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三枝寒梅似緩實急的輕輕搖曳,以及鬼引棒一下又一下的轟鳴砸擊,傳送祭壇巨震不已,通體都在晃動,好似大地震中的建築,劇烈顫抖中,體表遍布無數裂縫,搖搖欲墜。


    然而,讓杜凡和寒千雪心驚的是,傳送祭壇體表的裂縫剛一出現,就在一股莫名力量的修補中彌合如初了,而整座祭壇雖然看上去風雨飄搖,劇震不已,但卻沒有絲毫轟然倒塌的跡象。


    更讓二人倍感無力和心中一沉的是,傳送祭壇自始至終都沒有停止過自我完善,其上蘊含的空間之力越來越渾厚,此傳送祭壇早晚都要成形,這已經不是他們二人所能阻止的了。


    杜凡神色冷峻,右手奮力催動鬼引棒,朝著祭壇瘋狂砸下,左手結印運轉靈樞真經心法,吸納八方天地靈氣,化作法力作為補充,可即便如此,他體內的法力也是一種入不敷出的狀態,並且在飛速下降,眼看就要被抽空了。


    杜凡臉色有些難看,手指一晃,鬼引棒驀然不見,身體扭曲間,體表黃熊虛影繚繞,一拳轟出時,黃熊虛影刹那消失,立刻替換成了青鹿虛影,不多時,隨著黃熊虛影再次浮現,又是一拳狂搗而出。


    與此同時,他左手結印不斷,始終都在運轉靈樞真經,吸納靈氣,新生法力。


    不知過了多久,杜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聲輕歎過後,手掌往虛空中一探,一把握住了另一隻宛若柔荑的纖纖玉手,輕輕一拉之下,寒千雪的妙曼身形浮現而出。


    “走吧,事不可違。我們已經盡力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杜凡說道,隨即屈指一彈。迷你狀的魚骨飛舟激射了出來並瞬間膨脹而開,化作正常大小時。二人踏上飛舟,破空而走。


    ……


    兩個時辰後,杜凡一臉晦氣的坐在地上,靠在一棵大樹腳下。


    在他身邊,寒千雪麵色冰冷,同樣坐在地上,雙臂抱膝,二人靠在同一棵大樹下。


    二人四周。圍了不少身著奇裝異服的高大身影,數量之多足有四五百的樣子,他們體內沒有真氣,沒有法力,卻透著一股蠻荒之意,仿佛充滿了一種野性的力量。


    情況已經很明朗了,這四五百個高大身影,正是通過傳送祭壇降臨而來的古域之人,而杜凡和寒千雪,雖然先一步逃遁。但最終還是被古域的大能之士給抓住了,並淪為了階下囚。


    此時,杜凡體內法力被封。寒千雪體內真氣被封,他二人除了神識和靈覺,以及肉身的強大和一些體術功法之外,已經和正常凡人差不了太多了。


    不得不提的是,現在的杜凡,不再是易容後的形象了,而是被打迴了原形。


    忽然,大地顫抖,轟鳴迴蕩。一名身穿獸皮、足有丈許高的野人從遠處狂奔而來。


    “怎麽樣?”一名正常身形的威嚴老者,雙目閃動。對剛迴來的那名高大野人問道。


    “大頭人,已經打聽清楚了。擊殺周家九名武師的人,就是他們,先前試圖破壞傳送祭壇的人,也是他們!”那名丈許高的野人嗡嗡開口,聲音大的宛如炸雷一般,直震的人耳膜生疼。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威嚴老者擺了擺手,那名野人立刻恭敬的退去了。


    威嚴老者頭發半白,雙眼黑亮,看上去隻有六七十歲的樣子,臉上皺紋不多,身材中等,胖瘦勻稱,他是此地極少數沒有身穿獸皮和樹葉的人,而是套著一件棕黃色的粗製布衣,其上還漏了幾個窟窿,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從貧民窟中走出來的老人。


