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漁陽郡,青溪鎮。


    周載禮輕揉著眉心,因為私鹽賬本的存在,拿下行田村和胡筠素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牽扯其中的那些大人物們雖然沒有直接出麵,但暗流已經洶湧無比。


    幾乎整個縣都在討論,青溪鎮為什麽悍然出兵。


    有說青溪鎮覬覦行田村資源的,有說段落貪圖行田村領主美色的,還有說青溪鎮已經被草原暗諜控製的。


    前麵兩個版本,還算是將鬥爭限製在領主之間,但第三條流言問題可就大了,


    這是在拿慕容玉兒的身份做文章,如今大乾與鮮卑各自陳兵對峙,本就是劍拔弩張的時候,民意一點就著。


    城中甚至已經有人請求捉拿慕容玉兒進行審訊,還好段落也算積累出了自己的人脈,縣令傅寵、郡功曹張弦、縣兵曹張異將那些被民憤裹挾的意見盡數壓了下來。


    隻是這麽壓著也並非什麽好事,長此以往必然會引起對立。


    正要去問問暫住領地的漁舟唱晚,城中有沒有新消息傳來的時候,守衛突然來報:“長老,府外來了位姓嚴的將軍,說是主公使者。”


    周載禮麵色微喜,道:“快請他進來,再去把漁舟唱晚請來。”


    得益於玩家的好友係統,周載禮早早便從暫住鎮裏的漁舟唱晚處得知了段落的安排,嚴醜將在近期抵達。


    不多時,嚴醜入內,與周載禮互相見禮。


    禮畢,周載禮看向被兩個士卒押進來的人形粽子,問道:“將軍,這是何人啊?”


    嚴醜嘿嘿直笑,一把將套在那人腦袋上的布袋扯下:“長老請看,紫黑闊臉,相貌奇異,正是梁山天異星劉唐!”


    劉唐乍見光明,眼睛受到刺激,不由自主地閉上,擠出兩滴淚來,聽到嚴醜的話,當即扯開嗓子罵道:


    “你個賊漢子,趁爺爺不備偷襲,有本事的,就解了繩子,與爺爺大戰三百迴合。”


    就在這時,漁舟唱晚到了。


    “周長老,漁陽城中兄弟傳訊,說是漁陽長史柳成領500士卒往行田村去了。”漁舟唱晚的聲音有些慌張。


    周載禮問道:“可有具體的消息嗎?”


    “據張異傳訊,這幾天的流言恐怕就是此人所為,陳風也從胡筠素在城裏的住處搜出了梁山信物,另外還有涉及此人的賬本和信件。”


    “可通知主公了?”


    “嗯,段大哥與李將軍正快馬趕往薊縣,楊將軍引兵兩千去了安樂縣,蘇蘇與扈三娘則帶著剩下三千士卒往漁陽行來。”


    去薊縣?周載禮蹙眉,很快又露出恍然的神色。


    邊郡不設郡丞,其職責歸於長史,此外長史還掌握著兵權,能以自己的名義調動郡兵。


    作為由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員,就算坐實了此人販賣私鹽也不能直接處置。而州牧掌握一州軍政大權,有監管本州各級官員的職責。


    顯然主公是要權去了。


    那麽,必須要在主公拿到審辦此事的權力之前,守住行田村、胡筠素和賬本,以及各種信件。


    心思轉動間,周載禮已經把當初臥底送來的行田村勾結王英的信件全部塞進懷中。


    “扈三娘?三娘如何會和你們的主君一起?”劉唐聽到漁舟唱晚的答話,都顧不得繼續罵嚴醜不講武德了。


    明明三娘是跟隨軍師入的冀州,莫非是失手被他們擒拿了?那其他兄弟怎麽樣了?


    嚴醜再次拍了拍劉唐的腦袋,笑嗬嗬地道:“扈將軍而今在我主麾下效力,勉強算是排名第四的將領吧。”


    “你放屁!有眾兄弟在側,三娘怎麽可能會投效你主?你這廝瞧著忠厚,實際卻無恥得緊,料想你主也差不多!”劉唐怒道。


    嚴醜覺得他的腦袋拍起來手感不錯,便又拍了下:“確實算是兄弟,那個林衝是真講義氣,都闖營來救扈將軍了。”


    “但我主仁慈,見林衝為友而來,便放他一條生路了。”


    嚴醜非常認真地道:“我主武英侯,如何會是無恥之人?”


    “借他人性命要挾女子追隨,難道不是無恥之人嗎?”


    “貪圖美色,不是英雄的作為!”劉唐冷哼,瞬間腦補出林衝陷落大軍之中,那個什麽武英侯要扈三娘投靠才願意放林衝一條生路的狗血大戲出來。


    嚴醜本要辯駁,但主公麾下幾乎都是女將......


    不對,我老嚴不是女子啊!


    嚴醜再度拍了拍劉唐的腦袋,指著自己道:“你看看我,再想想我家主公是不是個貪美色的。”


    周載禮滿頭黑線,隻覺得這位嚴將軍的形象垮掉了。


    他清了清嗓子,引起嚴醜的注意,指著劉唐,道:“勞煩嚴將軍帶上此人去一趟行田村。”


    “對了,且讓此人閉嘴,打昏便好,稍後罵起來不好看。”


    周載禮的聲音漸漸冷下來:“在主公返迴之前,若是有人強闖強拿,可以使用激烈些的手段,隻要不鬧出人命來就行。”


    ......


