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日,酉時,青泥窪。


    王吒宴請欽差大臣一行人。


    何騰蛟初次見王吒,眼神複雜,好一個年輕的將軍!


    俊朗容貌,劍眉星目,英姿勃發!如果身體無礙,放眼天下,誰能與其爭鋒?


    生子當如冠軍侯!


    史明法有些許唏噓,王吒應已痊愈,身板挺直,渾身散發出活力。


    當年少年郎,如今青年將!


    不變的是笑容,不羈中充滿自信的笑容!


    張世澤思想劇烈起伏,到遼東幾日來的見聞,可用震撼來形容,他心中天平慢慢向王吒靠攏。


    鐵杆團北伐,哪是什麽打仗?分明是在建設!


    最初,他們幾人憂心忡忡,一致斷定,鐵杆團多半已打到盛京,一定要讓海王撤迴來。


    誰曾想,兩個多月,鐵杆團絲毫未北上,就待在金州。


    酒過三巡,大臣們看到的事,和想象的事有天大的出入,內心反複斟酌後。


    史明法率先開口,問道:“不知海王屯兵不動,是何用意?”


    王吒臉抽了一下,每個細胞都在抗拒,海王稱號難道要伴隨一生麽?


    “閣老,小子年紀輕,無須稱唿海王,您還是如以前一般稱唿我即可。”


    史明法擺手,嚴肅說道:“朝廷禮儀不可廢!”


    王吒放棄溝通,史明法是典型的老古板,千萬別跟他較勁。


    “威逼景奴,解困薑鑲。”他言簡意賅,總結道。


    “大同與遼東相隔大海,過了大海還有近千裏,如何能解困?”張世澤說出眾人疑惑。


    “嘿嘿!我去了趟天津,然後打樂亭、昌黎,最後到山海關南麵轉了一圈。”


    王吒燦爛一笑,宴席一側,鐵杆團將領個個喜形於色,與有榮焉。


    張世澤、史明法、何騰蛟皆錯愕!


    好一個海王!景朝京畿重地如若無人之境,肆意劫掠。


    “水師運用之妙,老夫佩服!”何騰蛟的確打開了軍事思路與視野,收獲尤豐。


    他作為湖廣總督,軍政一把手,自詡知兵,今日看來,當世名將確有高人之處,以前小看軍人了。


    坦率講,這批失敗的落難高官,在台灣待了一段時間後,進步很大!


    一是有充足時間反思自己,二是台灣海南新奇的東西太多,蒸汽機帶來的變化翻天覆地!


    人這種生物,學習能力超乎想象,就像古代人孟小玲和天真去現代旅遊十幾天,手機玩得特溜,還會開車......


    “不知薑鑲那邊如何?”史明法有些擔憂,鐵杆團戰術是打出來了,效果如何仍未知。


    “景奴已在北直隸,從山海關到天津,集結大量精銳,幾乎可以斷定,他們沒有足夠的兵馬去打大同。”王吒自信定論。


    何騰蛟使了一個眼色,身邊一位中年官員會意,試探道:“海王,既已解困大同,何不班師迴台?


    北伐靡費甚巨,台灣海南數百萬難民生計維艱,急需錢糧,望海王三思!”


    王吒淡定微笑,該來的還是會來,史明法和何騰蛟估計有些疑問,便由他們的心腹先跳出來。


    “各位大人,難道沒看出來麽?此次來遼東,不會再走了!


    金州、旅順一年內將遷入百萬人,這是一塊寶地。”


    “遼東金州,孤懸一地,靠近景奴腹地,距基隆數千裏,首尾難顧。若以地形論,不如先取福州,經略福建,再逐步北伐,豈不穩健耶?”


    中年官員侃侃而談,這些論斷,他們在台灣無數次推演辯論,講起來信心十足,他不信會有比此更穩妥的方略。


    王吒懶得辯解,鐵杆團的意圖已點明,能悟則悟,不能悟拉倒。


    官員們的方略,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四平八穩。


    但,最主要是看誰操作?什麽樣能力的人操作?


    海軍強大、視野廣闊、手握蒸汽機、更看重礦產資源的鐵杆團,操作方式能跟官員們一樣麽?


    你們的方略,自己認為合適,自己去做,關我何事?小爺才懶得跟你們辯。


    況且,鐵杆團在景朝的腹地給你們頂著,吸引最大的火力,你們操作起來不是更容易麽?