    這個布衣老者在原地皺眉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走到杜凡和寒千雪麵前,展顏一笑,道:“你們兩個小家夥倒也不凡,一個築基修士,一個俠級武者,竟然滅掉了小半個周家,還險些壞掉我等的大事,看來除了南宮世家之外,靈武兩域還沒有退化到後繼無人的程度。”


    “再怎麽不凡,最後還不是落到了前輩的手裏。”杜凡苦笑一聲。


    “修真者,話不能這麽說,方才本頭人抓到你二人,可是費了不少周折,要知道,即便是一名武師大圓滿,也做不到你這種程度,你年紀輕輕,就有這般實力和手段,足以自傲了。”布衣老者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晚輩可不認為這是一件值得自傲的事情,如今晚輩都已經淪為前輩的階下囚了,生死隻在前輩的一念之間,就算傲視同階又能何如,現在的下場還不是任人魚肉麽?”杜凡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誇讚而動容,反而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


    “修真者,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本頭人可從來沒有說過要殺你們的話啊。”


    “既然前輩不打算殺我們,那就行行好把我們放了吧。”杜凡知道這是一句廢話,但還是打算嚐試一下。


    “現在還不能放你們,不過,會放的。”布衣老者大有深意的笑了笑。


    “前輩到底想讓晚輩二人做什麽?如今我們法力、真氣被封,都已經成為您的階下囚了,肯定掀不起來什麽風浪,前輩何不先透漏一下,我們也好提前有個準備。”杜凡低姿態央求。


    “準備什麽?準備跑路麽?”布衣老者麵露一絲嘲弄之色。


    “前輩誤會了,晚輩做準備,自然是要為前輩出力的。”


    “你這小家夥,還算識時務,不過,也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為我出力的。”布衣老者淡淡開口,隨即轉過身望向傳送祭壇方向,仿佛是在自語一般,喃喃道:“等等吧,快了。”


    “大頭人,主山傳來消息了!”不多時,一名渾身披掛各種樹葉的黑壯男子來報。


    “說。”布衣老者神色一動。


    “古王降臨非同小可,而且此事違背了古域和南宮世家的協議,所以主山那邊還需要時間準備一下。”


    “需要多長時間?”


    “最晚不會超過三天。”


    布衣老者威嚴的臉龐上,溫善之色漸漸褪去。帶著肅殺之意沉聲喝道:“傳令下去,所有人不得離開山林半步,原地待命三日。若有武域之人闖入,無需稟報。就地斬殺,我們的行蹤萬不可泄露出去。”


    “是。”黑壯男子領命,退了下去。


    “修真者,最多三天,就能確定你的價值了。”布衣老者迴身,對杜凡淡淡道。


    “如果晚輩沒有價值怎麽辦?殺了?”杜凡問道。


    “像你這樣的修真潛力,數百年也很難找出一個來,殺了未免可惜。放心,就算在那件事情上,你沒有價值,但隻要你加入古域,成為我輩中人,一樣會有生路的。”布衣老者笑道。


    “那她呢,前輩打算怎麽處理?”杜凡略鬆一口氣,而後抬起手,指了指一言不發的寒千雪,提心吊膽的問道。


    “古武不兩立。如果證明這個丫頭沒有價值,那麽……”


    “殺了?”杜凡眼皮一跳。


    布衣老者搖了搖頭:“那倒未必,她同樣可以加入古域。以此求生,不過鑒於她的武域出身,加入古域後,她的地位和待遇與你相比,恐怕就要差上很多了。”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杜凡小聲嘀咕了一句。


    “前輩,我們可以四下走動麽?”一直默不作聲的寒千雪,忽然看向布衣老者說道。


    “當然可以,隻要你們不離開這片山林。你們就是絕對自由的,無需一直靠在這棵大樹上。”布衣老者淡淡一笑。連一句警告之言都未說出,似乎並不擔心杜凡二人逃跑。


    “你跟我來一下。”寒千雪起身。輕輕踢了杜凡一腳,便自顧自的往布衣老者相反方向走去。


    杜凡站了起來,先是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而後跟著寒千雪走了過去。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片四下無人的溪流旁。


    “千雪,你這麽做,不會是為了創造機會跑路吧?”杜凡苦笑一聲。


    “跑路?你我都已經這樣了,你認為我們還有機會逃跑麽?”


