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九年,元月三日。


    春天了,雪融了,人又多了。


    ……


    皇宮,永政殿。


    間隔十多天的休朝,又是新年,再度重啟之後,是一場大朝會。


    聖人高高在上,眾人不敢直視,要是多看幾眼,不難發現聖人胖了一圈。


    “諸位愛卿,有本啟奏!”


    聖人雖然胖了一圈,但他顯然也養得不錯,話語間中氣十足。


    左右二相對視一眼,還是雄非魚動作更快,先一步出列,高聲道:“聖人。


    臣有本啟奏,南方蠻族,白林族有異動,公然不尊朝廷,抗拒進貢……


    時值新年,臣認為,朝廷應派人南下討伐白林族,揚我國威。”


    聖人看著雄非魚,開門見山:“右相認為,朕該派何人而去?”


    白林族隻是一個小族,聖人不在意,討伐不討伐,也就幾千兵馬的事。


    不過新年,還是要討一個彩頭。


    雄非魚聞言低首,隻是將笏板高舉:“臣不善軍事,請聖人恕罪!”


    聖人似笑非笑,看透了這個老狐狸。


    本該推薦人選的是兵部尚書,但竇恬革職之後還無人繼任,暫時空缺著。


    兵部,還有兩個侍郎。


    其中一人姓張,張侍郎,他站了出來:“聖人,臣舉薦寧遠將軍雄覽,雄將軍入軍中學習已久,經驗豐富。”


    毫無疑問,他是九皇子一方的人。


    寧遠將軍是武官職,不過隻是一個掛著閑職的雜牌將軍,正五品。


    雜牌將軍,正五品到正四品不等。


    “聖人,臣以為昭武校尉竇寧文武雙全,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另一人,太子一方的齊侍郎則是極力推薦竇家旁係之人,竇寧。


    昭武校尉,是正六品的武散官。


    其餘人紛紛附和,太子一方的支持竇寧,九皇子一方的自然支持雄覽。


    至於中立的人,兩不相幫。


    雄覽與竇寧,兩個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官階不同,背後支持也不同。


    聖人稍稍一抉擇,便有了主意:“那就雄覽吧……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喏,謹遵聖命。”


    雄非魚聞言心中竊喜,淡然應聲。


    聖人一開口,便是蓋棺定論了,所有人明白,閉口不再談此事。


    左相江攸之一直老神在在的,等此事了卻,他才邁步到中間。


    “啟聖人,今年大雪,北地受災嚴重,恐春夏無食……


    臣認為,應從南方調糧……”


    江攸之舉著笏板,高聲道。


    “不可!”


    司農寺卿桃山聞言立馬站了出來,他擺著手,腦袋也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


    江攸之等人的目光順著他的聲音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打了一個寒顫。


    “南方去年收成也不佳,沒有多少餘糧了……臣以為,應從國庫調撥。”


    桃山心中一橫,頂著壓力說了出來。


    聖人看著他,一言不發,而眾大臣察言觀色,更是大氣不敢喘。


    國庫?國庫裏還有幾個錢?


    就在氣氛越來越冷的時候,戶部尚書紀固站了出來:“聖人,臣有一個建議。


    南方調糧不可行,離北地路途遙遠,不僅過程費時,且損耗嚴重……


    臣以為,可就近向各地豪紳集糧,南方用於南方,北方用於北方。


    中間區域的錢糧,也用於北方。


    這樣一來,可保北地百姓安然度過上半年,也不會加重南方百姓的負擔。”


    “紀卿說的集糧,是怎麽個法子?”


    聖人顯然被這個方案說動了,他看著紀固,也觀察著眾人的表情。


    “遣鳳旗禁軍的幾支去運糧,沿途之中,順道協助各地官府,剿匪。


    必要時,殺一儆百。


    此舉,一石三鳥。”


    豪紳大多是為富不仁的,他們一個二個很惜命,不可能負隅頑抗。


    隻要立起“表率”,恐怕運糧隊還沒到,他們就先在路邊備好了錢糧。


    畢竟這個“匪”,是不聽話的人。


    念及此,江攸之與雄非魚率先站了出來,各自捐出來一大筆錢糧。


    然後眾大臣從前向後,一個接一個地陳詞激昂,慷慨解囊。


    周穆是不差錢的,但他為了合群,與左右之人報了一個差不多的數。


    不多也不少,剛剛好。


    捐錢捐糧隻是這一件事,在賑災的路上,周穆早已走在了前列。


    施粥之善舉,周屠夫從未有變過。


    北地賑災一事有了對策之後,眾大臣換了話題,不願再多談。


    接下來,眾大臣暢所欲言,將堆了十多天的事情一股腦地奏了上去。


    以至於到後來,聖人煩了,讓有些小事自行定奪,不用再上奏了。


    其間,亓亞夫默默聽著,但他一直也沒聽到自己關心的那件事。


    那件事,他早就向左右二相呈報了。


    “聖人,西北之地可能有變……


    月華庭莫副庭主從西北調走,孤月教在那邊的活動沒人可以挾製了……”


    聖人挑眉看向這個老“代”尚書,臉上無喜無怒,問道:“有什麽變故?”


    十多天了,對命樓,雲來仙閣的打擊不痛不癢,本就讓他有些不滿。


    但月華庭,懸劍司屬實也盡力了,是對手難纏,他也不好怪罪。


    這中間,莫梟是他調迴來的,現在這個老“代”尚書還敢嚼舌根。


    他有一些不滿。


    “西北域勾連遠北域,遠西域,又處於‘內部’,很容易被忽視……”


    “朕且問你,有什麽變故嗎?”


    聖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亓亞夫的話,他提高了語調,再度反問道。


    亓亞夫聽到聖人不爽的反問,一時語塞——他要是知道,早就出手了。


    左相江攸之見狀,笑著打圓場:“是亓大人多慮了……


    西北有蘭征西鎮守,區區一些零散的孤月逆賊,能有什麽變故?!


    更何況,旁邊還有金王大軍。”


    亓亞夫看著江攸之,失望地歎息了一聲,搖頭不再說話。


    而這一幕落在別人的眼中,是亓亞夫被江攸之說得啞口無言了。


    見亓亞夫不再出聲,聖人掃視一圈,語氣低沉:“眾愛卿,還有什麽問題嗎?”


    眾人不言,一個二個埋著腦袋,周穆自然也全程在其中劃水。


    先不說他沒問題,有問題也是大理寺卿黎清上——和他一個少卿有什麽關係?


    “既然無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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