    慕容玉兒對於近日的種種流言早有耳聞,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還特地迴了趟青溪鎮勒令慕容靖不得外出。


    隻是她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柳成竟然真的敢帶人到行田村來。


    話說,這位漁陽長史也是個有身份的,本是遼西郡人,後來得了鄭氏青睞,收做門生。


    鄭氏,也就是當朝司空鄭濟所在的家族,累世公卿,門生故吏遍布四海。


    彼時,柳成剛到任的時候,眾人以為他是得罪了洛京的貴人,才會“發配”到邊郡為官。


    實際的情況卻並非如此,這家夥完全不是個安分的主,小動作不斷,大肆斂財,看不過去的人有很多,但他依然活得好好的。


    可見他並沒有失去鄭氏的背景,到邊郡來或許另有目的。


    “慕容姑娘,本官接到舉報,說是你借代行縣尉職責的便利搶奪他人資產,強行扣押百姓,不知可有其事?”


    “你便是這般替段侯做事的嗎?莫非是段侯允了你欺壓百姓的嗎?”柳成直視慕容玉兒,上前幾步,帶著強大的壓迫感喝問。


    慕容玉兒美眸微凝,好大的一頂帽子,這是要直接壞二哥名聲?


    她微微一笑:“長史大人說笑了,前幾日接到情報,說是此村有人與賊兵勾結,我代行縣尉職責,難道不應該抓賊捕盜嗎?”


    “慕容姑娘!”柳成抬高聲音,指著眾士卒,冷笑道:“抓賊是這樣的嗎?”


    慕容玉兒坦然地點點頭:“前番斬殺王英,是長史遣人來斥責說我能力不足,才讓本縣村莊受賊兵侵擾。”


    “此次又逢梁山賊勾結內鬼攻擊行田村,村長胡筠素無力守土,便向我鎮求援,我想到長史大人的諄諄教誨,痛定思痛後才決定親自來守衛這座村莊。”


    “放肆!”柳成怒視著她,右手緩緩抬起,行田村保不住也就算了,但胡筠素和賬本一定要帶走!


    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時,急促的馬蹄聲傳到近處。


    騎兵?


    柳成扭頭,隻見那邊數十騎完全沒有停步的意思,加之領頭那人滿臉兇悍,眾士卒為他氣勢所懾,不由自主地退開數步,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嚴醜咧了咧嘴,行至村口,將馬背上的劉唐丟到地上,翻身下馬後看也不看柳成等人,對慕容玉兒抱拳道:“慕容將軍,請看這人是否就是近期在縣中肆虐的梁山賊?”


    “確實是梁山賊無誤,壯士是?”慕容玉兒瞧見幾個青溪鎮的騎兵,故作不知地問道。


    嚴醜道:“在下嚴醜,為武英侯部將。”


    慕容玉兒喜上眉梢:“將軍一路奔波辛苦,我二哥現在如何了?”


    “主公一切安好,隻是聽聞此賊作亂,掛念鄉梓平安,故命我星夜趕來。”


    柳成麵色微變,正義凜然道:“二位將軍,我聽說這次正是此賊與行田村勾結,恐怕村中還有賊人潛伏......”


    眾人聽明白他想要進村提人,哪裏還會由著他說下去,嚴醜冷聲道:“我家君侯還未交割縣尉綬印,自應盡責,主掌縣內治安緝盜事宜,就不勞大人費心了。”


    被一個沒有官身爵位的武夫出言打斷,柳成不悅道:“大膽!你是什麽身份也敢這般與本官說話?”


    鏘!


    嚴醜自馬背上抽出了一把長劍。


    劍指柳成,嚴醜殺氣凜然地道:“此劍名為正身,曾隨我主於泒水畔斬殺張寶,也曾於廣宗城痛飲敵血,莫非今日長史也要試試此劍鋒利否?”


    他說著,恭敬地掏出一枚金印,還十分貼心地將“武英侯印”四個字對著柳成,對著那些提刀上前的郡兵們。


    柳成的國粹問候被生生卡在喉嚨裏,眾郡兵也停下腳步,不敢再將刀刃對著嚴醜。


    柳成敢過來提人,問責慕容玉兒,那是因為她是個沒有官身的異族人。


    但現在鄉侯綬印當麵,如果還強行闖村,那與衝撞鄉侯的性質無異。


    慕容玉兒明亮的眼睛在金印上轉了轉,又掃過正身劍,不知怎麽的就想起先前段落迎著黃金級流寇衝到自己與李靈秀麵前的身影,眉梢的笑意越發溫柔。


    柳成眼見如此情形,隻好悻悻地一甩袖子,將要離去之時,一個儒生姍姍來遲。


    那儒生道:“長史大人,周某奉我主命令調查本縣梁山賊事件,還請大人配合。”


    “周載禮,你難道不知擅自扣押朝廷命官是滅門的重罪嗎?”


    周載禮微笑道:“長史大人說笑了,我家君侯自冀州歸來,路遇鄉民攔路舉報,稱是有官員與梁山賊勾結,這才遣我來問問。”


    “我家君侯是陛下親封的振武將軍,有平賊寇保百姓的重任,總歸不能視而不見的,您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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