    “我也是這麽想的,那你單獨找我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你很想要丹海經麽?”寒千雪冷不丁的用傳念的方式說道。


    杜凡有些意外於對方話語的逆轉,以至於愣了一下才傳音迴道:“當然想要了,若不是為了你們寒家那部丹海經殘篇,我現在早就迴到靈域了,今日也不會淪落至此。”


    “好,既然你想要,那麽我給你。”


    “等等,你為什麽早不給,晚不給,偏偏在這個時候給,你不會是想做類似魚死網破的傻事吧?我可警告你啊,就算你這條小魚死上一百次,漁網也破不了!”杜凡嚴肅告誡。


    “你想多了,我隻是在替我父親完成他的承諾。”寒千雪神色不變。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杜凡搖頭。


    “那你還想要什麽理由?”


    “總之,對於你們寒家的那部丹海經殘篇,你不給我,我不會強迫你,你給我,我也不會拒絕,但是,這種事情都要等到你我安全之後再說,否則沒有意義。”杜凡沉聲道。


    “現在不給你,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寒千雪一聲輕歎。


    杜凡指著寒千雪,眉頭一皺說道:“你看看你,還說自己不做傻事,沒幾句話就說漏了吧,如果你出事了,我可沒有辦法和伯母交代。”


    “你知道古域那些人要如何確定我的價值麽?”寒千雪不動聲色,反問道。


    “不知道。”


    “那位古域大頭人是想確認我的身份,隻要證明我是寒千雪,他們就會將我作為籌碼,把我押去和武神殿做交易,而事實上,我就是寒千雪呀,故而我對他們來說是有價值的,所以……”


    寒千雪還未說完,杜凡心中一歎,接口道:“所以,最多三天,就是你我分別之日。”


    “沒錯。”寒千雪點了點頭。看向杜凡,繼續傳念道:“在你逃離寒家那段日子裏,我已經被武神殿錄用。並任命給我一個很高的職位,所以武神殿是不會對我置之不理的。就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我營救迴去,這是武神殿的處事原則。


    既然我有生路,就不會傻乎乎的跟古域那幫人拚命,因而你也就沒有必要為我的生死憂心了,隻是此次一別,我們以後怕是相見無期了,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也不想讓你有遺憾,丹海經,今天說什麽也要交到你的手上。”


    寒千雪所說似乎沒有什麽問題,條理清晰,邏輯通順,一切看上去都很是合情合理,但是杜凡總有一種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的感覺。


    “你能打開你的儲物法具麽?”寒千雪問道。


    “能。”杜凡點頭。


    “以免古域之人暗中窺伺,你幫我布置一套隔絕禁製,我把丹海經給你。”


    “好。”杜凡暫且放下心中疑慮,散出一縷神念。滲透到乾坤戒中,繼而尋到了其內一塊法池,神念略一溝通之下。一絲絲法力從法池之中飄散而出。


    法力、神念同時作用在了乾坤戒本體上,使得此戒瞬間激活。


    旋即,一件件禁製法具從乾坤戒中飛出,很快就被杜凡利用,布置出了一套隔絕禁製。


    “進來吧。”杜凡一步踏入禁製光圈中,對寒千雪招了招手。


    寒千雪走入光圈後,杜凡利用法池之力,打出一道法訣,禁製光圈立刻一陣蕩漾。隨即化為了烏黑色,使得外界之人。再也無法透過光圈目視禁製之中的景象了。


    寒千雪凝望杜凡,美眸波光流轉。神情有些異樣。


    一開始的時候,杜凡還沒察覺什麽,他笑嘻嘻的和寒千雪對視,還對此女做了一個鬼臉。


    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杜凡便覺有些不妥了,隻見寒千雪的臉色漸漸蒼白,唿吸也變得粗重起來,到了最後,竟有一絲鮮血從她泛白的嘴角裏滲了出來。