    “各位大人,鐵杆團已經北伐,不會再變方略。”王吒一句話封死辯論。


    “這......”中年官員整不會了,海王太霸道。


    史明法與張世澤前些年曾多次勸說王吒,有經驗,一旦王吒決定的事,無人可改變,沒再試圖辯駁,想改變得用別的方法迂迴。


    何騰蛟沒這種經驗,忍不住上場,一述主張。


    “海王,大軍北伐,錢糧輜重,長途轉運,不可不察;一年內遷入金州百萬人口,吃穿用度,耗費甚巨,台灣海南經濟麵臨困境,難以再承擔。


    此時北伐,非地利人和也,宜緩兩至三年,錢糧充足再籌劃北伐,方為上策。”


    “何大人,我在遼東牽製景奴,你們可以打福建。


    至於錢糧問題,無需諸公擔憂,遼東能自給自足。”


    王吒輕描淡寫化解,何騰蛟強調錢糧,是一個有經驗的文官,知道後勤重要性,可他看不通透鐵杆團的經濟運作。


    何騰蛟卡殼,心想,海王說得太直接,我們有兵麽?


    好吧,也算有,張世澤那裏有上萬人,自己發動發動也能湊幾千,可我們沒有錢糧啊,我們去打福建,鐵杆團能支持錢糧麽?


    還有,說什麽遼東能自給自足,苦寒之地,且得麵對景奴,草原部落目前臣服於景奴,在遼東開墾耕地,防得住劫掠麽?


    史明法也忍不住了,詢問道:“海王,遼東如何能自給自足?”


    王吒自信一笑道:“閣老,遼東有木材、有山貨,還有鐵礦。”


    “有這些,不能種田,怎麽能養活百姓?現在台灣就缺糧食,要解決的是糧食。”


    “閣老,小子自有妙招,等著看,三年後,遼東經濟說不好會超過台灣。”


    “什麽妙招?”


    “諸公,我舊傷複發,頭疼,由竇剛和東方亮陪諸位大人,在下先行告退。”


    王吒是真頭疼,要跟落難大臣們解釋清楚,相當於上一趟經濟課,還得配合補充行政治理課。


    隻得遁走!


    翌日,落難大臣又雙叒叕來拜訪海王。


    王吒一看不妙,謊稱前線吃緊,有大批景奴殺到,趕緊逃離青泥窪。


    金州以北,倒確實有戰況。


    探馬大戰,斥候大戰!


    從草原調來的科爾沁部和喀爾喀部已到遼東半島,一路上,他們不是懵,是很懵,非常懵!


    本來,景朝調動兩個部落,是準備在盛京大戰!


    結果,人呢?鐵杆團在哪兒?


    兩個部落一路南下到蓋州,半個鐵杆團的人影都見不到。


    整個遼東平原的景人全傻眼,他們前一個月拚命藏金銀財貨,遷老弱婦幼躲進深山。


    一切準備都表錯了情!


    消息傳到關內,帝都的景朝朝廷一片迷茫,實在看不出鐵杆團葫蘆裏麵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隻得下令再探。


    科爾沁部和喀爾喀部從蓋州推進到複州,再派探馬南下。


    原來鐵杆團隻占據金州,無意北攻!


    科爾沁部五年前吃過虧,並不積極,三千騎兵到欒古關後,便偃旗息鼓,等待阿濟格大軍匯合。


    喀爾喀部是愣頭青,聽聞探馬稟報,鐵杆團馬匹眾多,裝備精良,物資充足,有心想闖進金州,縱馬劫掠。


    漢人不善騎射,這不明擺著的麽?


    漢人送馬送物資,天上掉餡餅,為何不取?


    鐵杆團強在海船和火器,騎兵是羔羊,喀爾喀部的首領二楚虎爾從景朝給的消息,做出判斷。


    是的,景朝懶得跟喀爾喀部講清楚,實際上,有意無意地慫恿著二楚虎爾去跟鐵杆團打一仗。


    喀爾喀部三年來跟景朝反反複複,攝政王多額琿早就不滿,一直想找機會搞喀爾喀。


    科爾沁部跟景朝皇族是聯姻,當然裝傻,該說的誇張地說,不該說得絕口不提。


    於是,打定劫掠主意的喀爾喀部,繼續挺進到石河驛。


    草原部落心大,但打起仗來,大部分戰役,其實很膽小!很謹慎!


    數百年來,一脈相承的草原狼式作戰風格!


