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三,蘭秋已末。


    中域,帝界,聖都。


    有一處平平無奇的宅院,上麵看著“幹幹淨淨”,其下卻是內有乾坤。


    隱蔽的側屋中,有與外麵格格不入的升降台,緩緩載著三個蒙麵人下行。


    哐當——


    升降台來到某個位置時,發出卡位聲響後,便停止了運轉。


    這裏僅有少數幾個燃燒著的火把,在黑暗中指明了一條路。


    三個蒙麵人見狀順著火把前進,走了很久很久,才遇見了一堵石牆。


    死路?


    哐當——


    又是一陣聲響,他們眼前本是死路的石牆緩緩轉動,依稀可見裏麵有月光。


    石牆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旋轉,他們隻能看到陰影裏,隱約坐著一個人。


    “拜見府主!”


    為首的蒙麵人披著頭發,顯然已是輕車熟路,恭敬地下跪。


    他身後的帶樸刀和光頭的蒙麵人也紛紛效仿,激動地行禮。


    這可是府主啊——他們第一次見。


    “起來吧。”石牆裏“藏”著的人,便是黃泉人的府主。


    他的聲音飄忽不定,似男似女,分不出其中的喜怒。


    “屬下辦事不利,還請府主責罰!”披發蒙麵人沒有起來,請罪道。


    府主沉默片刻,才緩緩問道:“北鬥……沒有找到?”


    披發蒙麵人猛地頭叩地,其身後二人也埋頭不起,生怕府主怪罪。


    “起來吧。”府主哪裏還不明白,唿出一口氣,“判官,我需要一個理由。”


    披發蒙麵人便是黃泉人兩官之一的判官,主生死,殺戮。


    判官應聲,而後小心翼翼地將所有事情道來,其間不敢添油加醋。


    他也不知道攪事的人是誰,但他發現了某個村民的真實麵目——甲茂。


    曾經的滄瀾一笑,如今竟然躲在了一個偏遠的小山村裏,可悲,可笑。


    “府主,老大……”樸刀蒙麵人代號為浸夜,他此刻有了想法,“會不會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他的身上?”


    判官眯起眼,這倒是有很大的可能——他們翻遍了村子,都沒有找到北鬥。


    那麽北鬥,極有可能是藏在甲茂的身上,所以沒有發現。


    至於周穆等人,雖然看著狼狽,但氣質上完全不像山裏人。


    他們要找的東西,與村子有關,與這些外來者無關。


    “你們先繼續追查甲茂……”府主下令,“攪局者的信息,報給書官。”


    書官,主謀略,情報——有他出手,很快便能知道攪局者的信息。


    黃泉人,事要做,仇也要報。


    “是。”判官如釋重負,見府主所在的石牆再度翻轉,靜待恭送。


    哐當——


    石牆徹底翻轉,合上,留給判官三人的隻有一條迴頭路。


    “府主是走了麽?”光頭蒙麵人代號為明峰,他小心翼翼問道。


    浸夜,明峰,都是五衍氣境,都是判官麾下的黃泉使。


    此兩人,既也是他的心腹,也是他曾經的結義兄弟。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兩人對他的稱唿由大哥變成了老大。


    “走了。”判官鬆了一口氣,帶著兩人迅速離去,像逃離虎口一樣。


    牆的另一邊。


    府主迴到了原來的一側——他眼前赫然是個巨大的地下天坑。


    天坑上麵是某個敞開的峰頂,可見到皓月灑下的大片月華。


    天坑底部是一池水,月光下深不見底,猶如一頭食人猛獸。


    天坑的壁上,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洞口——都朝著中央。


    中央隻有一個孤台,其上竟有一個小亭,亭內還有道人影。


    “何事?”


    小亭離得遠,但亭內人的聲音卻仿佛是在耳畔輕語,異常清晰。


    府主正襟危坐,斟酌後說道:“稟農人,北鬥沒有找到……”


    亭內人赫然也是一方農人,更是封號農人——獻霜。


    “嗯?”


    獻霜農人坐在亭內,擺弄著案前的插花,輕哼出聲。


    周圍的溫度,驟降。


    府主離很遠便感到這股寒氣,急忙解釋:“有人攪局,差一點……”


    “何人?”


    “不知……”


    獻霜農人繼續擺弄,“北鬥盤上,天權此世是木。”


    “我的人有所懷疑,已經去追查了……一定將天權尋迴來。”府主頭上冒出冷汗,唿吸有些急促。


    “嗯。”


    獻霜農人像是滿不在乎一般,輕唿一聲後沒了下文。


    但四周明顯迴暖的溫度,顯然說明了方才獻霜農人的不悅。


    對麵的黑暗中,傳來了一道嬌媚的女聲:“府主若有需要,可來尋奴家。”


    “多謝血娘。”府主不敢怠慢,隻因此女也是使者,修為與他相同。


    但血娘的手段詭異,他不是對手。


    “咯咯咯……”血娘嬌笑,忽然間變了語氣,聲音冒著寒氣,“稟農人,我的布局已成……


    聖都裏的達官顯貴們……他們的性命,皆係於農人的一念之間。”


    “哦……血娘,現在就可以殺了?”有個少年出聲問道,饒有興致。


    血娘又笑,仿佛春迴大地,再次嬌媚:“所有未入衍之人……當然,他得來過我們那裏……”


    少年於陰影中舔了舔嘴唇:“刑部尚書的次子,狐彥……他去過你那裏。”


    “怎麽,他得罪你了?”血娘笑道,並不是很在意這個人。


    少年搖頭又點頭,露出了殘忍的笑容:“看著不爽……剛好試試。”


    他的反應眾人看不見,但從其語氣中也能聽出來一點故事。


    “可。”血娘輕聲同意,區區一個刑部尚書之子而已。


    就算殺了刑部尚書狐憲,又有何妨——隻要獻霜農人同意。


    畢竟,他們還殺過“天家人”。


    獻霜農人很安靜,繼續插花,於此期間沒有出聲打斷。


    見場麵重歸安靜,他方才悠悠說道:“蜀川界,調查得怎麽樣了?”


    “蜀川界,應是有兩位農人相爭。”有人出聲,還是那個少年。


    黑暗中又一人淡然附和:“是龍虎之爭,恐怕已經分出了勝負。”


    “所以,殺了小甘子的就是他們?”一道陰柔的聲音傳來,不懷好意。


    少年被稱為孤劍,淡然者名喚閻王,陰柔的人是牝牡(pin4,mu3)。


    獻霜農人的陣容強大,麾下有九大使者,半數都在八衍氣境。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位副農——正是方才淡然自若的人,閻王。


    閻王是副農,修為也隻有八衍氣境,但明顯強過同修為的使者。


    農夫的氣路永遠比修為高上一衍——外界靈氣稀薄,九衍已是極限。


    除非……


    “無論結果如何,蜀川界的農夫,一定要揪出來……”獻霜農人摘下了一片花瓣,麵無表情地說道。


    他們以為殺死了甘龍虎,就能保守住農夫的秘密了嗎?


    他有的是手段。


    獻霜農人悄然離去了——他的案前,留下了一片泛著寒光的花瓣。


    花瓣,已被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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