    “喂,你怎麽了?”杜凡嚇了一跳,焦急問道。


    “咳咳……”緊接著,寒千雪開始大口咳血,臉色難看異常,雖然此時依舊在凝視著杜凡,不過她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身子也搖搖欲墜,又過了片刻,她的口鼻、眼睛、耳朵都在淌血,非常嚇人。


    杜凡見狀,腦海瞬間空白了一下,而後眼神驚慌,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你做了什麽?還是別人對你做了什麽?你別嚇我啊!你到底怎麽了?”他猛然反應過來,迅速抓住寒千雪手臂,一邊搖晃,一邊大聲嘶吼。


    寒千雪忽然用盡所有力氣,將杜凡一把推開。


    然後,她緩緩抬起顫抖的手掌,有些費力的拔出了插在自己秀發上的一根玉簪,頓時一頭烏黑長發披散了下來,順著一襲白衣滑落至腰間。


    當她帶著虛弱將玉簪遞向杜凡時,眸光已然徹底渙散,眼神沒有焦距,卻淒美的笑了笑,氣若遊絲的說道:“我說過要把丹海經給你,我做到了……”


    說到這裏,寒千雪眼睛一翻,寒梅傲雪的她,就這麽朝著地麵栽了下去。


    “千雪!”杜凡神色大變,心髒猛然一陣抽搐,他大吼一聲,身影閃動,刹那臨近,一把將寒千雪抱住,當即神念一散而出,沒入此女體內,飛快的檢查了起來。


    寒千雪拔下來的那根玉簪,從她纖白的手掌中滑落,並“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杜凡卻對此不管不顧,視若無睹。


    片刻過後,杜凡抽迴神念,好似內心受到了什麽衝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眼睛也紅了。


    “傻丫頭,你怎麽這麽傻……”


    杜凡一隻手抱著寒千雪,另一隻手捂著臉,表情很痛苦,雖然不再如先前那般撕心裂肺,卻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傷,眼淚順著指縫無聲的流淌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寒千雪,七竅流血,氣息衰弱,生機一點點的消逝,心髒很久才跳動一下,且相隔時間越來越長,她那絕美的臉龐都慘白到和一具屍體沒有什麽兩樣了,肉身也漸漸的沒了溫度,手、腳等身體末端已經開始發涼了。


    寒千雪一點點的枯萎,似乎她身上的所有跡象都在詮釋著四個字:無力迴天!


    杜凡神念檢查過後才知道,寒千雪之所以出現這樣的一幕,是由於道誓反噬造成的。


    “我早就該想到的,丹海經是寒家鎮族之寶,怎麽可能就這般輕易送出……”


    杜凡的閱曆和見識那是何等豐富,幾乎瞬間就想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寒千雪獲傳丹海經之時,一定立下過道誓,不得將丹海經外傳。


    因為這對寒家來說是一件天大的事,所以用來約束道誓之物,絕對不可能是一般的誓簡,如此一來,隻要她違背誓約,遭遇的反噬之力必然是致命的,任何手段恐怕都無力迴天了。


    而且寒千雪肯定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因為她真氣被封,打不開儲物器具,不能取出丹藥自救,如此便連最後一點渺茫的希望都失去了。


    此刻杜凡終於明白,為什麽寒千雪剛一踏入禁製光圈,什麽都沒做,什麽也沒說,隻是望著自己,就開始麵色蒼白、嘴角溢血了。


    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動了破誓的念頭,所以從那時起,此女便開始遭遇道誓反噬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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