    這種打法,適用於人少的草原部落,他們不會輕易消耗自己的人馬,隻會很小心謹慎的探查與試探,然後不斷地襲擾、襲擾,再襲擾,徹底將對手拖垮,再下手。


    從了解的情報,到探馬查探,二楚虎爾明白,金州城北麵,一直到石河驛,再到欒古關,西邊是大海,東邊為大黑山、小黑山。


    過於狹窄,對騎兵不友好,他們無法大範圍穿插、斡腹,襲擾戰術大打折扣。


    所以,喀爾喀暫駐石河驛,未冒然進攻。


    石河驛往南的探查,不可避免,與鐵杆團探馬激烈交鋒,戰役不大,但領兵的人皆知,探馬與斥候是軍隊精英。


    不是精英,幹不了偵察的活!


    連續五天,血腥追逐,互有死傷,但草原部落占優。


    “我軍陣亡近百人?”


    王吒臉現怒容,北麵有草原部落殺到,王吒無懼,讓騎兵動起來,與對手打探馬爭奪戰。


    如果不敢放出探馬,則意味被對手戰場遮斷,將不得不龜縮於金州防線。


    顯然不是王吒的誌向,從神馬星球弄來三十一萬匹戰馬,為的是什麽?為的是建立一支剽悍騎兵。


    一人三馬的豪配,馬好!武器裝備好!


    如果這都不敢去練,去戰鬥,鐵杆團永遠出不來精銳騎兵。


    “團長,屬下無能!”石勇臉上無光,沉聲迴答。


    “對方陣亡多少?”王吒繼續追問。


    “不到七十人。”石勇越說聲音越小。


    王吒長籲一口氣,草原遊牧部落,從小騎馬,哪怕馬差武器差,照樣能虐鐵杆團。


    無他,唯騎術精湛也!


    如果,草原部落全員換為鐵杆團的戰馬,鐵杆團騎兵將完全是砧板上的肉。


    “戰馬丟了多少?”


    “八十六匹。”


    “武器也丟了麽?”


    “是,團長,有四十三人的線膛槍、燧發手槍皆被繳獲。”


    探馬巡查,並非一人三馬,僅為一人雙馬,一人三馬是長途奔襲戰的配備。


    王吒清楚,以往景朝有猜測,但無樣槍,此次北伐,線膛槍的秘密多半捂不住。


    另一邊,石河驛的二楚虎爾心已起飛,即便損失近七十名草原勇士,也無法熄滅他攻打金州的決心。


    鐵杆團的裝備太誘人,戰馬不僅耐力好,而且比蒙古馬更高大。


    光戰馬就能讓二楚虎爾冒險一搏,如果以後勇士們全部換為鐵杆團的馬,那他將是草原的新大汗!


    更何況還有能精準射擊的火器。


    可惜,正在做大汗夢的二楚虎爾,不清楚鐵杆團的作風。


    野戰相逢,狠者勝!


    人不狠,站不穩!這是每一個鐵杆團士兵牢記的鐵律!


    我們騎兵是處於劣勢,那就拚吧,一百個人拚掉你七十人,我們認!


    倒要看看新來的草原部落,敢不敢拚?


    二楚虎爾敢麽?


    當然不敢,他帶出的四千騎兵,損失超一千,便會毫不猶豫撤退,草原部落打不起人員消耗戰。


    若損失二千人,二楚虎爾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草原的肥料,被別的部落吞掉,草原什麽都不相信,隻相信實力!


    王吒認準草原遊牧部落的弱點,決定親自出馬,幹掉這支猖狂的騎兵。


    新七連,乃純騎兵部隊,編製一萬人,目前訓練出能上戰場的騎兵為五千人,將全軍出擊。


    另外,他安排四營的山地部隊配合李準的狙擊連,沿著東麵大黑山的山林摸向北麵的石河驛附近,擇機依托地形狙擊或者伏擊草原騎兵。


    所謂四營的山地部隊,乃是曾經的倒鬥界俊傑,近五年來的尋礦高手們組成。


    老孟請纓,將帶隊參戰。


    特戰隊的擴軍編製剛開始為三千人,但擴軍的過程中,王吒野心很大,擴充了海軍陸戰隊。


    目前的特戰隊編製為三千六百人,其中山地特戰隊一千,騎兵特戰隊一千人,海軍陸戰隊一千人。


    三百鋼甲連,二百狙擊連,一百貼身近衛。


    特戰隊的編製,相當於是一個特戰大隊,按作戰環境下轄三個特戰隊。


    六月九日,卯時。


    新六連五千騎兵,加特戰隊一千騎兵,和一百貼身近衛,強悍出手。


    遼東半島,騎兵大戰在即!


    這將是鐵杆團首次超過千人規模的騎兵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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