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外的農民軍大營,此刻一片臭雲慘霧,無數的農民軍士兵趴在地上不住地嘔吐,還有很多人實在憋不住就地解開褲帶就是一瀉千裏。軍營裏臭氣熏天,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普通人能直接給熏暈過去。


    俗話說,好漢頂不住三泡稀,何況上吐下瀉不止。大營各處有很多人都已經躺在了地上,一些人還能看到胸口微弱的起伏,顯然是沒了力氣隻能苟延殘喘,另外一些人就如一塊石頭一般一動不動,沒了聲息。


    好在所有農民軍的人都落到了這般淒慘的田地,隻有準備開拔出征的那幾個營遭了殃。吃完開拔飯後大概一個時辰最先吃飯的營地出現了有人嘔吐,緊接著就是腹內翻滾,狂瀉不止,很快的二批吃飯的,第三批......惡臭迅速蔓延到了各個營地。人們開始意識到是飯食出了問題,但為時已晚。軍中大夫自己都拉的隻剩一口氣,所有出現中毒症狀的人和僥幸躲過一劫的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數的袍澤脫水暈厥甚至是直接成為冰冷的屍體。


    屋漏偏逢連夜雨,越是倒黴的時候往往就意味著更倒黴的事在向你招手。當營地裏出現大量中毒的士兵,營地裏幾個頭目第一時間就一起去中軍大帳裏向力天王稟報情況了。好不容易才說服兩個死腦筋親衛讓他們進帳去找天王,然而......進帳後,眾人直接傻在了當場。


    主座之上安然端坐著一個人,從衣著服飾上看,那人應當是他們的首領力天王。為何要從衣著上分辨呢?主座上那人肩膀之上空空如也,身前酒壇之中滿是鮮紅,殺人者極為專業,怕血腥味引來人查看,打開了帳中所有酒壇,用濃烈的酒味掩蓋血腥氣。幾人走近了查看,力天王身上沒有明顯傷痕,隻是腦袋被人削飛了,能讓物理不俗的力天王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慘叫都沒出一聲就被人梟首,殺人之人的武功之高令人咋舌。


    桌上酒壇裏的鮮紅酒水微微起了一絲漣漪,帳中幾個有些武力的頭領也似乎察覺到了一樣,互相對視一眼。漣漪越來越大晃動越來越明顯,此刻就連不通武藝之人也能明顯感覺到了,桌案晃動,酒杯翻倒,酒水撒了一地。


    “全體上麵巾。~~準備出擊。”


    林太守仗劍乘馬立於城門洞之前,他仍然是一身文人打扮,隻是簡單披了一件胸甲,單手拉上麵巾,舉劍高唿,激勵士氣。他的身後是一大隊的明州城騎兵,而騎兵之後是填滿了一整條街,望不到頭的步軍。除了少量留守部隊,林太守幾乎出動了所有明州城的精銳力量。


    既然決定賭一把,那就不如賭個大的。封侯拜相,在此一舉。


    “卡卡卡~~~”


    千斤閘緩緩開啟,所有守軍都不禁握緊了手中武器。


    “轟隆隆~~~”


    隔著城牆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大地的震動,守軍們興奮的身體開始戰栗,殺敵領功,封妻蔭子,握刀的手青筋可見。


    “援軍到了,~~跟著本官,殺敵~~!”


    “殺~~~萬盛,萬盛!!”


    “咯咯咯~~~”


    沉重的城門被兩排軍士緩緩拉開,明亮的晨光隨著城門的打開,緩緩照亮黑暗的城門洞。陽光照亮林太守微微冒汗的額頭,照亮前排每個騎兵唿吸粗重的麵龐,照亮打著響鼻不安刨著地的戰馬。


    “衝!~~殺敵。”


    林太守一夾馬腹,身下馬匹立即開始奔跑起來。太守大人提著長劍就衝出了城門。


    “衝~~~”


    山唿海嘯之聲響徹古老的城門洞,如擴音器一般,把令人振奮的嘶吼傳遍了整座明州城。潮水一般的騎兵緊隨著林太守踏過了護城河的吊橋,衝向了城外那連綿的農民軍營地。


    裴千戶猛夾馬腹,輕鬆追上了馬術有些笨拙的林太守,手持一把亮銀馬刀怪叫著從林太守身邊衝了過去。


    意思意思就行了,突出長官身先士卒就可以了。還真能讓太守大人一個文官衝在最前麵嗎?萬一有個好歹,他也得跟著吃瓜落。


    跟在後麵的林太守自是也沒說什麽,他連騎馬也隻是勉強,騎馬砍殺~~!別鬧了!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


