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大離攬芳華最近的一家騎車也差不多十分鍾。


    莫教授騎著破爛小電驢過去時,正巧趕上午休的點兒,就一個新來的小前台在哪兒打瞌睡。


    被客人驚醒,小前台有些慌,“先生!洗衣?”


    “我找娟姐。”


    攬芳華有會員製,分白卡、金卡。


    白卡為普通會員,累計充值獲得。但金卡不同,迄今為止金卡用戶不上三千。這些人裏頭不是老板生意上的,就是老板的親友。


    莫教授拿卡那一刻,小前台也知道是自己招待不了的客人,連忙致電經理。


    引莫先生在待客廳入座,添了茶水,“先生您稍等。”


    千唿萬喚始出來,女經理華娟打趣道:“莫大少專會挑時間擾人清夢。”


    莫教授將袋子雙手奉上,“姐別生氣,改天請您喝奶茶。”


    華娟:“請我喝茶還改天?就現在!給樂樂也點一杯。”


    前台頂崗的樂樂意外收獲一杯奶茶!


    華娟:“一杯奶茶而已,別有壓力。”


    樂樂:“……娟姐!客人送來清洗的衣物不登記的麽?”


    華娟:“不用!我是說客人的衣物要登記,莫少不算客人。”


    陽光一腳邁入了門窗,又給屋內添了幾分光亮。


    午休後第一道鈴聲在毫無準備下響了起來,學生也開始活動在整個校園。


    垂柳拍打著清澈的水,隻見遊魚兩三條,飛禽點水而過驚起漣漪,山影斜落在她的腳下。


    水上有立碑,刻在“上善若水”


    她坐在長椅,套著純黑的襯衫,左肩繡著朵血色含苞的玫瑰。


    白色的外套搭在椅背。


    她打了個哈欠。


    “小薑?”那是極溫柔的聲音,帶著些試探的唿喚。


    她睡眼惺忪,還掛著兩滴淚,半張臉睡的印子還沒消退。


    扭頭一開,虞夫人穿著身寬大的病號服正站在拐角的林間小道。


    青竹搖曳,沙沙作響。


    “虞……夫人!”薑冉站起來身。


    “虞阿姨。”


    她似要在虞夫人背後尋一個人出來,張望了很久,“阿姨,怎麽您一個人?”


    “是啊!一個人無聊,出來走走。”


    “虞先生知不知道您在學校?”


    “知道!”小虞下午參加綜藝的錄製,她剛從那邊過來。


    她笑著:“他們忙,顧不上我!更何況我一個老婆子杵那兒多礙事。”


    “小虞說,等忙完這陣子就打算休息。”


    薑冉記得最近一次采訪中,虞先生提過會減少接戲和綜藝,準備潛心做音樂。


    畢竟他得先是位歌手,再是個演員。


    不管其他魚粉願不願意,但她是樂於見成的。


    薑冉本就是歌粉!


    虞夫人坐到長椅上,薑冉才落座。


    夫人雖有些清瘦,骨像生的卻很好,想來年輕時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這是她第二次見虞夫人。


    她很溫柔,倒是與自己見過的女性長輩不一樣。


    虞夫人不經意問了一句,“小薑今年多大啊!”


    薑冉:“周歲二十六!”


    一句話,是石沉大海,再聽不見迴響。


    耳邊傳來風的聲音,映在水裏的,是翠綠的山巒、轉動的風車。


    清江大學,是藏進山裏的古式園林學校。


    三兩鳥聲打破了這份沉靜。


    虞夫人:“小薑教的什麽專業啊?”


    薑冉:“人工智能與數據科學。”


    大概聊了兩句,熟絡了些,也不在那麽窘迫,虞夫人便聊起了家常。


    這叫禮尚往來。


    昨兒虞城白聽了李阿公講她,今兒薑冉聽虞夫人講他。


    她垂下頭,安靜的傾聽著故事,當虞夫人問到自己時,就應答一句。時而點點頭,馬尾就跟著搖,乖巧的不得了。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虞夫人談到虞城白年幼,說起一件至今想起都後怕的事。


    或許從小在海邊長大,小虞水性很好,可俗話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小虞中考完那會兒偷偷和同學跑塘子玩,下去了五個就上來了兩個。


    薑冉想起來,那會兒暑氣最重,接二連三就有溺水事件發生。


    李阿公說,隔壁鎮上沒了三個漁娃,在荷塘淹死的,登了報,上了新聞的事兒。


    還有個獨生子,父母哭暈過去兩迴。


    那年她八歲。


    算起來,虞先生應該十五歲。


    為什麽她記得呢!


    因為就這一天,她的同桌兼好友也是這麽沒的。


    母親聽完一陣後怕,勒令她除了上興趣班,就在家學習哪兒都不能去。


    倒沒想到‘荷塘溺水案’,虞先生也是當事人之一啊!


    “小虞打小又乖又懂事。”就是成績差了些。


    “長那麽大,他爸從來舍不得打小虞。”


    少年叛逆吧!私自下水不知錯,狂妄自大想救人。就一直和老虞強著。


    “那會兒他爸真氣著了,拎著胳膊粗個棍子就往小虞身上掄。”這倒讓三天兩頭挨打的小小虞老實了一個暑假。


    薑冉笑著,‘這件事,大概是黑曆史,虞城白從沒提過。’


    落日映殘陽,染紅了半片天。便聽著一道‘兒子來電話了,兒子來電話了’的鈴聲從兜裏傳來。


    虞先生打來的。


    “媽,您在哪兒呢?”


    虞夫人就按著薑冉的提示迴了句,“上善若水碑。”


    虞城白過來時,長椅上就自己老媽在撥垂柳的葉子。


    “薑老師呢?”


    薑冉早離開了,不過虞夫人問她要了微信,在兒子麵前炫了一把。


    “你還沒有小薑的微信吧!”


    虞城白:“……”


    林間小橋流水,竹屋坐落,屋外擺著晾曬的草藥,屋頂起炊煙嫋嫋。


    橋下是細水攜花,橋上是竹影錯落。


    薑冉就靠在護欄上,透過搖曳的竹看著那對母子攙扶離開的身影。


    說不上羨慕、嫉妒。隻是她從未這樣親近過自己的母親。


    母親極重規矩,從小教她的便是禮數周到、不容出錯。這樣的親昵免不了會被她嗬斥的。


    她摘下竹葉,靠在嘴上吹起《鳳求凰》,疑慮和糾結,讓這曲子平添了幾分淒涼感。


    竹屋裏走出來位年輕的女性:“能把《鳳求凰》吹成《湘妃怨》,你是古今第一人。”


    薑冉:“沒辦法,師父隻教會了我這一首曲子。”


    這曲子,大概是傳承吧!


    師祖傳給師父,師父又傳給她。


    “有心事?”


    薑冉:“嗯!有件事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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