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樓。


    “有趣,有趣。”


    狐琰孤自處在一個包廂內,沒有旁人,他一人飲酒,一人鼓掌。


    周穆,周子羨,他是聽過的。


    大燕第一才子嘛——他心胸倒也坦蕩,也是這樣認為的。


    憑借上元一首《青玉案》,中秋一首《水調歌頭》,七夕一首《鵲橋仙》……


    誰人不服?


    誰人敢不服!


    至少,狐琰認為他做不到——就這點上,他甘拜下風。


    其他知道或不知道周穆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唯有韋邯例外。


    他麵容上看著依舊平靜似水,但緊攥著的手暴露了內心的想法。


    方才他下場,都沒有這番轟動——隻有一些平平無奇的掌聲。


    周穆的出現,煞了他的風頭。


    而畫公子江羨,他竟有微微的觸動,不為周穆,隻為詩詞意境。


    他提筆作畫,這正是他參加詩會的目的——激發靈感罷了。


    裴轍先於眾人一步震驚過了,此時已是坦然的心態:“子羨‘大燕第一才子’的名頭,應是坐實了。”


    當然,這隻是同輩之中。


    一眾學子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判斷——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便是心生不喜的韋邯,也隻能按捺住內心的躁動,沒有異議。


    比又比不過,他還能怎麽辦?


    他可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書公子,萬萬不可落了個妒才的把柄。


    ……


    有了周穆的“攪局”,詩會已然索然無味,無疾而終。


    有人魚貫而出,大步流星,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有人留在庭院,殷勤探看——凡鱗不敢吞香餌,知是君王合釣龍。


    不過,他們可沒有自知之明,雖是凡鱗,但卻敢吞香餌。


    畢竟四大公子還沒出來嘞,更何況還有一個大燕第一才子。


    盡早結識一番,自有好處。


    “周兄,你瞞我瞞得好苦呐。”狐琰走路過周穆等人的身邊,表情似笑非笑。


    周穆沒想到狐琰會招唿,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相互恭維一番。


    兩人分屬不同陣營,是敵非友——隻是狐琰,他應該還不知道。


    他投靠太子的消息,僅有少數人知道,且都是自己人。


    應該沒人知道……


    狐琰閑談幾句,臨走時忽然想起:“說起來,我們也算有些淵源……


    吾弟狐彥,曾與你,與你們,在城外有過些許誤會……”


    他說完便走了,沒有任何停留,隻是他走著走著,身邊多出了一人。


    那人抱劍,走路頭還低垂著。


    周穆和田嫵兒沒有見過他,但他見過周穆與田嫵兒。


    狐琰與那人步子不快,但也走到了燈火闌珊處,消失不見了。


    “狐彥?你們不會有麻煩吧?”蘭幽看向田嫵兒,滿是擔憂。


    “些許誤會”指的是什麽,蘭幽很清楚——誰不知道狐彥的德行?


    好色之徒一個。


    但他到底是狐家的嫡子,雖然“老死”,但也不會就此畫上句號。


    此事懸而未決,似遲遲未爆發的火山,隨時可能帶來動蕩。


    狐彥人前人後兩套麵孔,很會“裝乖巧”,在狐家老夫人那裏更受喜愛。


    而聖人儀嬪狐蓮,便是老夫人之女,深得聖人恩寵。


    “能有什麽麻煩……”沐縉並不在意,搖頭道,“‘老死’案早在子羨進京前就有,如何也扯不上聯係。”


    裴轍並不同意他的看法,提醒道:“有點聯係,便能以此作文章……別忘了,狐家的背後,是刑部。”


    眾人沉默,最後還是周穆笑了笑:“謀公子都說了是誤會,沒什麽事。”


    他說是這樣說,但內心卻在打鼓——狐琰此話,到底有何深意?


    難道他投靠太子的消息已泄露了?


    謀公子,果真不簡單。


    ……


    樓內還剩稀稀拉拉的人,書公子韋邯早已離去,而畫公子江羨還未露麵。


    他們也決定走了。


    “周公子!”


    有一道女聲從身後傳來,喊住了周穆——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似曾相識。


    周穆與田嫵兒不約而同地迴頭,看到了一個身著粉色羅裙的女子。


    吳沁,目光複雜。


    她的身邊還站著兩人,其一人儀態不凡,玄袍白發,正是吳衿。


    “仲懷,吳姑娘……”周穆見到吳衿,其人比起上次見麵,更沉穩了幾分。


    吳衿笑了笑,引薦了身邊人:“子羨……這位是我的好友,明權。”


    明權正是此前為吳衿誦詩的寒門子弟,舉止有度,讓人心生好感。


    “沐縉,裴轍……裴侯爺。”周穆也為吳衿三人簡單介紹。


    “見過裴侯爺,沐兄。”吳衿自然認識,無論是裴轍,還是沐縉。


    沐縉也還禮,但並無熱情——他與吳衿之間,不可深交。


    一個是禮部尚書之子,一個是戶部侍郎之子,分屬兩個派係。


    更何況,吳朗之所以能這麽快從郎中升到侍郎,吳衿出了不少力。


    白發公子,冠以公子的人都不簡單——怎麽不見有人稱唿他是帥公子?


    “子羨,我們先走了……”沐縉猜出了兩人有舊,便招唿裴轍走了。


    他們與吳衿並無淵源,又不是一路人,自然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裴轍沒有異議,蘭幽更不會反對,與沐縉一同離去。


    再次冷清幾分,這裏隻剩下周穆幾人,思來想去,他們決定去夢月樓。


    田嫵兒冷漠的表情下忽然透出點殺氣——我看你是早就想去了吧。


    今夜各處有詩會,但大多都在城南,第二樓為最,夢月樓次之。


    第二樓,來的是四大公子,各大族的翩翩君子,或大家閨秀。


    夢月樓,是全京城的花魁,名伶,還有慕“名”而來的大小紈絝。


    當然,夢月樓人多眼雜,也不乏湊熱鬧的人——比如司馬性。


    眾人緩緩走出第二樓,便見到在此等候多時的紅月五人。


    他們未曾跟著周穆進來,而是在夢月街上遊玩,算準了散場的時間。


    “吳姐姐!”綠琦閃過驚喜,甜甜喊道,以前她們的關係也很不錯。


    吳沁也笑著招唿綠琦過來,同時打開了隨身的木質提盒。


    綠琦頓時兩眼放光,湊了上去——哇,果然是三花糕。


    吳衿看著吳沁發自內心的笑微微歎氣,他許久未曾見吳沁這麽開心了。


    眾人相見,自是話多,但主要集中在吳沁與綠琦,紫藤之間。


    異地重逢,人生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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