    “嗚嗚嗚~~~咚咚咚~~~”


    農民軍營地如同遲鈍的老人,直到現在才有雜亂的警鍾和警號聲響起。


    敵軍顯然措手不及,明州城守軍士氣大振如同一股洪水一般直衝敵營,也不管別的營地了,就是衝著那個最大的帳篷直衝過去,直搗黃龍,斬敵大將。


    要搶功勞就搶最大的,馬上的其實包括被保護在馬隊中央的林太守都是紅著眼睛,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嘶吼。


    滾動雷鳴一般的馬蹄聲從明州城騎兵馬隊兩側轟鳴而起,林太守慌忙的看向兩側,兩隊黑色的鐵流在明州騎兵兩側差不多一裏遠的距離,如同鐵鉗一般以弧線向著明州騎兵前鋒靠攏。


    “打出旗號!”


    裴千戶在飛馳的馬背上向著一旁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嘶吼。


    落後裴千戶半個馬頭的一名騎士,趕緊把平放做突擊姿態的大旗給奮力抬了起來。


    一麵紅色的大旗迎風咧咧展開,上書“定州太守‘林’”,偌大的林子隨風飄揚。


    兩側的騎兵前鋒也隨後打出了旗號,分別是“渝州守備,魏”,“渝州馬軍,史。”尤其是這個史字大旗,竟是全黑色的還鑲著金燦燦的金邊。


    “是南鎮撫僉事史元龍大人!真的是援軍,是渝州的援軍。”


    裴千戶興奮大吼,聲音隨著掠向後方的烈風傳出了老遠。


    確認了來援騎兵的身份,整個明州騎兵士氣又是大振,眾人一陣的大唿小叫,形容癲狂的猛夾馬腹,不顧一切的衝向不遠處的敵軍營地。


    眼見鋪天蓋地的騎兵已經衝殺至近前,農民軍營地更是一片的混亂,逃命的逃命,倉促找武器的找武器,扣頭盔披戰甲的比比皆是。甚至都沒人想著去拉上拒馬關閉營門。


    烏合之眾也訓練有素的軍隊在這種情況下高低立判,遭遇食物中毒和官軍突襲的雙重打擊,軍官們根本沒能有效冷靜的指揮手下禦敵,而是大唿小叫,命令混亂。偏偏在這個要命的時刻,作為指揮中樞的中軍大營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沒有一道軍令下達,甚至是連號旗都沒有打出來。各個營地的農民軍隻能各自為戰,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大唿小叫,哭爹喊娘,還未接敵,已現崩潰之象。


    三股騎兵洪流分別衝進了前營,與左軍營、騎兵營的營地。像是三股黑色的颶風席卷了過去,所過之處掀起了滔天的血光,擋者披靡。


    躲避兵峰逃竄者後續騎兵追擊絞殺,敢於阻擋前鋒者碾成齏粉,跪地求饒者照殺不誤,目標隻有一個,馬踏敵營,直指中軍。


    定州軍和渝州軍收到的密令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殺掉所有擋路之敵,不要俘虜,不接受投降,斬殺所有敵人。


    烏合之眾根本不怕他們狗急跳牆,哪怕是麵臨趕盡殺絕的危局,這些靠著裹挾,靠著一口吃食聚攏起來的雜牌武裝,也很難組織起有效的阻擊,連成規模的小股兵力也聚集不起來。隻能任人宰割,任人肆意殺戮。


    衝入營地的騎兵分成好幾股,見人一刀掠過,見營帳一刀挑開,見大帳直衝而入一陣胡亂劈砍,營地裏慘唿聲連綿不絕,鮮血混合著嘔吐物,糞便,匯聚成了一股讓人發瘋的味道。


    林太守和所有官軍此刻終於知道了為什麽密令之上要求所有參戰官兵必須用厚布蓋住口鼻了。就是如此,大多數官軍士卒現在都想一刀把自己的鼻子割掉,那層厚麵巾隻能說聊勝於無。


    大崩潰開始了,但凡有一絲力氣,都要拚上性命奔逃,不求能跑多快,隻要比自己的袍澤快就行。


    無可計數的潰兵被奔騰的馬蹄踏入泥土,數不清的拉的隻剩一口氣的人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無數的馬蹄踩過,馬蹄踏過,戰刀飛舞,鮮血飆射,肢體橫飛,一幅末日地獄景象。


    站立高處一個人遠遠眺望,一臉凝重,沉默不語。一個人瑟瑟發抖,全身戰栗。一個人抱劍轉頭眼不見心不煩。一個人近看沉默不語那人,猶如看待地獄惡鬼。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死者成山,骸骨滿地,漫天冤魂哀嚎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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