。


    她對神像的感覺很親切,那是一種見到親人的親切。


    現在神像垮塌了,她好像失去了至親之人,以後沒有娘家了,徹底的和過去斷了所有的聯繫。


    「還好!」她閉上眼睛,自然而然地將腦袋靠在了張揚的肩膀上,放鬆了心神。


    就算娘娘廟裏的工作人員不讓她留下,她也暫時不想離開。


    娘娘廟畢竟是一處國家景點,而且香火那樣旺盛,她的倒塌很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好在娘娘廟裏安裝了許多攝像頭,工作人員查過攝像頭,看到顧言言和張揚隻是正常的跪拜神像,雖然說,顧言言雙手合十祈禱的時間久了一點,但兩個人自始至終並沒有對神像做什麽毀壞性的動作。


    相反,比起其他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狀態,他們兩個人明顯是誠心誠意的,動作神情都讓人很有好感。


    工作人員把他們好好的送了出來,便接著進去對神像進行其餘的搶救性工作了。


    顧言言唿吸著古意森森的巷子裏新鮮的空氣,整個人煥然如新生。


    她這一生的前半生,似乎圓滿了,剩下的後半生要好好為自己活著了,畢竟,神像最後留下的神光,也在祝福她。


    兩個人拉著手,漫步在小巷。


    晚上的景點人不多,差不多都走光了,剩下人也在收攤,結束今天的生意。


    張楊雖然很不想問,但他知道,如果不問的話,這件事情說不定會成為自己的的心結,便開口道:「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


    這哪裏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描述的清楚地。


    顧言言隻覺得口幹舌燥,不知道從何說起。


    張楊從包包裏拿出水,擰開瓶蓋遞了過去。


    顧言言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便接過水喝了起來。


    喝完水,感覺好受了許多。


    可能是涼風很好。


    也可能是星光不錯。


    更或者是夜晚的河水看起來也格外溫柔。


    顧言言緩緩訴說著那短短五分鍾發生的事情,她根本不去想張楊是不是信的,那根紅線就是證據,張楊親眼看見那根紅線,進入了他的手心。


    這是真正的屬於超自然的力量,不是任何語言能夠解釋的。


    再說了,她在張揚的麵前沒有秘密。


    張楊有些詫異的聽著,心裏麵感慨萬千,越是做考古,越是發現,很多神秘的事情,真的是現有科學解釋不清楚的,你可以說是迷信,但也可以說是科學的局限。


    但正是那些未知的東西讓人著迷,甚至提供了某些科研方向,讓人循著解密的大道一路往前。


    「你覺得害怕嗎?」末了,顧言言有些意興闌珊的問道。


    張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怕什麽?怕你嗎?」


    「嗯!你怕嗎?」


    月亮爬了上來,在顧言言的眼眸裏灑下了一層光華,讓她的眼眸看起來動人極了,像是一個跨越千年的小妖精,正在引誘著眾生。


    「因為你是古人嗎?」


    張楊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捏了捏顧言言的臉蛋。


    「如果怕,當初我父親就不會讓你進家裏了,不過……我的確是有一件事情,挺害怕!」


    「你怕什麽?」顧言言的心情很想做過山車,剛剛落下去,又提了起來。


    張楊伸出手指撫摸上了顧言言的嘴唇,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今天的顧言言看起來格外誘人,從前,麵對顧言言,他很能克製住自己,甚至有意無意的暗示自己,把自己的行為朝著大荊朝君子的方向靠攏。


    但,今天,不一樣。


    他很想魯莽一把。


    他手指捏住顧言言的下巴,一點點湊進了她的紅唇。「怕你不會愛上我。」


    顧言言的心酥了。


    兩輩子為人,這是第一次親吻,第一次,離一個男人這樣近。


    她一點兒,也不反感。


    甚至覺得這吻來的恰是時候,很好的撫慰了她跳蕩不安的靈魂。


    兩個人的唿吸漸漸凝重,吻得很久,忘乎所以。


    萬幸。


    這個吻很純潔。


    張揚的手一直很規矩,顧言言更是心無雜念的專心接吻。


    直到,有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能讓一下嗎?我要打掃衛生,都等半天了。」


    顧言言:「……」


    張楊:「……」


    兩個人臉上飛紅,連那個清潔工,看都不敢看一眼,兩個人飛快的走了。


    出了景區。


    打車迴酒店。


    兩個人餓極了,在酒店外麵的飯館飽餐了一頓,便迴去洗漱躺著。


    在本地的新聞台上已經有娘娘廟裏神像倒塌了的新聞播放出來,記者一臉惋惜的說,這個神像歷經了千年風雨,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讓眾人見識到了,當年大荊朝的鬼斧神工雲雲。


    總之,都是一堆有的沒的的廢話。


    第二天。


    顧言言和張楊便返程了。


    迴去的路程很順利,但是也很疲憊,兩個人在外麵馬不停蹄的奔波了三個月,一路上舟車勞頓,走過了許多地方,腳都是麻木的。


    脫了鞋子,還能看到腳上的老繭。


    兩個人休整了一段時間,天天待在家裏當鹹魚,身心才算完全的恢復過來。


    許是經歷過墨容稚的青春,受到了那具身體一些行為規則的影響,顧言言明顯覺得自己變了,變得比從前更加從容,也比從前更加的隨性。


    從前,她對這個世界是陌生的,緊張的,就算經歷過,四年大學生活的薰陶,根深蒂固的東西改變也是有限的,就好像去國外留學,努力的學會了國外的語言,國外的生活方式,但文化壁壘依然存在,國外人講的笑話,依然可能聽不懂。


    這是沒有成長經歷帶來的文化隔閡,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墨容稚的人生,她是從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做起,兩個世界的許多東西都很相似,說成是平行世界也能成。


    她在那個世界經歷的東西,放到這個世界,居然有許多也能用。


    這種底氣,讓她很從容。


    連帶著,對這個世界也熟悉熱情了起來。


    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有她愛著的男人。


    隻有經歷過分離之苦,才能詢問最根本的本心,自己愛著的究竟是誰。


    她和張揚的感情一日千裏。


    顧言言堅信,兩個人結婚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沒有想過這一天來的會這樣早。


    那是一個午後,她和張楊正窩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電視,門忽然開了。


    張教授從外麵走了進來,一打開門,就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撿迴來的少女,和自己冷清冷性的兒子,兩個人正姿勢親密的挨在一起看一部愛情電影,電影上的男女主角正在親吻。


    張教授沉默了兩秒鍾,就退了出去。


    顧言言:「……」


    張楊:「……」


    兩個人飛快的坐好,麵麵相覷,有一些心虛。


    等了幾分鍾後。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張揚跑去開了門,顧言言則像是犯錯的小學生坐的端莊規矩極了。


    張教授從外麵進來,這一次,明顯已經想明白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開門見山的說了一句:「談戀愛很正常啊!不用不好意思,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顧言言羞紅了臉,眸子裏有了水汽。「……」


    「越快越好!」張揚果斷道。


    ……


    結婚的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日子選的也很近,顧言言沒有父母親人,連出嫁的地方都沒有,好在陽陵的鄒教授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自作主張跑上門來,吵著鬧著要做認顧言言的做幹女兒。一出手也很大方,直接一塊大荊朝的古玉送了過來。


    顧言言看著那有些熟悉的物件,有些恍惚,這物件仿佛也是從前姑娘用過的東西,不知道怎麽就流落到外麵了。


    鄒教授說,前段時間看到有人拍賣,便買了下來。


    顧言言當即同意了,這是緣分。


    有了娘家,婚儀自然是古代的。


    這方麵顧言言是行家,畢竟曾經的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打聽八卦,結婚的婚儀是什麽樣的,她門兒清。


    於是,一套完整地道的大荊朝婚儀就這樣新鮮出爐了。


    顧言言用的是公主的嫁儀。


    她始終記得自己的姑娘是皇後,姑娘帶她如姐妹女兒,她便不能低了規格,掉了皇後娘娘的身份。


    婚禮的禮儀雖然麻煩,但好在張教授家是考古世家,越是規範有章程的東西,他越是喜歡,他的家底也很豐厚,牆上掛的,博古架上擺的,隨隨便便拿一件出去就是幾十上百萬的價格。所以,並不差錢。


    這一場婚禮,辦的很豪奢,但並不俗氣,反而透著莊重威嚴,禮儀嚴謹,很有美感。


    最後,連電視台都來報導。


    有些直播間更是一天什麽事情都不幹,就直播這一場婚禮。


    婚禮還在進行著,就獲得了「最有文化婚禮」的美稱。


    等婚禮完全結束,顧言言和張揚的婚禮就已經徹底了火遍全國了。


    網絡上到處都是這樣的帖子:《最牛逼的婚禮,看看考古學家是如何舉辦婚禮的》


    《史上最有文化婚禮,這樣結一次婚,估計這輩子都不會離的》


    當時。


    顧言言和張楊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


    兩個人正忙著喝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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